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 这汹涌的河水多么傲慢 它冲刷着整个城市，在 喧嚣的风尘中独自漂远 哗哗的水声推迟着河岸、腐败物 和死鸟的天空
看吧黄昏，铮亮的汽车在盲肠似的街道上奔驰
它搁置南方无家可归的人
让锋利的楼群阻断最后一眼浑浊的眺望
让滚烫的泪水，找不见泛滥的堤坝
在落魄的游移中宛若一颗失魂的种子
看吧黑夜投降，一河虹霓
混同于天上的星辰赢得照耀
呼吸比风吹得更远，夜凉
纷纷落下
淋湿万物低垂的雨披
那比凌乱的砾石更坚硬的、纯粹的虚无
正越过拥塞的人群，占领
挤满月光和银杏树叶的河滩
一种孤立的飞行漫无际涯
这滋育万物的河水那么忧伤
在追随死者的、永恒的流逝中
在高高的道路上
雨后
世界黑暗的果核在颤动。
一些从天空漏下的微光
在路边的池塘里无声闪耀
夜鸟湿湿地沿着水面低飞
岸边的灌木丛在黑色的寂静中
久久伫立。
一排高高的路灯扶住倾斜的路
慢慢走向远处
在那敞开的、不可逾越的无限中
必有一双有限的眼睛在走动
轻轻触动万物的呼吸。
纸上的日子
此时，我腾出了足够多的时间
我的耳根清净，听不进任何噪音
我全神贯注，全身只有静脉醒着
我专注于笔下的每一个字，一笔一划
我要让它们清晰无比，比命运和声音
更清晰。世事会变，这些纸上的日子
不会比云上的日子更深刻、持久
也许一口痰就能污染天空，让
一场争辩沉没在阴谋的杯底
也许青春、往事、不确定的手指和月亮都会悬搁
在时代的风尘中凋零如夜花
但我还是决定，把下一行字
清晰地写出。比蚂蚁的心事更清晰
比一朵玫瑰散溢出的火红与芳香更抒情
我把每一行字都写在大雨之后
写在宁静和空白之间，明亮和昏黑之间
它们不自由主地走动。它们成群结队，
彼此相识，既形容世界又走进世界
既抚慰我又扰乱我，在世界和我之间
制造风声与凉意。在白色纸张的最深处
有我一生的黑夜，梦，箴言和指甲
有我的矮房子，妻子和孩子
也有敌人、坏天气、丛生的野草与流浪
我靠词语活着，满足于做一个纸上的男人
岁月经久不化，敷在我灰暗的额头
我选择在纸上仰望苍穹、时代和命
在荒凉的下弦月里，作一小团阴影
我乐于在一个长长的句子里，将此生的雨
下完。――就这样下完吧
清明
清明有雨纷纷
淋湿装满眼睛和鲜花的公交车
大街上，满目是回家的人
酒肆已少城市正忙
天桥上流浪的孩子又长一岁
这一天太久故人西辞
往往选择别日
但我们身载怀念 放花儿们
去哭泣 深深俯身远方
仿佛我们都曾经死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