和闺密在QQ上聊天，她说遇到了烦心事：住在郊区的公公婆婆的老房子被政府征地用，拆迁款项两位老人全部给了乡下的二儿子。别的儿子一个子儿别想就算了，竟然也不为自己留点，老人在农村没有医保，生病全靠我们这些在外面工作的儿子媳妇们承担，拆迁的钱至少得自己留着养老吧?全部给老二，这公平吗?她气呼呼地敲打着键盘反问我。
隔着网线也能感觉她此刻的燃点低到一触即发。于是我说，亲情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乡下的那个儿子相对你们几个来说条件最差。你们都有房有车有工作，老二独在农村，靠四处打工养家糊口。父母总是偏袒弱儿，他们正为自己还健在、能有这样的机会扶持老二一把而无比欣慰呢!你要理解老人的心情。
然后，我对她说了我南京姑妈的事情。
姑妈今年76岁，育有三子。早春二月匆匆离世后，尸骨未寒，儿子们的官司就已打得热火朝天，法院至今仍没宣判。想当初，姑妈的老房子拆迁后，在南京最好的地段分得四套二居室。按理说，三个儿子一人一套，老夫妻两人住一套，堪称完美。可问题出在哪儿呢?出在大儿子身上。姑妈的大儿子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却仍孑然一人，还有病在身，早早退养在家，一个月千把块钱的工资，勉强度日。于是，姑妈心疼大儿子，给了他一套房子之后，还把应该给老二的那套房子出租，房租全部归老大。姑妈的二儿子是仨孩子当中最优秀的，另外两个初中都没毕业，他却一路念到大学毕业当了中学老师，娶妻生子，单位分了房子，按理说日子过得最是岁月静好。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他却一直纠结于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老妈不把属于他的房子给他，而是出租，出租的钱还归大哥所有?他觉得母亲太偏心了，母亲在世前他就为房子的事闹得许多年不来往。姑妈曾在电话里哭诉，因为二儿子不认她这个妈，连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孙女竟然也不认她。那次孙女过13岁生日，她送了个大洋娃娃过去，孙女看都不看就把它掼在地上，姑妈还说这辈子要是有个闺女就好了。闻言我也唏嘘不已。姑妈临终前，也知道房子是个大问题，留下遗言：房子归老二所有，但是要在老大过世之后。老大才50岁，这要等到猴年马月?这不，还没等母亲的灵魂升到天堂，老二就迫不及待地与老大打起了官司。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上海最火的一档电视调解类节目“老娘舅”最近据说也不再调解因房子引发的家庭矛盾纠纷，大约是因为此类纠纷过于纷繁复杂、清官难断吧。当亲情遇到了房子，尤其是现在大城市房价高到天上的时候，亲情就萎缩到尘埃里，找不到了。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如今的社会应该称得上“仓廪实、衣食足”了吧?但人们也未必就知礼节、知荣辱。当我们都在为姑妈去世不久家里就打起官司而扼腕叹息时，可怜我那一辈子要强又好面子的姑妈此刻会不会正被儿子们的官司吵得灵魂无法安生?
(潇湘雨摘自《北京青年报》2011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