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作文大全 > 初中周记 > 正文

【最后的晚餐】 蒙娜丽莎背后的血河

时间:2019-01-2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王娟下班直接就去中国城买土鸡。马上要过年了,正好周滨上个礼拜刚搬回来,总算可以过个团圆年。她拎着大包小包回家来,一开门,近门口的书房门大开,书架上怎么空了?他的电脑不见了!再看衣橱也空了,马上冲上楼,床也空了,被子枕头都没了。她一下傻眼了,他怎么又搬走了?
  走就走吧,干吗不告而别?没良心的东西你去死吧!没有你地球照转。她把买的鸡呀肉呀的收拾好,就去游泳。一跳进水里才感到悲从中来,真想好好哭一场。魔鬼是不相信眼泪的,我不会轻饶你的!
  王娟晚饭时打电话给周滨:“你又搬走了,要走也明说嘛,难道我还会拉住你吗?”嘛来吗去拖长着尾音,那口气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周滨有点意外,满以为她一定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这下他倒有点手足无措。
  王娟马上又说:“你不回来带天天比比吗?(两?小狗)”
  “要,可是我还没吃饭,我正在做饭。”
  “你就回来吃吧,你不是还有东西没拿完吗?”
  “好吧,我马上就回来。”
  周滨遛完狗,进门把狗绳往鞋柜上一放,就出去了。到了王娟那里,他犹豫了。要不要在这里吃饭?他站在门口鞋柜旁磨蹭着。
  王娟看他的样子有点难为情,便主动说:“吃了饭再走吧,菜在桌上,汤我马上就给你热。”
  周滨本想一走了之,她都主动留我了,看样子真不生气了。刚出笼的花卷香气扑鼻。赶紧换鞋吧。他来到厨房盛饭,对着台子上的花卷便说:“我可以吃―个吗?”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要是平时哪用得着问?她从来不小气,尤其吃的方面。这也是这些年他离不开她的原因。可今天不同了,不告而别是不怎么好。
  “当然可以,随便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王娟说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对他―笑。
  这一笑,周滨心里咯噔一下,她总是居高临下。
  “我知道以后吃不上了。”他悻悻地补上一句。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王娟脸沉下来了,冷冰冰地说:“还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周滨的头低下了,埋进了碗里。
  我这是何必呢,戏还没开演,吓跑了咋办?王娟回转身来,端过一大碗热腾腾的汤放在他面前:“芋头萝卜你喜欢吃的。”她坐在他对面,双手抱臂定定地看着他吃。
  周滨有些心虚,讨好地说:“你也一起吃吧。”
  “是该一起吃,最后的晚餐,我们该庆祝一下吧,正好那天开的红酒还有半瓶。”说着她起身去厨房找了两个茶杯分别倒了小半杯,她递给他一杯,“来,为我们最后的晚餐干杯!”两个杯子清脆地碰响。她伸手的动作猛了点,看他措手不及被动的样子。她终于有出了一口气的感觉。自从下午进门发现他不告而别,五六个小时以来她都是失魂落魄、又气又恨。理智告诉她吵闹和眼泪都无济于事了,分道扬镳已成定局,何不来个优雅的告别?记住,一定要优雅。她胸有成竹淡定地看着他,就像在欣赏宠物一样。
  桌子顶上的节能灯散发着惨淡的光,桌子上的两个人一个白,一个黑,一个娇小玲珑,一个黑铁塔。两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鲜明的对比。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曾经是夫妻,离了婚都好多年了但一直还藕断丝连。痴情的太痴情,无情的又无义。别扯远了,还是回到饭桌子上来吧。王娟此时看起来端庄肃穆,看样子有戏,主角是她。
  她身子斜靠在桌上,一?手支着下巴,掌心向上不经意带出个兰花指。微扬的脸玲珑剔透,目光幽幽。心中是波涛汹涌,面上却要云淡风轻。屋子里静极了,狗儿猫儿都善解人意安静地卧在桌下,桌上是杯光灯影佳肴飘香,似乎很温馨。她欠欠身子改变了一下姿式,坐直了,轻轻抬手抚了一下眼镜,冷峻地说:“既然最后你还是搬走了,证明我们确实没有可能了。既然没有可能便应该作个了断,该了断了。来,为我们的了断干杯!”她手一伸又让他措手不及。她扬头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按了按嘴,食指尖尖从右唇移到左唇,笑吟吟望穿秋水似的看着他。
  周滨有点头晕目眩,她今天怎么了?神经兮兮的。她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一根肠子通到底,直来直去。恼了气了动辄破口大骂,要不,吵你个天翻地覆慨而慷!事后也不记仇,过了就风吹云散。说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点不为过。所以这么多年他总结出一条经验,气头上不跟她斗,她还是好打发的。他试探着说:“我连回来看狗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她一边摇头一边说,声音不高不低,但斩钉截铁。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故技重施,蹭吃占便宜倒是真。
  周滨碰了钉子,看来她并不是不生气,看来今天这顿饭不好吃,甚至有点后悔留下来,说不定还要搞出什么名堂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言多必失。今天是我对不起人家,赶紧吃完走人。
  王娟手里把玩着杯子,时而看着杯子,时而看着他。感情与理智她都懂,事到临头就是控制不住。想当年他没身份时怎么样求她?结了婚有了身份就步步为营,她节节败退,直至离婚。离了就离了吧,他还利用她,占她的便宜。从来都是他需要时,她挺身而出。不需要时走得义无反顾。她需要他时,要么逃之夭夭,要么就编瞎话骗她。哀莫大于心死,难道我还不心死?还有什么理由不心死!她不动声色咬咬牙,忍住随时夺眶的泪。她笑靥如花,不管这笑是装出来挤出来的,也不管是凄迷是无奈,反正为了优雅她笑了。她越来越入戏,她的声音温婉动人,似小溪流水诉说着一个美丽的传说:“你那天终于搬回来的时候我多高兴啊!谁知道刚―个星期你又搬走了。要走为什么不明说呢?走就走嘛,为什么连牙膏厕纸都还要拿我的呢?那些东西虽值不了几个钱,但也是我的辛苦钱,要不为什么求你搬回来呢?你把房钱给别人赚还不如给我赚。我确实需要这点钱,为了钱我一周七天都在打工,有两天还是两份工。尤其是星期五晚上八点至凌晨两点的工,那么晚回来第二天早上还要打另一份工。本来想你回来的话,我就把星期五晚上的工辞了。结果你还是那么狠心又搬走了,把房钱给别人也不给我。”
  周滨没想到她平时很大方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连那点牙膏厕纸还拿出来说。他有点恼羞成怒,说:“你也讲点良心好不好?我给你的也不少。”
  “给什么了?你公司的样品那些垃圾食品?还是外面树上的柚子?通通不用本钱的东西。”她毫不客气地给他驳回去。心想,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就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你付出的实例!
  “上次九月份我是六日走的,才几天你也没退我那个月的房租,500块钱呢,到底谁吃亏谁占便宜?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不要总是咄咄逼人。”他说的时候并没有理直气壮。
  “良心二字你不配!不说我跟你办了身份夫妻一场,在美国租房有因旅行就退房租的吗?当时你又并没有说不回来。无论做夫妻还是做朋友,你这种人哪像男人?不成经典都难!不说过去,要说又是《洛杉矶的中国女人》续集了。回到正题,我真搞不懂,你要搬就搬,不该骗我。早上我问你欠100块钱的房租什么时候给,你还说今晚上。中午我打电话叫你送货如果路过韩国超市买葱和萝卜,我买了牛肉要红烧,你也真沉得住气。你越来越会演戏了,来,为你是一个成功的骗 子干杯!”
  周滨像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幸好是皮肤黑,要不脸上肯定是红一阵白一阵。他虽然有点气馁,但凭良心说他还是不想跟她断,虽然做不了夫妻,做朋友还是没话说。她心肠软经不住几句好话的。他这样一想马上又有底气了:“我没骗你,我?是想一个人住清静点,其实我并没有离开这个家,?是在外面搭个铺而已。每天我还是要回来吃饭带天天比比它们,每月也一样交钱给你。”
  “多少?”
  “400。”
  她的嘴角一撇,又一笑,气象万千,嘴笑得成月牙儿,眉毛一扬,眼里更是秋波荡漾。她身子前倾扑在桌上,双手托腮,轻轻地说:“你是说上礼拜交的400吗?我给你记着呢,从11月21日到今天1月22日了刚好两个月,这两个月你几乎天天在我这里吃还带便当,以前没问你要钱是想等你回来。现在既然不回来了,那40也就抵那两个月的饭钱了,我这样算你看有什么不妥吗?”她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抱臂冷眼作壁上观。心想,房租要不回去了还想再混一月吃。想得美!
  外面清静是一派胡言,真正的理由是为了找女人方便点吧?凭他的外表还是能迷到很多寂寞芳心的。起码视频看光屁股也自由点。人家光看外表高大威猛,一定想不出这么伟岸的男人会是连小女人都不如的铁公鸡。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以前的事。他去大陆相亲回来,他去找她,以前是夫妻也没有什么难为情,白天也是常事。他突然停住了,眼睛盯住她的私处,皱眉头说,你的毛怎么这么少了?话一出口他后悔说漏嘴了。王娟不是他在大陆的那些女人,他一下忘了她们比王娟小了十多岁呢,他一下搞混了。他为了弥补也想将爱进行到底,但力不从心下面不听指挥已经蔫下来了。
  她茫然若失地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时一把推开他――
  从那以后,他们就没了性。事过境迁,她也反思过,是不是我反应太强烈了?骂得伤了他的心。她以为两年前他回来了就是回心转意了。他跟她说回来就是赎罪的。她以为最好的证明他应该主动亲近她,可是她发现他好长时间都没动静。一次她就直接问他,你为什么没动静?他实话说,其实我也想,主要是我们的作息时间不合,又怕你烦,我就自己解决。原来你手淫都不碰我,住在一个房间两年都作息时间不合吗?我烦过你吗?我暗示过你多少回,还以为你有病阳痿了呢,原来你是嫌我。谢谢你讲出了心里话,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跟那些要想搭你桥来美献身的女人是没法比,青春美丽还有十八般武艺让你销魂。既然如此你还回来做什么?她承认是没法忘记那次他的眼神他的话,她觉得受到侮辱和伤害。她也想过挽回,对他温柔对他迁就,结果都无济于事。最后她也?好死心,性不性也无所谓了。她和他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爱宠物。也许这一点也是维系他们的原因之一。分分合合若即若离,完全没感情也说不过去,搬来搬去就是证明。最后搬走最大的可能还是为了性?
  她简直就是阿庆嫂,太厉害了。他像束手待毙挨了一闷棍。他跟自己说,沉住气,大不了走就是了。
  她见他哑口无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她跟自己说悠着点,不要把他逼上梁山(他住蒙特利山)。她口气温和下来,说:“你不回就不回干脆说个准话,干吗要骗来骗去?上个月说房东有合约要住满三个月,三个月满了你又这样。我是不是好哄好欺负?”
  他见她脸上阴转晴了,索性掏出心里话,说:“我有我的矛盾,回来有回来的好处,吃不用愁。可是你家人太多,尤其你妈,以前骂我的话太刻薄,时时想起还心有余悸。还有我儿子也反对,如果我真跟你好了,他以后就不理我了。还有你的儿子,要是还去赌又捅出个事来你又叫我借钱怎么办?”他一边察言观色看她的脸,一边心里想,我就这么拴在你身上甘心吗?你管得了我吃的管得了我的需要吗?我总不能靠压抑和自慰过日子吧?
  “你这些理由都是借口。说我妈,她都搬走几个月了。我承认她对你说的话太狠了点。你怎么不检讨自己?你在她跟前跟人网恋,当着她的面视频调情。我是她女儿她能无动于衷不怀恨你才怪呢。没错这次是因我儿子害的,可终归你还是没借―分钱给我。我不都挺过来了吗?而且当初我也跟你说过,如果你拿钱出来买我部分房产我都可以叫他们搬走,你又不肯,我没有他们怎么付得起这么多的账单?要说反对的话,应该是我儿子才对。你利用我伤害我这是众所周知。要说心里不恨你也是假的,但他们说,妈妈,?要你快乐就好,你不,烁我们也难受。他们为了我,从没让你难堪和不舒服吧?同样是儿子为什么截然不同?不说你儿子感不感恩我把他从大陆申请来,就是普通人谁不希望父母老来有伴?你儿子反对,?能说他跟你一样没有良心。我对他怎样?当年有人来我家,见我儿子住厅你儿子住房间时,说过这样的话,作继母能像你这样的恐怕难找。你要听你儿子的你就去听吧。”
  也许他说儿子反对也是借口。谁知哪句真哪句假?这一礼拜的风云突变把她都搞蒙了。现在她才明白难怪这几天他没有一天不找碴。今天干脆就老账新账一起算,看看这几天他是怎样折腾她的。
  回来的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打电话给她,问她现在户头上有多少钱。她如实说?剩一千多,不过现在比九十月时好多了,最惨的时候?剩一二百块也在过。她想他不是在打网球吗?是不是打网球的那帮子人跟他说了什么?接着他又说,你还欠多少高利贷?我怕万一人家追债杀人放火都有可能,我怕受连累担惊受怕。她说大可不必,首先我们也是正经八百朝银行贷的,我也从不拖欠利息,谁告诉你这些?危言耸听。我的朋友?损友吧。你怎么这样损我的朋友?我也可以说你结交的狐朋狗友。可惜我身边除了文人没有三教九流,而且他们待你也不薄。她还没说出口,啪一声他把电话挂了。
  下班回家她就做饭。他玩电脑。吃完饭,以前都是他拖地,她想既然重新开始,她就尽可能对他好,希望留住他的人也留住他的心。她知道他喜欢遛狗,就说,你去遛狗吧,我来收拾。她收拾完厨房又拖地,拖到放拖鞋的地方顷便把他的拖鞋擦了,家里除了他,没人穿拖鞋上楼。她知道如果改变不了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适应他,洗鞋总比洗地毯方便吧。擦鞋时发现靠墙的那双最脏,擦鞋的白纸全黑了。她问他,你上楼上穿的鞋放哪呢?他说靠墙的那双。你搞混了吧,靠墙的那双最脏。不可能!他头都不回就将她顶回去。
  事实明明摆在眼前,她没跟他争。
  她问,你什么时候去遛狗?天已很晚了。
  她上楼了刚坐在电脑前,他又在楼下叫,把天天弄下来。
  她就把天天抱下去,天天站在门口台阶不肯下,可能在犹豫要不要去。她把它推下台阶时说了一句快走。他本来站在几步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时却冒出一句,我不是专门帮你带狗的。她又忍了,淡淡说了一句,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会儿他又上楼来问她,我要洗衣服现在行不行?这个家凡事都要你允许。
  快十点了能不能明天洗?她用乞求的眼神低声下气乞求看着他说。因为她有顾忌怕儿子听到,儿子当时都在家。结果他转身就走,边走边骂 骂咧咧,反正我是寄人篱下,得看你的脸色过日子。
  她又气周滨又担心儿子。这次周滨搬回来,小儿子还问过她,他为什么搬回来?她说,为了钱,他回来我可以多400块钱。我知道你会认为我太没骨气,但现在我们家的情况顾不得骨气自尊的了。你知不知道?从九月你哥―分钱没拿回来,这几个月全都是我撑着,要不是我打那么多工干啥?你以为我想啊?儿子说,你可以不必这么辛苦的,卖了房子还了债你还有得剩。她断然说,我不卖!你哥的生意刚起步,最难就这半年,我能撑一个月是一个月。我也很感谢你帮付账单,这个时候我们都应该同舟共济。她知道小儿子在美国出生不一定懂什么同舟共济,马上又解释是大家一条心的意思。妈妈一切为了渡过难关保住房子。她还说,我有你们两个儿子就有希望,你哥说了,赚了钱都还账,希望两年通通还清。儿子又说,反正他回来不要对你不好,如果让我知道他对你不好的话,我是不舒服的。
  果然,他刚下楼,儿子的房间门打开了,他过来看到妈妈在电脑上写得很投入的样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觉得愕然!以前那个风风火火的妈最近怎么变得胆小怕事了?他把手放在她肩上,低头道,他对你发脾气了?他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垂下眼躲闪他,不敢跟他对视。没有,你不必担心。好吧,他的大手抚在她肩头摇了两下,转身出去了。自己折腰也就罢了,何必还拖着他们?她心里真不是滋味。到底谁看谁的脸?她的泪都要流下来了。
  那天晚上她瞪着眼听他的呼噜声,辗转难眠。往后的日子我怎么过呀?就当修行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摸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成阿Q了?
  第二天她上早班,六点起床天还没亮。她头晚就把要穿的衣服摆好,连洗漱用具头晚都拿到楼下去了。她摸黑穿衣时,听到对面床有动静。他其实醒了,他问她,怎么不开灯?她没理。她扶着楼梯扶手摸黑下楼时,压抑了一个晚上的泪终于决堤似的夺眶而出,她泪流满面一步一个阶梯没回头。
  他回来时关于住哪个房她全由他,最后他还是决定跟以前一样,跟她住主卧室。主卧室两张床她也由他挑。她好心好意把楼下那间她妈住过的小房间给他当书房。他一进去马上把挂在墙上她妈的照片通通取下来。她为难地说,这样不妥吧,毕竟这里她还常回来。
  他倒直言不讳道,我不想见她,连照片也一样。
  她心想,她更不想见你。她委婉地说,起码留一两张吧。
  书柜里本来有她一些书,他居然下架放在了鞋柜上。她没说活,?是放回去放在跟他分放的地方。书桌本来临窗。他偏要拉来斜放在路中间。他拉斜,她搬正。他打电话质问她,为什么动我的书桌?她说,挡路又不好看,临窗省地又规正,习惯了也顺眼。他不屑一顾讥笑她,你懂不懂艺术?农民!
  她心想,你才是农民。我跟你走出去到底谁才像农民?她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望着眼前这个高大健壮、肤色古铜色的像农民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劳动人民本色的男人――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明明是她的家,却要本末倒置,喧宾夺主。真是一分钱逼死英雄汉,谁叫她的儿子不争气欠了高利贷呢?为了保住房子,为了她心爱的猫猫狗狗,?有忍辱负重。他不就是有俩钱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会儿说借钱给她渡过难关,她感动得开出的条件是高过银行五倍的利息,或者她的房产加他名,都由他挑选,悉听尊便。她度日如年等了他四十多天,受尽等人的煎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体重轻了十磅。结果他还是变卦不借给她。她伤心绝望跟他一刀两断。后来是他三番五次借看狗又来来往往。她?好退而求其次,回来总有四百块,有一点是一点。为了钱,她忍受他的百般刁难,甚至是鸡蛋里挑骨头。
  周滨不吱声,闷着头细嚼慢咽吃他的饭。他后悔留下来吃这餐饭,他知道?要开了头,她是藏不住掖不住,就像竹筒倒豆子一下要全倒尽,就跟《红灯记》的李奶奶痛说革命家史,一样样来。
  王娟也不理会,自己干杯,然后就像演独幕话剧继续演下去。
  “冤有头债有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都给你记着。不要说我翻老账。你今天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我吗?还有你儿子。当年你连申请加拿大都被拒签了,学生身份还有两个月就黑了,我毅然决然跟你结婚办身份。多少人告诫我不听,我赌出去了。结果我输了,输得那么渗!我不会忘,当年你是怎么样恩断义绝逼我离婚。当时房价高你要卖房分钱,我求你等我儿子上大学再离,你死活不答应。最后为了五千块寸步不让。你这个婚多划算,两个美国身份还有净赚十来万。真快啊,你和我还有两个月就整整十五年了,一生中有几个十五年?这十五年也是我唯一和最后的了!来,为我们的十五年干杯!”
  周滨没举杯也不搭腔。心中默念毛主席诗词: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王娟不停口:“既然了断了,可能老死都不会往来了。还有一件事一直梗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就索性说个痛快。我们虽然磕磕碰碰,也曾经恩爱。就是离婚后也没断那事。可是自从你回大陆相亲回来后就不碰我了。不碰干吗还要来找我?难道正如有人说的?是为了吃?为吃?你能对我说实话吗?是不是还是为了女人?是不是还是那次?也许你早忘了。要不要我给你提示一下?那是从大陆相亲回来后的事,你对我说的什么话?你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正好暴露了你跟鸡都上床了,?有鸡才比我年轻。我这种传统的老土哪能跟那些狐狸精比?从那以后我们就没了性生活。这怨你还是怨我?说出口我还是难以启齿――来日再写给你吧。说到写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跟我离婚我还成不了作家。当年离婚后,你忙着去相亲遨游世界,我在地狱以泪洗面。痛定思痛,我才化悲愤为力量!一口气写出了两本书。来,为你让我成了作家干杯!”
  死猪不怕开水烫,她看他还吃得有滋有味,简直就当我在对牛弹琴。她在心里叹口气,又说:“从2005年离婚,除了你在大陆的日子外,来我家蹭饭是家常便饭,每次不都是打着看天天比比(狗)的旗号吗?连吃带打包,什么时候给过我钱?拿你的钱比登天还难。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哪像个男人?就像你有良心时曾说过的,这个家其实都是靠我这个小肩撑起的。如果你是我的男人我也就认了,爱本来就应该无怨无悔。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你永远都是,有需要了就来,不需要了就走,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从人到狼,人类进化被你颠覆了,真是了不起!来,为你这?白眼狼干杯!”
  还是那么尖酸刻薄,说不过你,说得都是风吹过。周滨又盛了一碗饭,饭尖上还再放了一个花卷。
  王娟看着他吃,又想起当年,就像《大长今》中的长今姑娘说的一样,看到吃的人露出微笑,是我最大的心愿。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吃了,心还是忍不住丝丝酸。我为什么还要酸?前世欠他的?宿命。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跟他了断。十五年就这样画上句号了吗?身不由己:“来,为我们即将到来的十五年画上句号而干杯!说到最后了还忘了问你,我们作协的新春晚会你去吗?”
  “到时再说吧。”他终于说话了。是她把他带进了这个圈子,去不去真有点难定。
  王娟嘴一抿,得意挂在脸上:“虽然你都自绝于人民了,人民还是宽大为怀欢迎你的。你不去谁给你领年刊呢?你的文章也在上头。来,为你自绝于人民干完这最后一杯酒。”有脸你就去!你的文章还是我改的,早知这样我才不会呢。她笑吟吟举起杯,朝他的杯碰去,那声音一点也不清脆了,就像丧钟一样沉重。
  她起身绕过桌子走过来,偎依在他身旁。一?手摊在他面前,一?手靠在他的肩上,柔情似水凝视着他:“把钥匙交回我吧。”她的声音,依然轻轻,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真的要收回吗?我还是舍不得天天比比(狗),就让我回来带它们好吗?我不吃你的饭。”他无奈祈盼地仰望着她。
  “不用了!我们已经结束了。”她眼里有凄楚有苍凉,口气却异常坚定。
  他缓缓把钥匙从钥匙扣上取下来,放在她手上。
  “你走吧!”她头一扭,决绝地说。
  他慢慢站起身朝门口走,一步一步,没回头。
  门关上了,她无力地靠在门上,泪水从脸上一直流进心里。

标签: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