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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失的“顺风车”女郎] 顺风车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十年前,曼珊是老街最美的少女,因为有一个名声不好的母亲而被邻里不齿,然而,她却能穿着千篇一律的蓝格子校服,倔犟地挺着小胸脯从人们复杂的目光中安然走过。   安良留着当时流行的富城头,气喘吁吁地从转角处跑过来,递给她一个扎满气孔的鞋盒。
  鞋盒里装着一枝粉色山茶,一只蝴蝶正在颤抖。她第一次见到珠光凤蝶,前翅是凝重的黑,翅脉边缘呈淡粉,逆光下散发出蓝宝石般皎皎光泽。她被那华丽的光泽炫花了眼。
  安良说,走,我教你养蝴蝶。
  她父亲不在家。安良把蝴蝶置放在一个有气孔的木箱里。他讲蝴蝶羽化的过程,说蝴蝶是自由的灵魂,生命短暂只为寻找一片芳菲。她觉得他像一个诗人,在暮色中张合的嘴唇那样性感,于是,她像花蝴蝶一样轻巧地扑上去,吻了他,两个身体却分不开了。
  这时,门“嘎吱”响起,父亲回来了。
  喝了酒的父亲打起人来没有丝毫犹豫,瘦弱的安良仓皇逃了,父亲像街坊们一样骂她:“和你妈一样,狐狸精!”
  
  酒醒后父亲闹到了安良家。他家里开了木材厂,是小镇上的富庶之家。父亲想借着强奸的罪名敲诈一笔钱。曼珊听着他蹩脚的表达,感到深深的失望。
  安良母亲有一千句羞辱:“谁勾引谁还不一定呢?你家闺女和她妈一样,狐狸精!”
  父亲气结,要拉出安良对质,安良从屋里挪出脚步,在母亲的威慑下,说了几个字,声音很小。
  是她勾引我的!
  父亲喟然泪流,这场景,和十年前如出一辙。年轻貌美的妻子,被他撞破奸情,事发后男人也说,是她勾引他的。那个男人,就是安良的父亲。母亲又羞又愤,丢下年幼的曼珊离家出走,杳无音讯。
  17岁的少年,同他父亲一样,不敢担当,湮灭了曼珊对爱情最初的幻想。
  珠光凤蝶毫无征兆地死了,那天曼珊刚好18岁。她在一个落雨的黄昏,离家出走。
  
  到达的城市,有灰青的城墙,天真蓝,她一抬头,明晃晃的太阳就躲到了云朵后面。曼珊用仅剩的10块钱,吃了一碗油汪汪的牛肉面,买了一支口红,一份报纸。她决定找一份工作。
  在报纸招聘夹缝里,看到纱厂在招聘女工,那个厂子,在城市的另一头。她的口袋里,连坐车的一块钱也没有了。
  这时,她看到一个高个儿男人从酒店出来,走向一辆黑色丰田,他看上去眉目温和,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追上去问:“先生,能捎我一程吗?”多年后她时常后悔,如果当时她只是像一个乞丐一样向他讨要一块钱坐车,而不是搭车,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男人转过头,看了她几秒,爽快地请她上车。
  车很豪华,比安良家那辆还要气派,坐上去很舒适,车厢散发着淡淡香水味。路程很远,她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她发现男人覆在她的身上,她挣扎着,叫喊着。
  她被这个一脸纯善的男人强奸了。他将她当做路边揽客的暗娼。临走,塞给她几张粉红钞票。
  她拿着钱,在路边火锅店里,点了一个麻辣锅,一边吃,一边流泪。
  
  如果你恰巧有一天经过那条街,看到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穿着诱人的小短裙,化着迷离的烟熏妆,脆生生地对过往的一个车主说:“先生,能捎我一段吗?”没错,那就是曼珊。
  她在23岁这年,遇到林。曼珊搭了他一段车,与他心照不宣地交易完毕后,他说,我可以载你去更远的地方。
  那个更远的地方,是山顶的一处房子,打开天窗,躺在浴盆里洗澡,能看到满天星光,星光很近,触手可及。
  那天起,她正式成为林的情人,或者二奶,叫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她房子、食物和空气。
  她再也不用在路上与陌生男子搭讪。她在这个有星光的房子里,睡得很踏实,只是偶尔会梦到那只扇动着翅膀的珠光凤蝶。
  
  第四个月,她怀孕了。她知道他有家室,于是讨巧地说去医院做掉。他笑了,揉揉她的头,说他喜欢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在40岁男人的脸上,闪现着少年般的羞涩。与17岁的少年不同,他是有担当的男人。
  他说,我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10个月很辛苦,扛一扛也就过去了。生孩子的时候痛得差点死掉,昏迷的时候,隐约感觉有冰凉的器械自小腹悄悄滑过,随之,一声磊落的婴儿啼哭响彻病房。
  是个男孩儿,自古母凭子贵,曼珊想,她那卑微的地位该向她说再见了。
  当他的妻子出现在山顶房子的时候,她毫无预料,孩子正噙着她的乳头,那种尴尬的气氛,将屋里充满母性的奶香驱逐得无影无踪。
  女人让保姆抱走了孩子,扔给她一张支票,让她滚。他一直没有出现。
  曼珊拿着那张支票离开,沿着山路,步行了很久,才等到一辆回市区的班车。她把那张支票攥得紧紧的。
  她在某天夜晚又梦到珠光凤蝶,梦到安良无辜的脸。她决定回家。
  回去那天,仍是在当初遇到林的酒店门口,一家三口,孩子天真地将头靠向女人怀里,女人吻他的粉嫩脸蛋。可那分明是曼珊的孩子。
  她以为遇到了爱情,而他,只不过想要个孩子。
  
  曼珊再次站在老街,仍是黄昏。十年后的黄昏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区别,敝旧的街道像一幅灰扑扑的木刻画。她想起十年前安良在她耳边磊落地叫着:“曼珊,等一等!”
  忽然,耳边果真响起一个轻微呼唤:“是曼珊吗?”
  曾经瘦弱的安良更瘦了,瘦的身体在宽大的衣服里,像一个哐里哐啷的影子。
  他家的木材厂在曼珊走后那一年,发生了火灾,父母在火灾中身亡,懦弱的安良不敌叔辈贪婪,家底被掏空,他没能上大学,跟着叔叔的车队开车拉木材。听完安良的话,她的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他嗫嚅着:“当年,对不起!”她一下子就原谅了他。
  然后,上了他的车。家里的门虚掩着,曼珊怯生生地喊了句:“爸,我回来了。”
  父亲老了,没有人阻碍他们在一起了,她在计划着未来的这天晚上,失踪多年的母亲忽然也回来了。她揽过曼珊,把她抱在怀里。在母亲怀里的她依旧像个孩子,埋怨她为什么要离开?母亲在她耳边轻轻说,每一个离开的决定,都是因为失望。
  夜半从父亲房里传来打砸和谩骂,她还以为是在做梦。父亲骂着:“狐狸精,你还有脸回来?”母亲默不作声。曼珊冲进去的时候,母亲已不在了,地上有零碎的桌凳边角,还有一滩血。
  她追出去的时候,空无一人,空气里,只留下一丝血腥和体香交杂的甜美味道。她刚刚被母亲拥抱过,拥抱的余温还未散去。
  她回到家时,父亲已经大醉,嘴里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醉话,可是她还是听懂了。
  那年曼珊出走后,他深夜潜入木材厂放了一把火,所有的愤恨都随着那把火释放了。木材厂父子相继逼走了他的妻女,他有理由报复一下。大醉的他不停地重复着,说这是他窝囊的人生里,做过的唯一正确的事情。
  曼珊站在门口,长久沉默。
  
  父亲在那晚酒精中毒身亡,她那笔巨款给父亲风光地办完葬礼之后,还是一笔巨款,她决定帮安良把败落的生意重振旗鼓。他布满胡茬儿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接受她的钱,利用父亲旧日的关系人脉,木材厂风风火火地开起来。
  他们是在相隔了十年之后的新婚之夜,重新拥有彼此的身体。亮起了灯,她还不及穿上衣服,腹上那道疤痕赫然映入他的眼底,像一道白刺刺的光,逼得他睁不开眼睛。
  她计划了所有未来的蓝图,却忘记了给那笔钱和身体上的伤疤找一个完美借口。
  他像所有人一样骂她:“狐狸精!”还有:“骗子。”
  他在某一个深夜梦到十年前的曼珊,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淡蓝的裙子一摆一摆,站在黄昏光影里,像一棵清新的植物。他醒来,开始殴打她。他抓着她的头发,撞向大床的一角。
  曼珊在痛楚中,清醒地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这么多年,母亲发生过什么故事,现在在什么地方。她知道母亲教给她人生中唯一的一句真理后又离开了。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到她。
  她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游走,秋天将近的时候,身上已经没钱了。可是她不能回头,她一定要找到母亲,她有那么多的谜题,需要母亲给她一个答案。
  一个普通的下午,她看到有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酒店走出来,径直走向自己的车。曼珊对着一个小镜子涂好口红,抬起脚,越过一个雨后的小水洼,走向他,笑问:“先生,能捎我一段吗?”
  男人狐疑地望着她。
  曼珊酸涩地笑笑补充道:“就一段路,一段就好。” 牟大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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