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开始好得不像话 四月。开始好得不像话。 清明的阴霾远了,阳光照在对面建筑的白墙上 总有些刺目。而风,时有时无; 满树杏花开到无骨。
多少苍山又覆雪。我说:柳,
还有几多醉舞,你不肯一并拿出。行书。草
书。野鸭在塘中
写着“篆书”。而你站一旁笑:“我不是怕
湿:是怕
春水之凉。”抬头看看,空中一行大雁
正写着回文书。哦,多少邮寄已失,
邮路已死。我们怀揣入门之票,打开却是一口
无跟之井。
跳:还是不跳?从哪儿跳?
这样的折磨足以费尽一生。
捂住烧肿的牙床,一再倒吸风:
我说,你,你,你,你不能被春天被自己噎住。
这肺里的烂核,这腑中的破果
你,你要有力气自己吐出。要活着:对抗纯
粹之蛊惑。
看吧,蓬门深处青草又青。
星星紫花围绕着井口,开了又开。而你,
在乌有之地,旋转了又旋转;
天空打开。
而打开。打开就意味着某种消失。
老电影――失忆症
夜晚的河道。弯曲不平的小路,母亲的手
(那时的母亲多么年轻,两条乌黑的长辫
甩过腰部)我总是闭着眼跟着走
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记不住。
一片灰蒙蒙的雾,雾中模糊的景物
像雨,落,无声。
黑白。彩色。花花绿绿的,自上而下
流动。后来全变成石头――
只有一座碧池,莲叶下的美鱼,变成人形。
之后遇到秀才,水火,刀兵;
被剥去鳞,失了神性。
至于前后的广告片,那个时代的特征
我一点儿没记住。或者,仅仅是
当年的那个孩子已老了;患上失忆症。
十月最后的日子
十月最后的日子已屈指可数。阴霾
过去,阳光又一次照临地面、窗台和屋顶
坐在屋子里的人,埋头工作:
(把工作看成生命的调养和休憩。)
累了,就坐到窗前阳光下,看书;看窗外
风景
坛中散落的紫鸡冠低垂着头,黄白的菊花
花边也被前几日的一场霜冻成酡红
此时它们依旧站在那里,摇曳在微风的阳光中
让看到的人,心里瞬时装满忧郁的幸福
我爱这颜色凋败的季节
满坡的黄毛草、红苇草
柔如大地的羽毛。
青山冈上落日浑圆,为最后的叶子
镀上金。终于可以坐下来,
不,躺下来做会梦:
大地作席,江山当枕?
我只要这一坡柔软的草,
一块岩石,已足够梦里遨游。
我爱这颜色凋败的季节。
让荒芜覆盖来时路,去时路
只留下寂静、旷远
为我独属。
当语词都变成多余,谁还在乎
永恒,和不朽?
每种草木都有自己的名字
立秋之后是处暑。白天炎热,
夜晚清凉。大地上一条河流由南而北,
空中一条灿亮的银河由北向南。
星罗棋布的不只是星星,
不只是棋子;石头,草木,萤火虫
还有一个我,和你。
每种草木都有自己的名字。
每个人都将活成他单独的自己。
那些曾令我们悲伤的,如今都变成了
我们的慰藉。从前我说流逝;
此时我说成长。
亲爱的人,现在我终于学会了对庸常生活的
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