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一条清澈得像水晶一样的小溪,宛如一条青纱带,轻轻儿搂腰扎在小镇中间,把小镇一分为二。于是,很久以前,几位热心人发动大伙凑了一些钱,在溪上建了一座木桥。潺潺的流水,古朴的小桥,浑然一体,别有一种风味,别成一番景象。
小溪是名副其实的小溪。镇上的小孩子们玩“击水漂儿”的游戏,把小石片从小溪的一头击到另一头去,最多只在水面上激起两个圆圆的毂纹,便碰到了岸边的青石。夏天涨水的时候,木桥下会奏起叮叮咚咚的乐曲,清脆圆润,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妙,镇上那些知道伯牙和子期故事的老人们便会煞有介事地说:“那是伯牙在弹奏《高山流水》呢……”
木桥也是小镇的人们所厚爱的。瞧它,古拙而不呆板,匀称而不单调,给小镇增添了不少韵致。夏夜,这木桥还是天然的纳凉场所。吃罢晚饭,小镇的人们便提竹椅,或拿蒲席,或扛大凳,轻摇着扇,趿拉着鞋,来到桥上。这儿一群,那儿一伙,海阔天空地说《三国》、评《水浒》,从远近奇闻谈到农作物的长势收成。高兴了,还会请来镇上那位唱道情的瞎子老人,听一段《薛丁山三请樊梨花》……
从古到今,小镇的人们已习惯于这个小桥流水的闲适景致,醉心于这平静安宁的生活氛围了。他们每每不无得意地向来此
地的外地佬讲关于这小桥、这流水的趣闻逸事,讲了33次,还仍像首次披露某个特别新闻似的眉飞色舞,弄眉挤眼,击掌顿足。
但在一个夏日的夜晚,一夜暴雨之后,天刚麻麻亮,小镇的人们便听到有人在心慌地叫喊:“桥,桥被洪水冲走了!”他们便都从床上跳起来,挤到溪边:远方,那已成为一个黑点的木桥,在洪水中一起一伏……汹涌的水流无情地冲击着岸边那积满青苔的石岸,站在岸上的小镇的人们,感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
不久,小溪上耸立起一架很有现代味的钢筋水泥桥。据说,造这桥的是镇上那位“嘴上无毛”的大学生镇长拍板的。镇上那些小伙子姑娘们便活跃起来了,他们骑上了“嘉陵”,开起了手扶拖拉机,常常从那桥上神气地一溜烟驰过……
镇上的老人们有时也三三两两地踱到桥上来,发几句牢骚:“唉,这桥还是造木的好啊,先前那风景不是挺好的?现在造了这玩意儿,搞得那‘屁驴儿’(轻骑)嘣嘣嘣吵得这镇上没有安生日子过了……”然后,便又习惯地向抱在手上的孙辈们讲起了有关先前那木桥、小溪的陈谷子烂芝麻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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