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 出生白水江边,游学洛泽河畔,曾就读于彝良第一中学09届文科小班 一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远处青山如黛,明河如练。这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看着这熟悉的一切,秦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两年了!”是啊,快两年了,两年之前,依然是这样的雨,秦风在心中默默地为她送别,直到她所乘的车消失在雨幕深处。而这场雨,一下,便是两年,她,一去,也是两年。
两年之中,多少花儿开了又谢,多少人儿去了又来,而秦风的心,却始终定格在那个雨天,永远那么凄美,却又有一点明朗,永远那么清澈,却又隔着一帘雨幕而不可看透。秦风一直静静地站在雨中,默默伫立,不胜伶仃。
粗略一算,自己快17岁了吧,人说:“16岁花季,17岁雨季。”秦风在15岁时,就似乎走进雨季,他的花季,也是在小雨中度过的。“这算不算早熟?”秦风心中笑了一下,“算了,哪个少男不钟情!”秦风马上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话。很多时候,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他很阿Q。
“铃……”电话的铃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是她,还是那个号码!秦风苦笑一声,接通了电话:“喂,燕雪,有事吗?”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语调,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不是,只是你没事会给我打电话?这好像有些反常!你睡醒了没有?”秦风开起了玩笑。
燕雪却假装生气:“好啊,没想到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没事就不给你打电话,把我说得这么没良心,你记好了,秦风!”
虽然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秦风却还是开口求饶:“别介,大姐,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也知道,我就嘴贱,别生气。”
“噗。”电话那边终于笑了出来,“你少来了,谁不知道你嘴贱,一天没个正经。对了,这次‘五一’长假我要回来,嗯……”燕雪故意不说了。
“这还不是有事吗?”秦风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样说,“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哦,对了,这次不会又放我鸽子吧?愚人节好像过了!”
燕雪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哪能啊,这次不会放你鸽子了,真的,否则我就把昭通的书都买来送你。”
“难得她还记得我喜欢书!”秦风再次苦笑,嘴上却说:“得了吧你,哪次你给我买书不是我自己掏的钱?一不小心,还来两本盗版,却要收正版的钱,我啊,消受不起!”
燕雪的脸更红了:“你也知道,我一向粗枝大叶惯了,又不是故意的!好了,不说这个了,我30号到,到了给你电话,来接我哦。”说完,不等秦风回话,她就“啪”地挂了线。
秦风憋着那句“你是叫我帮你提行李吧”暗暗摇头:“这点风格也没变!”
挂了电话,秦风的思绪竟兴奋起来,想到自己与燕雪的相识,再到相知,真的太具传奇色彩了。燕雪在初二时转到了秦风他们班,那时的他们,可以说是势如水火,见面不吵架是意外,一旦吵起来,如果没人拉会停的话,那是奇迹。可是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两人都觉得没意思了吧,他俩居然不吵了。又过了一些时候,他俩居然能像普通同学那样正常交往了,连秦风都觉得不可思议,诧异归诧异,他俩的关系却越来越好了,到初三第二学期时,他俩已经成为朋友了,而秦风也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不算漂亮,既不温柔,也无气质,怎么看都是一脸苦瓜”的女生。
秦风与燕雪相识四年,分开两年,但在这两年之中,他俩就凭着几张信纸和几个电话,硬是将朋友关系推到了极致。燕雪曾问过:“秦风,我发现自从上了高中以来,我们都没有再见面,但我俩的关系却愈来越好了。”秦风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点破原因,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秦风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还是朋友,虽然只是朋友!
“等等,他好像也在彝良!”秦风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宋竺在彝良,秦风几天前就知道了。“给不给他打电话呢?”秦风心中矛盾了。
宋竺是燕雪以前的男友,也是秦风的好友,虽然他和燕雪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但燕雪却一直爱着他,连他为自己选的电话号码,燕雪也一直用到现在,仍不肯换。也正因为如此,秦风宁愿将自己对燕雪的一腔爱意锁入江底,独自品尝相思泪,也不愿意露出那么一丁点。
“宋竺,好朋友啊,又一个好朋友!”秦风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才真是里外不是人。”秦风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做出了决定,“为了燕雪,打吧,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宋竺!”秦风嘟囔着拨出了号码。
电话通了,还好,“喂,宋竺吗?我秦风。”
“哦,秦风啊,有事吗?”宋竺回道。
秦风忽然有些后悔了,他沉默了两秒钟,还是说了:“也没什么事,我就想问一下,五一那天你有空吗?有空的话就出来一起玩吧。”
“我还不知道,到那天再说。对了,你都约了谁?”宋竺问。
“还没怎么约呢,我这不正在约吗!”秦风干笑了两声,“这样吧,到那天我给你电话,如果你有空就来。嗯,那就这样,我再约其他人,再见。”
“好吧,再见。”宋竺挂断了电话。
“我是不是很傻呢?”秦风自嘲道,“管他呢,为了燕雪。”秦风再次用这个已经用了很多次却始终有效的理由安慰自己。
二
接下来的几天了,秦风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较之平常,他似乎要兴奋了许多,他那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那一重忧郁似乎也浓了一些,但这都没什么,影响不了他的正常生活。
4月30号,转眼即到。秦风接到电话,燕雪已经上了车,刚从昭通出发。秦风看了看时间:“两点半,她大概还有两小时才到,难熬啊。”秦风伸了个懒腰,“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应该还来得及,总不能一副邋遢相去见她吧!”
说动就动,热水,洗澡,换衣,梳头……看着镜中一身白衣的自己,秦风随口说道:“嗯,打扮起来还是挺人模狗样的嘛!”话一出口就发现不对,“呸呸呸,这什么破比喻!”秦风眉头大皱。
“哥,你在做什么?照镜子?不是吧!哥,这可不像你!”秦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秦风的身后,他正饶有趣味地看着秦风。
对于四叔家的这个小弟弟,秦风向来疼爱。“给你找大嫂去,不打扮行吗?虽然你大哥我本身英俊,但俗话说得好:‘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嘛。”
对于秦风的这张嘴,小秦曦似乎早已习惯:“是吗?哥,找到了可要带给我看哦。”
“去,什么时候轮到你看了!对了,现在几点了?”秦风顺口一问。
秦曦看了一下电话:“都过了4点了。”
“4点已经过了?”秦风有些不敢相信,“快来不及了。”秦风冲出了家门。
秦曦看他的急样,不由地笑了起来:“哥,别慌,大嫂应该还没有走!”
“闭嘴!”秦风的声音远远地从楼道里传来,秦曦笑得更开了。
快到车站了,一百米,八十米,……秦风的脚还没有迈进去,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燕雪,不用想也知道,秦风拿出了手机,“果然是她。”秦风笑着接通了电话。
“喂,我已经到了,你怎么还没来接我?”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
“谁说我没来啊!燕同学,请你将目光移向站口。”秦风笑着走进车站。燕雪转眼望去,那挥着手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笑容的,正是秦风,燕雪放下了电话。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燕雪看着走上前来的秦风。
“我怎么会不来!哟……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才两年不见,瞧人家这脸蛋,这身段,居然一点没变!”秦风上下打量着燕雪,边看边说。
燕雪听到前面几句,自然以为是夸她,心中很是受用,等秦风把话说完,她才发现语意已经变了,不由地竖起眉毛,一脚踢向秦风。
秦风早有防备,笑着让开了:“脾气也没变,还那么大!”
燕雪没有踢到秦风,也就停了下来:“没你好!这身行头不错嘛,真的是‘人靠衣妆’,拾掇一下,也挺人模狗样的嘛你!”燕雪一边点头一边说。
秦风诧异她也如此比喻的同时,嘴上却骂道:“呆一边去,什么比喻啊!还高中生,告诉你,我这应该叫‘玉树临风’。”
“玉树临风?‘风’不会是‘抽风’那个意思吧!”燕雪笑了。
秦风却把手一挥:“去去去,一点素质都没有,是‘风度’的‘风’。对了,你这次回来,有些什么安排?你的行李呢?”秦风可不想和她纠缠那个“风”字,立即转移了话题。
燕雪的注意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这次回来,反正你陪我玩是铁定的。但今晚我要好好休息,明早我要去看我奶奶,中午要去拜祭爷爷。”说到她爷爷,燕雪的神情黯了一下,却又舒展开来,“这样吧,明天下午5点我出来,倒是给你电话。至于我的行李么,呵呵,我可是来渡假的,不是来长住的,就那么几天,而且彝良还有一些我以前的衣服。所以,除了这身行头,我什么也没带!”燕雪将手一摊。
“什么也没带?连钱也没带?没钱可以坐车?明晚的花销又谁付?”秦风又开起了玩笑。
燕雪抬起脚又是一下:“去你的。”却又被秦风让开。
秦风回到家时,都快6点了,秦曦已经走了。秦风走进卧室,倒在床上就不动了。“明天怎么安排呢?”秦风的脑袋飞速地转动着,他本来是问燕雪的,但燕雪却要他做主。“对了。”秦风打了一个响指,“先喝冷饮,然后唱歌,最后宵夜!”秦风做出了决定。
只剩下约人了,秦风拨通了宋竺的电话:“喂,宋竺,明晚你有空吗?”
“明晚啊?明晚我有空,是不是你有什么安排?”宋竺问。
秦风换一只耳朵听着电话,说:“嗯,人窝都约好了,全是以前的同学,大家一起玩玩。”秦风不由地对宋竺使了个心眼,因为他知道,如果宋竺知道他约的人是燕雪的话,一定不会来的。
“明晚6点集合,具体地点没定,5点我给你电话。”秦风说
“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见。”宋竺答应了。
“明天见。”秦风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搞定。”秦风又打了个响指,虽然自己心中不怎么好过,但当他一想像到明天燕雪看到宋竺的那个情景时,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种激动和喜悦,他又不由地有一丝欣慰。其实,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只要对方开心,自己也就很高兴了,至少秦风是这样。
事情已经办好,秦风忽然觉得很累,他耗费心神,瞒着燕雪和宋竺,布了一个局,只为成全燕雪。既然现在万事俱备,只待明天,秦风近日来的疲倦自然一起涌来,他只觉得身心俱疲,眼皮也越来越重,神志也越来越模糊,终于,秦风睡着了。
三
大概是因为太累的关系吧,秦风一夜无梦。等到他睡醒,已经是翌日中午。有人把“睡觉睡到自然醒”列为最幸福的事之一,果然有道理,经这一晚的休息,秦风只觉得所有的疲倦都已一扫而空。其实,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晚上可以见到燕雪的缘故,虽然他极有可能只是一颗超大瓦数的灯泡而已。
秦风也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好,毕竟瞒着双方,燕雪倒还好说,秦风断定她一定非常乐意见到宋竺。但对于宋竺,秦风真的觉得不公平,他们见面后会怎样,秦风不知道。如果两人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固然是好,至少可以解开燕雪的心结,做不了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如果宋竺转身就走,也许会影响到燕雪的心情,但也可以帮助她对宋竺死心,也是好事。这也许正是秦风布下这个局的原因吧。他导演了一出没有别人之情,也没有人知道结局的戏。
彝良虽不大,但要找几处娱乐的地方却也不难。所以秦风也没怎么在意。一直到5点,他把宋竺叫了出来,陪他一起去定了房间。
宋竺还是那样,只是比以前更高了,也更瘦了,脸上稀稀疏疏的有几根胡子。转了没多久,他俩来到“蓝色邂逅”坐下。
秦风悄悄地发了个短信给燕雪:“可以来了,蓝色邂逅2号房。”
秦风故意先吧宋竺约出来,就是要错开宋竺与燕雪的时间,他既然导了这出戏,就不想有任何纰漏,虽然他某种意义上不希望宋竺来。
发完短信后,秦风和宋竺先点了一些东西,然后有一句无一句地聊了开来。秦风发现,除开燕雪的影响,原来自己对宋竺的感觉竟然一点没变,他还是自己的好朋友,依旧那么幽默,那么落落大方,也那么爱吹牛。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一阵脚步声传来。“燕雪。”秦风猜想,他微微侧过头去,想看看宋竺看到燕雪时的反应。
当燕雪出现在门口时,正好迎上了宋竺的目光,她一下子就愣住了,险些撞到了她身后那个女孩。而宋竺的表情却定格了,然后慢慢僵硬,嘴角肌肉微微抽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能是照顾一下秦风脸面,也可能是为了尊重一下燕雪,宋竺什么也没说,只是饶有深意地看了秦风一眼。
但秦风却不知道,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燕雪身上了:燕雪一脸的吃惊,眼中满是不相信,却掩不住那缕欣喜的光芒。秦风心中不由地苦笑:“我就知道,有宋竺在,我永远都是配角!”燕雪身后那个女孩推了她一下:“姐,进去啊,是这儿吧?”
秦风也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说:“是啊,傻站着干吗?跟门神似的。燕雪,介绍一下啊。”
“这位是宋竺,我的……同学,你以前就认识的了,他叫秦风,也是我的同学。”燕雪已经从失态中反应过来,她牵着那个比她小一两岁的女孩走了进来,“这是我妹妹燕恬。”
人已到齐,虽然多出一个燕恬在计算之外,却不影响秦风的安排。
服务员拿着单子上来,秦风随手点了一杯柠檬汁,又叫了一打冰啤,才将单子递给宋竺。宋竺却看也不看,淡淡地说了句“什锦西米”,就没了言语。秦风微微苦笑,又将单子递给了燕雪。
餐桌上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重,燕雪和燕恬倒是有说有笑,秦风也会插上几句。但宋竺却没有主动说过话,即便秦风和他说话时,他也是惜字如金,脸上也没有表情。而燕雪虽然在和燕恬说笑,眼睛却有意无意地飘向宋竺。秦风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秦风暗自摇头,站起身来:“我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坐一下,马上回来。”说完,秦风轻轻地碰了一下宋竺,又对燕雪使了个眼色,这才走出房间。
“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燕恬也跟着跑了出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她悄悄地对秦风说。
秦风说是买东西,实际却不知道该去哪儿,他本来就是想让宋竺与燕雪单独相处一会儿。在过去的两年中,燕雪多次对秦风说起她对宋竺的思念,却又始终没勇气去和宋竺联系。而宋竺刚才见到燕雪也没有转身就走,秦风似乎可以断定这出戏他导得不错。所以秦风才给他俩又创造了一个独处的机会。他之所以碰一下宋竺,是让宋竺给燕雪一点面子,也给自己一点面子。而之所以对燕雪使眼色,则是叫燕雪主动一点,趁这个机会,把她想说的都说出来。他们两人当然明白秦风的意思,因为他们都是秦风的好朋友,燕恬也明白,所以她跟了出来。
“机会我给了,恶人我做了,结果如何,燕雪,只能靠你自己了。宋竺,你可别让我失望啊!”秦风心中默默祈祷。
四
秦风和燕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一会儿,他们到了铁板桥。“在这儿吹一下风吧!”燕恬说,秦风没有异议。
两人似乎也没多少话可说,只是自顾自地吹风,偶尔搭那么一两句。过了半晌,燕恬突然冒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姐?”
燕雪和燕恬姐妹情深,所以燕雪的事,几乎都不会瞒燕恬,秦风和燕雪平时的交往,燕恬几乎都知道。尤其是秦风经常为宋竺的事开导燕雪,而燕恬也是如此,所以燕雪会把秦风的事告诉燕恬,久而久之,燕恬也就认识了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人。
秦风听到燕恬的问话,心中“咯噔”一下,因为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喜欢燕雪,这是第一次,秦风听到别人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心中不由地有些慌乱,却也有些高兴。秦风自然不会承认,既然是秘密,就让它埋在心底吧。
“当然不会,我和你姐只是好朋友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秦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像平常一样。
可秦风还是小看了燕恬,“你别否认了,刚才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姐。而且,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我再怎么傻,也看得出你眼中流露的那种感觉!”
秦风没有想到,四人之中,唯独燕恬是局外人,而宋竺和燕雪她早已认识,唯有秦风,燕雪曾多次在她面前提起。所以,在蓝色邂逅时,燕恬才会尤其注意秦风。旁观者清,她一直不太明白以前秦风为何总是竭力帮助燕雪,直到今晚。
看着燕恬的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秦风突然有点害怕这双眼睛,就好像自己的秘密全被这双眼睛洞悉一般。秦风侧过头去,避开了燕恬的目光。
“是吗?呵呵,你才多大!就敢轻言这些?你懂什么!而且,你也太武断了吧!”说完这句话,秦风又迎上了燕恬的目光。
“年龄小就什么也不懂吗?武断的是你吧!而且,你和我姐的事,我都知道,你敢说两年来,你一直和她保持通信,只是为了联络感情?还是你想了解她的近况?或是,你不想让我姐的生命中没有你?也不愿让她从你的记忆中走远?”燕恬并不依饶,他本来就聪明,而此刻秦风关心则乱,燕恬就越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秦风再次避开了燕恬的目光,却没有再反驳,他心中不由地一阵苦笑,没想到自己的心事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看穿。秦风有些疑惑了,几年以来,还没有一个人把他的心事看透,燕恬是第一个。或许,万般掩饰,终究不如一颗单纯的心。秦风居然感到了一阵轻松,也是,一个人憋在心里几年了,也应该宣泄一下了。
“只是我不明白,我不懂,你一直都守在我姐身边,宋竺也并不如你这样对她好,可她似乎从未关注过你!而你呢,明明喜欢我姐,却又要帮他追宋竺,还为他们创造机会!为什么?”燕恬见秦风并不反驳,知道他已经默认了,不由地一脸疑惑,看着秦风。
秦风自然不会告诉燕恬:“心有明珠,其它宝石再漂亮夺目,却终究只是石头。”也不会告诉她:“喜欢不一定要拥有。”因为这些话连自己听来都觉得虚伪。
秦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走吧,我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
五
刚一上楼,二人还没进包间,秦风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从里面传来,而服务生则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出事了!”秦风的第一反应,他跑进房间,眼前的情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宋竺的脸很红,额上的青筋已经鼓起,好像非常气愤;而燕雪则微微侧过头去了。但秦风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燕恬也跑了进来,“怎么了,姐?”燕恬轻轻搂住了燕雪,燕雪却只是哭,没有说话。
秦风拉住宋竺:“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们到底怎么了?”
宋竺看见两人进来,也平静了不少,他深吸了几口气,扒开秦风的手,说:“没事,秦风,我先走了,改天再联系。”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而燕雪却紧紧地抱住了燕恬,姐妹二人搂作了一团,依偎在墙角。
“怎么会这样?”秦风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已成泪人的燕雪,轻声问道:“燕雪,到底发生了什么?”燕雪却只是哭,没有回答。
秦风忽然有些恨宋竺了,恨燕雪对他如此痴心不渝,他却还将燕雪伤得如此深;恨他与燕雪做不了情人,却连朋友也不愿做!而且燕雪越难过,秦风自己也越不高兴,他甚至宁愿所有的事都由他自己来承担!
秦风心里越想越乱,他抓起桌上的啤酒,一口气灌到了底,他也险些被呛到。但他此刻才不管这些,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那瓶,他又把手伸向了啤酒框……
秦风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脑袋还在隐隐作痛。看着自己的房间,秦风已经记不起昨晚到底喝了多少。他只知道,不一会儿,他脚下的啤酒瓶就有好几个了,而他也因为肚子太胀的缘故,才换了一个杯子,一杯杯地接着喝。不知喝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倒酒的右手,他抬起朦胧的眼睛看去--是燕雪,她已经没哭了!
再后来,秦风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结了帐,嚷着要送燕雪回家,而燕雪却坚持要送他回家,他却傻笑着说了句“我没你想的那么醉”!最后,燕雪答应,让燕恬陪她回家,而条件是,秦风自己也必须马上回家。
秦风隐约记得当时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连忙把半个身子伸出桥外,干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忽然起了一阵夜风,吹得他遍体生凉,他打了个寒颤,似乎清醒了一点,头上隐隐传来雷声,他抬头看去,醉眼朦胧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深蓝色的天幕已变得如墨般漆黑,天空云层越来越厚,过了没多久,一个醒雷在她头顶炸响,金色的闪电坼裂苍穹,终于,5月的第一场雨渲晕了昏黄的路灯,整个世界越加朦胧。而路灯的下面,步履蹒跚的,是自己!秦风都想起来了。
昨晚的事,秦风也说不清是对是错,自己做了这么多,只是想成全燕雪,看她高兴,自己也就知足了,这似乎没错;但他私自把宋竺叫来,自以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正是他的自以为是,才有了昨晚的一幕,这好像又错了!
“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秦风喟然长叹。
也不知过了多久,“铃……”电话响了,是燕雪,秦风忐忑地按下了通话键。
“秦风,是不是还没起床啊?”燕雪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秦风知道,昨晚的事,也许他永远也忘不了。
“对不起,燕雪!本来我是想……但……对不起!”秦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用这三个字来表示歉意。
燕雪却不想再提昨晚的事:“没什么,秦风,我知道你是想帮我,我真的明白,谢谢你!昨晚的事,让我们都忘了吧,别再放心上。对了,我打电话给你,是告诉你一声,我走了,现在正在车上。”燕雪岔开了话题。
秦风果然被吸引了过来:“你走了?上昭通吗?为什么这么急?”秦风一连发出了三个问。
“嗯,我一向都是想到就做的,你不知道吗?本来我也准备多玩几天,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呆在彝良。”燕雪停顿了一下,“我也想叫你来送我,但我走得很早!而且我怕你一来,我就舍不得走了,哈哈。”燕雪轻轻笑了几声。
秦风自然不相信这些,但他也没有办法:“那你到了给我电话。”
“好的,再见。”燕雪说完,就挂线了。
挂了电话,秦风心中空落落的,好像丢掉了什么似的。刚才他差点就冲口说出“我宁愿所有的事都冲我来”,但他忍住了。他当然知道燕雪急着离开的原因,伤心至极而冷如死灰,所以她选择离开,选择逃避。
“上次分别,结果两年之后,我们才见面。但不到两天,你却又走了,这一次,你又要我等多久呢,燕雪?”秦风默默念道。
六
小雨依旧淅沥地下着,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溜走,尽管当时你觉得度日如年!转眼间,又快是一年,一帘雨幕,似乎遮住了一年的光阴。直到花儿谢了又开,燕子去了又来,秦风才相信,确实又过了一年,又是一年春风。而燕雪,也没有再回彝良。
一年之中,秦风和往常一样,几乎每个星期都在给燕雪写信,而每个星期,秦风也会收到一封回信,这大概是他一年之中最高兴的事情之一。
这天是周六,早上,秦风拿着书,去教室补课。他刚走进教室,还没坐下,电话就响了。
“秦风,你帮我找一下付鹏嘛,我打他电话一直关机!”燕雪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找他干吗?他长得又没我帅!”秦风开了个玩笑。
但燕雪确实是有事:“别玩了,我真的有事找他。”
秦风也收起了玩笑,问:“什么事?”
“你别问了,反正你帮我找一下他就行了。”燕雪似乎并不想说。
“什么啊,神叨叨的!”秦风说,“好吧,我找找。”
挂了电话,秦风先拨付鹏的电话,也是关机,他又问了很多人付鹏的消息,他们都说不知道。秦风这才急了,燕雪托他的事,他都尽力做到最好,没理由连个人都找不到!
秦风忽然想起了前几天李思齐才和付鹏一起玩,他试着拨通了李思齐的电话,果然得到了付鹏的消息:“付鹏前几天帮朋友办点事,被110的拘留了,要半个月才能出来!”
秦风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他如实地告诉了燕雪。从电话中,秦风可以感觉到,燕雪真的很着急。秦风不愿意如果燕雪有事,而自己却只能站在一旁帮不上忙,更不愿意连她有什么事都不知道。
“到底怎么了,燕雪?你说啊。”秦风也急了。
燕雪经不住他没完没了地问,终于说了。原来,燕雪和她们宿舍的一个女生闹了点矛盾,两人谁也不让谁,结果,那个女生扬言要让燕雪好看,而燕雪也不示弱,当下就四处联系人。因为付鹏在昭通认识的人多,为人也挺好,和燕雪关系也不错,燕雪就想到了他。
秦风心中默默地说道:“没有付鹏,难道你就不会找一下别人吗?燕雪,你啊,一直都在忽略我!”心中这样想,秦风嘴上也说:“燕雪,舒青童好像也在昭通,我叫他过来看一下,你在昭一中门口等他吧,我让他到了给你电话。”
“不用了,真的,刚才余自骄已经到了,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了!”燕雪回绝了他。
“你就这么不需要我的帮助吗?或是,你不想麻烦我或舒青童?”秦风心里有些生气了,如果换做别人,秦风肯定说:“那就算了。”但对燕雪,无论如何,他也硬不起心肠。“燕雪,多个人就多份力,你别说了,待会我叫舒青童来找你。”
“好吧,谢谢你。”
“别说这个了,待会联系。”秦风挂断了电话,叹了一口气,又拨通了舒青童的电话。
已经过了快五小时了,这半天对秦风来说,是漫长的。舒青童已经答应去看看,可是过了这么久,依然一点消息也没有。秦风给他们两人都说了,不管事情怎样,都打一个电话来说一声,但他们两人都没有打电话给秦风。
秦风本来早就想打电话去问,但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太在乎燕雪。但等了五小时,下午课都快开上了,秦风到底忍不住了,他拨出了舒青童的号码。
“喂,秦风。”电话那边,舒青童的声音有点冷。
不过秦风没注意这个,“舒童,事情怎么样了?”秦风问出了自己的担心。
“没事了,双方各退了一步。”
听到这句话,秦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舒青童似乎不怎么高兴。
“怎么了,舒童?”秦风试着问。
“没什么!”舒青童不假思索地说,但口气却更不平了。
听这语气,秦风当然不相信那三个字:“到底怎么了,舒童?有人招你了?是不是……燕雪?”秦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舒青童却沉默了,“真是她!”秦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概十几秒钟过去了,舒青童终于开口了:“秦风,以后她的事,你别找我了!刚才我去的时候,她在昭一中大门那儿等我。只是……她那个态度,就好像我是去要钱的一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爱理不理的。就算我不是去帮他的,但至少大家还是老同学啊!要不是看你面子,我当时就转身走了!”
秦风听完后,突然觉得有些伤心,又有些愤怒,“对不起。”秦风不知道是自己向舒青童道歉,还是替燕雪道歉。
“好了,没什么,挂了。”
“再联系。”秦风吐出这三个字。
七
下午的课,秦风一点也没听进去,他一直在想:“燕雪,舒童没给我电话,是因为你惹他生气了。可是你呢?燕雪,也许你不知道我一直在为你担心,可是我们说好的啊,不管怎样,你都会给我一个电话!你不把我放在心上,连你答应了的事你也不放在心上?”
秦风不断地问,他只觉得心中乱极了。他突然感到特别生气,也特别可悲:“燕雪,好歹舒童是我叫去帮你的,毕竟大家都是老同学。即使你不看这点,但他到底是去帮你的啊,而且,不管怎样,是我请他去的,你连这点情面也不给吗?这样我以后怎么面对人家?或是,你根本就没想到我的立场,没把我放在心上?也没把我当回事?可是,如果今天叫舒童去的是宋竺的话,你大概不会这样了吧!燕雪,我可以理解你不喜欢我,但我们好歹还是朋友,你就这样对我?或是,你没有把我当做朋友,毕竟,差不多三年都没见了!”
秦风虽然知道燕雪心中没有他,可他宁愿一直把她放在心里,可是这一次,秦风对自己一直坚持的这个信念产生了动摇:“我真的这么喜欢她,非她不可吗?可是她如此不尊重我,不考虑我的感受,我还会喜欢她吗?不,我不会的!”秦风突然觉得,他对燕雪的感觉一下子变复杂了。
下课后,秦风也没有拿书,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秦风来到了河边――这是他不高兴时经常来的地方。因为这儿有一棵柳树,太阳射下来,柳树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树影,秦风认为这和他一样,一样的孤独、寂寞。今天,秦风又来了,只不过,他似乎和往常不一样了、变了。
空中太阳已经西斜,把秦风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河边孤树相对,更添伶仃。一江清水无语东逝,从他脚边缓缓溜走。秦风不知站了多久,不过,他似乎想明白了,燕雪既然如此对自己,自己又何必再痴恋着她,即便是再过四年,她也不会注意到自己!自己的孤独又能算什么,身旁这棵树不也一样?它在这里伫立了这么多年,除了日夜逝去的流水,它看到了什么?可它依旧活得健康,长得苍翠。树木是否有知,秦风不是树木,所以他不知道。但秦风自己有知。“求之不得,何必自苦!”只此八字,四年心结一朝得解。秦风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亚当一个人生活在伊甸园里,上帝派了一个小天使去看他。小天使回来对上帝说:‘亚当过得很好,但他眼睛了有种东西,我看不懂!’上帝想了想说:‘那是孤独!’”
“我孤独吗?”秦风问自己。他看着身旁的柳树,忽然笑了一下:“或许是我没打开心灵的窗户吧!”秦风忽然觉得很轻松,几年以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轻松。虽然他还是一个人,但是他的心中,再没有了燕雪,仿佛几年来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秦风终于放下了,虽然放得如此不磊落,但毕竟放下了。
空中忽然传来几声鸟鸣,秦风抬头看去,几只飞鸟追逐在天际,秦风的心仿佛也飞了起来,飞向天空。空中夕阳正艳,将万物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秦风第一次觉得夕阳如此美丽,也许人看的不是风景,而是自己的心情。现在的秦风,只觉得身心都已化作了飞鸟,再无羁绊,尽管空中夕阳洒落,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更长。但是,在这片苍然暮色中,秦风单薄的背影越发的单薄,却也越发的骄傲,轻风拂过水面,掀起秦风的衣袂和发梢,衬出他微微上翘的嘴角,秦风忽然笑了,他转过身子,信步离去,再没有半分犹豫,落在他身后的,仍是那群追逐太阳的鸟儿,久久盘旋不散,飞鸟的下面,一江漫漫清水蜿蜒曲折,却不知道流向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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