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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范儿的现代散文_中国范儿现代舞蹈视频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何平   生于上个世纪60年代末,现执教于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1990年代后期开始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和当代文化批评。做规矩的学术论文,也做不规矩的文艺评论和媒体书评。近年在《当代作家评论》《上海文学》等发表文学批评40余篇,曾获《当代作家评论》奖。
  
  话题是因为给学生上文学史的散文专题扯起来的。在今天的大学课程体系里,“五四”到1949年这一段的文学习惯上称“现代文学”。表面看,“现代散文”貌似就是说这一时段的文情文事。但要谈散文之“现代”,可能应该不止于时间段,而更应该是一种“现代”之精神气质和文学品质。记得去年某一期的《新周刊》胡赳赳和陈丹青狠狠地深挖了下“民国范儿”。印象中,他们说得最多的是上、中、下流社会的作派、尊严和庄严。我这里言精神气质和文学品质大抵也就是说那种“范儿”。 什么是现代散文范儿?只要随便从书肆找一本编年的中国散文集,一路读下来,就能够感到那种“现代散文范儿”确确实实地立在那儿。散文这个文类,对“人”的精神情况依赖程度比较高。“现代散文范儿”“文”的性与情其实就是“人”性与情。读现代散文是很容易辨识出一家一家来的,比如胡适、鲁迅、周作人、林语堂、徐志摩、朱自清、郁达夫、梁遇春、瞿秋白、张爱玲、沈从文、梁实秋、王了一、李健吾、冯至、钱钟书……脾性、气息、味道、腔调各个不同,一家有一家的“范儿”。
   说现代散文有范儿,首先是有私人的立场。“立场”这个词,我们很熟悉。“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是立场;“站队”是立场;“表态”是立场。这些好像强调的都是成群结党。于是,立场这个本来属于私人、单数的东西,渐渐变成了公家、复数的附和。这样的立场,说得越大声越理直气壮越苍白空洞。而藏焉于斯的精神人格也被矮化、寺宦化,被复制被“山寨”。 矮化、寺宦、复制、“山寨”是做不出大气象大境界散文的(不是坊间的所谓“大散文”)。一个基本的常识,现代散文的成长史是和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成人互为表里的。现代知识分子不是传统“养士”的那个“士”,也不完全是“士大夫”那玩意儿。现代知识分子有立场,讲究的是一往无前的“独立”。此一往无前不是做了某“君”某“大人”的食客,感念于心袖着匕首去做刺客。他们立场是私人的,关切的问题却是公共的、大家的。如《语丝》“发刊辞”所说:
  
   我们并没有什么主义要宣传,对于政治经济问题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们所想做的只是想冲破一点中国的生活和思想界的浑浊停滞的空气。我们个人的思想尽自不同,但对于一切专断与卑劣之反抗则没有差异。我们这个周刊的主张是提倡自由思想、独立判断,和美的生活。(《语丝?发刊辞》)
  
   不独《语丝》同人以“自由思想、独立判断”感召激荡,比如被我们目为鲁迅死对头的《现代评论》亦毫不含糊地说:“本刊的精神是独立的,不主附和。”(《现代评论?本刊启事》)可以举的例子还有很多。从《语丝》《现代评论》往前是《新青年》《学衡》《东方杂志》,稍后《新月》讲“健康”、“尊严”。还有《申报?自由谈》。再后,《观察》认为:“我们除了大体代表着一般自由思想知识分子,并替善良的广大人民说话以外,我们背后另无任何组织。……我们的态度是公平的、独立的、建设的、客观的。”(《我们的志趣和态度》)
   因为有了“自由思想、独立判断”的底子,现代散文那些人端的是一群有态度的人,甚至摆出“流氓”的范儿“土匪”的范儿。周作人说自己有“两个鬼”。“有时流氓占了优势,我便跟了他去彷徨,什么大街小巷的一切隐秘无不知悉,酗酒,斗殴,辱骂,都不是做不来的,我简直可以成为精神上的‘破脚骨”。但是在我将真正撒野,如流氓之‘开天堂’等的时候,绅士大抵就出来高叫‘带住,着即带住’……”虽然“绅士鬼”老是碍手碍脚老是让周作人“流氓”得不爽,但至少在《自己的园地》前,“流氓鬼”狠狠地占了上风。林语堂也是这样。不过他一出道就是“土匪”。林语堂写过《祝土匪》,那是1926年初,林语堂说:“言论界,依中国今日此刻此地情形,非有些土匪傻子来说话不可。这也是祝《莽原》恭维莽原的话,因为《莽原》即非太平世界,《莽原》之主稿诸位先生当然愿意揭竿作乱,以土匪自居。至少总不原以‘绅士’、‘学者’自居,因为学者所记得的是他的脸孔,而我们似乎没有时间顾到这一层。”“惟其有许多要说话的学者不敢说,惟其有许多良心上应维持的主张学者不敢维持,所以今日的言论界还得有土匪傻子来说话。土匪傻子是顾不到脸孔的,并且也不想将真理贩卖给大人物。”“土匪傻子可以自慰的地方就是有史以来大思想家都被当代学者称为‘土匪’‘傻子’过。并且他们的仇敌也都是当代的学者,绅士,君子,士大夫……自有使以来,学者,绅士,君子,士大夫都是中和稳健,他们的家里老婆不一,但是他们的一副面团团的尊容,则无古今中外东西皆同,然而土匪有时也想做学者,等到当代学者天灭殇之之时”。至于鲁迅,也曾经被《现代评论》派的绅士、学者骂为“土匪”“学匪”,鲁迅就势把自己的书室命名为了“绿林书屋”。“流氓”“土匪”写得气势磅礴的雄文猛文。我和学生说,从散文文类上,至少我们今天很少有人能够驾驭得了现代的政论文和杂文。现代文人中,能够像老鲁迅这样能够将“一个也不宽恕”的态度撑到死的不在少数。所以有伟人表扬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就算更多的是跑不出“终于颓唐”的定数,人家颓唐也就颓唐了,性灵也就性灵,不会抱着旧账本,硬充革命前辈好汉,力不从心地咸与革命。像周作人林语堂都有过“态度”的大逆转。转了也就转了,还是诚实地做人做文,哪怕做得唧唧歪歪不痛不痒。衰也衰得诚恳。是的,对于他们个人,向日革命的气数和气概已矣,人文同老,得其所哉。
   说“现代散文范儿”有立场、有态度还不够,还要加上个有表达。表达不仅是技术。虽然散文这玩意儿,鼓吹闲话谈话自言自语,有点“反技术”的范儿。但不是说散文没有了表达的策略和章法。说散文表达的策略和章法可以另起炉灶,单写一篇。我这篇只说说和立场态度关系密切的“幽默”。如果不囿传统的文学刊物谈散文,现在的散文的种子已经播得很远了,比如“网文”,比如“报刊专栏”。这两个东西,在今天养活很多家口。从飞机、高铁椅背的插兜正经不正经的杂志,到报摊上各色周刊时尚读物都市小报,画出格子,就会有人在里面圈地耕作。看这些“栏”圈着的“文”,幽默或者自以为幽默的油嘴滑舌是常道。这里恕不举例。于“表达”,“幽默”其实是个不错的东西。特别在我们快餐阅读的时代如果不能调动荷尔蒙或者笑神经,你这“栏”圈的东西可能就没有人“围观”了。但我要说的是“现代散文范儿”的“幽默”。在鲁迅的理解里,幽默产生于一个“讽刺”而不得的时代。在《从讽刺到幽默》一文中,鲁迅说:
  
   讽刺家,是危险的。
   假使他所讽刺的是不识字者,被杀戮者,被囚禁者,被压迫者罢,那很好,正可给读他文章的所谓有教育的智识者嘻嘻一笑,更觉得自己的勇敢和高明。然而现今的讽刺家之所以为讽刺家,却正在讽刺这一流所谓有教育的智识者的社会。
  因为所讽刺的是这一流社会,其中的各分子便个个觉得好像刺着了自己,就一个个的暗暗的迎出来,又用了他们的讽刺,想来刺死这讽刺者。
   ……
   枢纽是在这里:他所讽刺的是社会,社会不变,这讽刺就跟着存在,而你所刺的是他个人,他的讽刺倘存在,你的讽刺就落空了。
   所以,要打倒这样的可恶的讽刺家,只好来改变社会。
   然而社会讽刺家究竟是危险的,尤其是在有些“文学家”明明暗暗的成了“王之爪牙”的时代。人们谁高兴做“文字狱”的主角呢?但倘不死绝,肚子里总还有半口闷气,要借着笑的幌子,哈哈的吐他出来。笑笑既不至于得罪别人,现在的法律上也尚无国民必须哭丧着脸的规定,并非“非法”,盖可断言的。
   我想:这便是去年以来,文字上流行了“幽默”的原因,但其中单是“为笑笑而笑笑”的自然也不少。
  
   “幽默”是可以是攻击性的。它热情地参与、介入现实。中外文化史都证明着一个基本的事实,当人民的声音被压制着,而“有些‘文学家’明明暗暗的成了‘王之爪牙’的时代”,“幽默”就大行其道。玛丽?李?堂森德在《幽默与19世纪德国的公众场合》中说到过:“在那些革命前的年头里,大众幽默蓬勃发展,这使德国也像冷战期间的东欧诸国一样,参与了生机勃勃的地下异议文化运动。在东欧,幽默变成了一件主要的政治武器,反对压制人和压制人权的社会制度。”“因为正统文学不容幽默,所以中国人对于幽默之本质及其作用没有了解。常人对于幽默滑稽,总是取鄙夷态度,道学先生甚至取嫉妒或恐惧态度,以为幽默之风一行,生活毕失去严肃而道统必为诡辩所倾覆了。”(林语堂:《论幽默》)以“幽默”做反抗的“暗器”,“现代散文”中鲁迅肯定是样板,最有范儿的。林语堂理解的“幽默”起点同样是不完满。“这就是幽默的化学作用:改变我们思想的特质。这作用直透文化的根底,并且替未来的人类,对于合理时代的来临,开辟另一条道路。在人道方面我觉得没有比合理时代更合崇高的理想。因为一个新人种的兴起,一个浸染着丰富的合理精神,丰富的健全常识,简朴的思想,宽和的性情,及有教养眼光的人种的兴起,终究是唯一的重要事情。人类的理想世界不会是一个合理的世界,在任何意义上说来,也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世界,而是一个缺陷会随时被看出,纷争也会合理地被解决的世界。对于人类,正是我们所希冀的最好的东西,也是我们能够合理冀望它实现的最崇高的梦想。这似乎是包含着几样东西:思想的简朴性,哲学的轻逸性,和微妙的常识,才能使这种合理的文化创造成功。而微妙的常识,哲学的轻逸性和思想的简朴性,恰巧也正是幽默的特征,而且非幽默不能产生。”(《论幽默感》)在这里,“幽默”被赋予了从通向合理时代的崇高意义,它产生在不合理的时代,但有合理时代的远景。
   和鲁迅、林语堂的时代比起来,今天不独是“文学家”,各路人马做着各路王之爪牙。“幽默”成为“文道”自然不会意外。仅仅以有思想有深刻有个性有自己相号召的各路周刊观之,都有一“栏”一“栏”的文又都有看家的“栏文家”。“栏文家”或多或少都能“幽默”。他们更低者光标直指“下半身”,以淫辞秽语为“幽默”,文章做得浪声浪气;低者越来越向“耍贫”“装酷”靠近;段位高点的貌似林语堂雄风不再之后说的“挠痒痒”了。“有时我们把幽默和机智混为一谈。或者甚至把它混淆为对别人的嘲笑和轻蔑。实际发自这种恶意的态度,应称之谓嘲谑和讥讽。嘲谑和讥讽是伤害人的,它像严冬刮面的冷风。幽默则如从天而降的温润细雨,将我们孕育在一种人与人之间友情的愉快与安适的气氛中。它犹如潺潺溪流或者照映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的阳光。嘲谑和讥讽损伤感情,辄使对方感到尴尬不快而使旁观者觉得可笑。幽默是轻轻地挑逗人的情绪,像搔痒一样。搔痒是人生一大乐趣,搔痒会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有时真是爽快极了,爽快得使你不自觉的搔个不休。那犹如最好的幽默之特性。它像是星星火花般的闪耀,然而却又遍处弥漫着舒爽的气息,使你无法将你的指头按在某一行文字上指出那是它的所在,你只觉得舒爽,但却不知道在那里以及为什么舒服,而只希望作者一直继续下去。”(《论东西方文化的幽默》)
   有独立的立场、有血性的态度、有智慧的表达,“硬骨头”的人扛得起有“风骨”的文,这是不是可以说是现代散文范儿之一种?我们穿越到“现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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