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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意思 [诗歌作为人生方式]

时间:2019-02-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莱顿大学的《文火》杂志选择姚合,挑选并不代表姚合诗歌的独特和准度的《寄李干》进行讨论,立意何在,极想猜一猜。早年读过姚合两三首诗作。印象稀疏。后为给宝鸡出生的当代诗人席亚兵写一篇评介文章。试着了解陕西籍诗人的笼统特点,才读了姚合诗集。留在脑中的梗概有三:口语性的散文结句方式。作品所以线条硬朗;不得已的佛道混合思想,诗风所以平淡;痴迷诗歌,人生所以尽为嗟叹。《寄李干》强烈体现了三种表现的最后一种,根据写诗以及由诗歌拉扯形成的交游经验,这里面似乎包含一点转折值得说说。
  姚合痴迷诗歌,挚爱斤斤计较于锤字炼句的贾岛。把人生的困境让渡给语言的困境,竟或想过以语言的困境作为人生的困境,毕竟顶多以语言的联络反映人生的联络;他的认识不怎么高深,诗作反而常常以低就的语感和平常的细节造成读一知二的会意:一种亲切的同感。从姚合的诗作来看,姚合之能免除像他这类程度颇深的诗痴很难摆脱的自得情绪,不单由于用心清苦和用花竹鹤僧琴药茶酒作为督促的自省气质,主要因为他熟悉而且同意文字的下落冷清。
  荒田一片石,/文字满青苔。/不是逢闲客,/何人肯读来。
  ――《古碑》
  尽管对同好以外的垂顾者有所期盼,但很有限,他理解他们的忙碌无暇,只得与同行共谋分担语文甘苦的圈内紧张,不为这些人有知音的高明,只因这些人有空。不辩高下的退让态度倒不是主动放弃诗歌的渗透,诗歌的外围影响总是被过高估计,姚合有一种奇怪的自信,分析起来会叫写诗的人不大自在。他相信自己真是“诗中射雕手”。不妨坦陈对“城”中繁忙的嫉羡。姚合诗歌不出奇采,却耐咀嚼,具有一定的真切度,理由大概就在这里。这个理由(所谓作者的心理真实)来头不大,结果不小,使得以诗歌作为一种人生方式具有了自嘲的起点,好像写作诗歌确有一点不好意思的心理自觉。有了这个隐曲或则冤屈,写诗乃至终身为诗就不再是自外人事或人事中的怪事和大事,而是人事中的正常事和普通事。这等于向心中的社会取得职业举止的授权,否则诗人其行为既已乖张,其作品必为魔幻。
  狂发吟如哭。/愁来坐似禅。
  ――《寄贾岛》
  诗歌作者免不了经常性陷入感情失控的狂境和枯境,像这种发癫和呆状作者自己看不见,要旁人看见而不以为类非人类,需要比“天真”、“率性”和“通灵”等强调性格偏向的类型概括更为宽容的普通解释,给解释里头事先奠定诗人的委屈和社会的谅解两个基调。不然,广有闲暇不仅无关失意、落魄和特殊志向,还面临地位不明、无所事事和遁入荒唐等多项紧关专业自律的指摘。即使有了――自办的――公约许可,“身外无徭役,开门百事闲。”(《闲居遣怀十首之一》),“闲卧消长日。亲朋笑我疏。”(《闲居遣怀十首之二》),这样磨日子的人生,仍像陆沉在二流子的滑稽中。即使“展书寻古事,翻卷改新诗。”(《闲居遣怀十首之三》),“永日厨烟绝,何曾暂废吟。”(《闲居遣怀十首之五》),在房中转来转去、不吃饭地作语言探索,也难免困在置皮毛关系于不顾的迷失之极少和断绝。亲朋的笑一笑的悯意,必比挖苦、流言更伤人自尊。姚合不是能从历史崇山脱颖的峻岭。他的立言气度却差不多是峻岭般的,他无意去意识到写诗是执行吓人的使命,他要求自尊前提。如无这个前提,诗歌的目的――取悦于人――就无从谈起。他有。他的闲懒就变得像是装懒,做一副乖样子逗人。
  姚合上班,不在事事危及天下的“城”里,当地方官事少,想来是自判不重要的事情干得再多也觉得没干,没有劳累感,以为时日空疏,需得以无事生非的业余事业来抵消无事生非的全部实践感知。诗歌的提醒作用,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提醒,也就是显示意义,使日常琐碎显现必要的紧凑。
  晓钟惊睡觉,/事事便相关。
  ――《武功县中作三十首其五》
  假日多无事,/谁知我独忙。/移山入县宅,/种竹上城墙。/……/唯愁明早出,/端坐吏人旁。(连职场恐惧都发掘到了。)
  ――《武功县中作三十首其二十一》
  连乘兴熬夜、玩弄诗歌,也据有了加班的迫切和踏实:
  秋灯照树色,/寒雨落池声。/好是吟诗夜,/披衣坐到明。
  ――《武功县中作三十首其十六》
  以诗歌作为人生方式。在诗人中间不自觉地发生着,使得诗人感到羞愧。不独削弱了埋单能力。一是,不管什么所见所历所思,就着郁气改头换面地塞进诗里;二是,以偷窃般的想象测度他人经验,“不在其位而谋其政”,指指戳戳,不请自到地代人说话,颇无礼地敏感和胆大。姚合似乎解决得妥帖些。一则写得不多,内容狭隘,情绪明确,不大令人烦;二则他懂以诗歌作为人生方式,实质是改造自我、培养性情,佳言摄影、取悦相知又能避免出洋相。
  以诗歌作为人生方式,在古代,途径是自然的。与相知交游,沿途流连,寄赠酬答。姚诗多交游、寄赠之作,是把诗歌当成快意交通,传递度时光的精细体验、对世界变化的认识归纳和对诗歌生产流程各个环节的批评。值得信赖的诗歌作者大概是既严厉叉体贴的诗歌读者,诗歌作者都偏信这一点,姚合各式各样的诗友多。不缺冷眼热心的读者,但他看得开一些,他知道理想读者已被不断地去体贴污秽眼界,复拿不结实的绳子令其检验,徒增麻烦。这麻烦,离开不得,那就改改它板着的面孔。他性情淳厚,设法寻找自己最乖巧可爱的时刻和扮相,逗一逗他们――诗友和风雅的僧人。见多生厌,包括逗趣。姚合必有体会,渐渐地他似乎不再相信寄赠诗友的诗诗友怎么也得瞄一眼,《武功县中作三十首其二十五》写道:“新诗久不写,自算少人看。”
  诗史上身段放对地方、诚恳对人对己的人没几个,姚合算一个。踏实做一个小诗人,竟给诗歌增添了德性。他的诗是写给人看的,想方设法请人看,不是什么预料不到的外人、后人以及连眼眶带眼珠都腐烂了的古文豪,而是交往到的友人。他的那些“喜某某至”,自然含有某某当面不得不翻一翻他的新诗的阅读期待。而某某,贾岛、喻凫等,何妨怀着相同心情,登门伺读。他的“夜期某某不至”,失落中必定包含着阅读期待的落空。比如《夜期友生不至》,读者很难不跟着被难受所折磨:
  忍寒停饭待君来,/酒作凌澌火作灰。/半夜出门重立望,/月明先自下高台。
  那未至者,贾岛,遭受的折磨不知还要超出多少倍去。
  有了以上留白甚多的简介,再看《寄李干》,就比较方便了。七言四行:
  寻常自怪诗无味,/虽被人吟不喜闻。/见说与君同一格,/数篇到火却休焚。
  诗的受主李干:韩愈女婿,服丹药早逝,引出韩愈的一篇辟佛檄文《李干墓志铭》。诗的意思明白、乖巧,一下读完,博得会心一笑。平常总嫌自己的诗作寡淡,咀嚼不出味道。别人作声念出,简直羞于听到。但被人家评论说。拙作竟与老兄的诗格相仿。就把放到火上要烧的几篇收了回来。这是清楚地恭维李干,不知李干会不会感觉有点受抬举呢,诗里面似乎暗藏这层意思。诗人自审与论人。小心琢磨为妙,否则妄自高兴一场。古罗马诗人卡图鲁斯常玩这种把戏,明夸实讥。然据姚合的全部诗作分析,他的诚挚出自世故。就像他的野逸出自烟火,僧颓出自花团,其叙述和议论基本正面可靠。正因他说拙作竟与老兄的诗格相仿,相当于说老兄的诗作竞与拙作同居一格,以坦诚辅佐说服力,所以真是以自我鉴定来实行恭维。如果他说拙作几近老兄的诗格,反而虚伪,意如老兄的诗作几乎够到我的诗格了。等于不客气地讽刺。
  我还没有领会到编辑朋友命评这首诗的衷情所在。诗人的友谊要靠诚恳的评论来促进,本人的干枯要靠友人撒娇的娇态来润泽?这个似乎不用特别的告诫。比较姚合的欲焚自罢与维吉尔和卡夫卡的遗嘱焚稿之不同?二者似乎没有比头。姚合自编自演,乃是一则唐朝诗人间鉴诗求爱的小剧,少许做作不算刺眼。
  后两行,能够强读出来一个意思,不合姚合本意。姚合佛道并参,超出儒家的综合自重。如果他有儒家的含蓄用中约束,“见说与君同一格,数篇到火却休焚”,解释为姚合作诗的风格指标也勉强行。“据说我的美学目标与老兄的美学目标相同,因此,我有几篇东西写到了临界点上,却没有纵容它们的趋势越过分寸。”衍义虽好,无法栽赃到姚合头上。凡接近佛家者都喜欢研究文艺理论,姚合的诗歌品质则好像是由隔绝理论来保证的。
  姚合的爱好总共两个。拉伸了睡觉和辗转吟诵。与友人游,是为了共同吟诵。不错的人生呢!相较之下,他迷诗迷到了具有自嘲的距离,不作归纳和压缩的诗人写得那么少。致使其诗歌如何如何,只是含着骨气的细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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