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春天(外三首) 高 峰 瓦埠湖上梢，陡涧河下游 幽谷里现出野趣 现出了今年低矮的春天 那水边白的、红的、紫的
花，它们的寂寞也是我的寂寞
河水一天涨一厘米
托着花骨朵的嫩茎也在长
芳香不会淹着，也不会受凉
坡上的屋檐是老宅
门楣下是低矮的世俗的生活
春天就有一股人的气味，动植物的气味
南墙上现出忙碌的身影和标语
现出薄暮中的一条大板凳
现出一个青青的脑壳和一册卷皱的课本
霜 降
深秋磅礴，霜降于地
这些村子我都曾经住过
盐贮在罐里
姥埋进土里
婴孩包裹在新棉里
大人与麦苗在外面受冻
这些小孩。头发直楞
吃土坷垃，喜欢与牲畜玩耍
如果他夜啼。可以喂盐
如果他尿床，就不准玩火
枝叶老沉，虫豸各各躲藏
贫穷的人，解开胸前的纽扣
里面的皮肤是红的
露出冻肉，住着天下的茅屋
腊 月
大雪在山东下了五尺
到安徽省变薄
仅仅染白了寿州
腊月的最后几天
菜刀利齿，砧板咳嗽
我的双手使出了束鸡之力
屋顶发黑的是厨房
炊烟却自得像乳
我知道熬粥用的是树桩
烀菜烧的是牛粪巴巴和稻壳脑子
秋 风
秋风推动一节凉车皮
衰草纷披，从山冈直达筛盐的大海
这个青年细瘦又蜡黄
蓝自相间的围巾掖着温热的新婚
他提着牛皮箱子
粗大的针脚缝住
小巧的刺绣和滚烫的家书
下塘集还是个小站
五十多年前，她靠着新电线杆子
黑辫撂在背后
只露一小段紧裹腰身的月白衬衫
如果他活着，这只是离开
如果他死了,这就叫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