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夜 还是那么干净,那么新, 这村庄仅有的玻璃窗。 我在木格子窗户后面, 没底气往外望;
穿过院里的竹林,
远山像我城里的邻居;
我总疑心月光里有人走走停停,
那是一块块无法停歇的抹布。
一棵争吵的树
一会儿安静,
突然又稀里哗啦争吵起来。
满树的叶子,面红耳赤。
突然,一些纵身跳下枝头,
撞向树根底下;有几片,
像纷飞的彩蝶,飘到了河对岸。
我不知道,哪一种更幸运
是老死故乡,还是湮没在远方。
风仍然在吹,一棵树的孤独越来越锋利如刀。
村庄的路
猎枪已经收缴多年,
朝向山里的路无人再走;
偶尔会有野猪、野羊闯下来;
以前野猪野羊闯下来,
人们会很紧张,现在不会了;
山下大片土地都撂荒了,
和山上一样生长着灌木、杂草。
好多路都无人再走了。
大地倾斜,荒芜占山为王,
一场战事,胜负已定。
唯独朝向镇上的路依旧宽敞,
一条路,看上去就不太像路了,
像村庄的一道伤口。
一封远方的来信,或者一笔可观的汇款。
走在路上的人,行囊空空,
走走停停,像偶尔下山的野兽。
时光的味道
圣洁的花朵渐次开放。
我愿意,坐进你为我布置的花园,
一池秋水平静,我不再垂钓,
鱼却翻腾着我们的笑容。
我要用余下的时光,
一遍遍抚摸你凸现的骨头;
这些,我一辈子在逾越,
一辈子在安歇的山地,
我将紧紧抱着它们死去。
我最后的梦是回到你手中,
做你脚步里的脚步,
替你,好好爱一回自己;
在你俯身建成的拱桥边,
用等待来来回回……
在九路车上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我们走同一条路,坐同一辆车,
同样的东摇西晃;
冲向远方,或者回家。
那个坐在我身边,
最先下车的女子,
是不是我曾经的爱人;
无数次打量我,对我频频微笑的人,
会不会在下一个轮回中,与我牵手。
可现在,偌大的城市中,
在小小的九路车上,
我们彼此呼吸着,
在自己的孤独里,在别人的孤独之外。
流 水
父亲蹲在檐下,
炊烟蹲在屋顶,
天空蹲在村子上面。
而流水里面的村庄,
曾经绊倒我的石头,也温柔;
天空玩着魔法,
用炊烟支着屋顶,
瓦鳞下,父亲像少不更事的孩子,
练习着倒立。
我突然觉得,我才是流水,
把故乡倒置了。
脚步无法抵达,只有头颅才能回家。
十月的天空
十月的天空,
像孩子咧着嘴,
笑是干净的,哭也是干净的。
整个世界,
终会被孩子渐渐丰满的牙齿,
狠狠咬上一遍。
堆积身边的果实、稻草垛,
温暖殷实。爱或者陷阱,
不能轻信流云,要在风雨里打开品读。
责任编辑 安殿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