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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谈爱情【乡村不谈爱情】

时间:2019-02-2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      天蒙蒙的,像要下雨。志鸿去矿上有些时候了,凤英想给小女儿月亮勾个毛线帽子,钩针却不见了,就叫六岁的女儿月蓉看好妹妹,她去秋云家借。到秋云家,见门关着,她想,这婆娘,男人打工去了,她就闲得到处逛了。正要走,见大宝和二宝蹲在菜园边玩泥巴,就问,大宝,你妈呢?
  大宝玩得起劲,头也没抬说,刚才在屋里跟志鸿叔叔说话呢。
  凤英的脑袋嗡了一声。她去凑着门听了听,没听见声音。她就喊开门。
  没人应。凤英推了推门,门没上锁,可是里面却闩住了。
  凤英说秋云,有猪在你家的菜园里,菜快被吃光了。
  还是没人应。凤英就说秋云我知道你在的,不开门我就砸了。
  屋里有了响声。门开了,秋云揉着惺忪的眼,拖着鞋出来。凤英直接就朝屋里钻,她预感到志鸿就在里面。可是秋云拦住了她。
  你这贱货,大白天居然偷男人!凤英抓住秋云的头发,狠狠撕扯,然后冲进屋。刚进门槛,就挨了迎面出来的志鸿一个响亮的耳光。
  凤英气晕了,扭住志鸿,又打又撞又骂。
  志鸿懵了,后退几步,摔在地上。他爬起来,使起力气,把凤英扭倒在地。凤英翻起身,一边大哭,一边抓起屋里的锅啦碗啦火钳啦烂鞋子啦朝志鸿和秋云身上乱砸,嘴里哭喊着:你们这对狗男女!老娘不把你们的×事抖出去就不是人!然后转身朝门口冲。
  秋云呆了,手脚无措。志鸿使劲拽着凤英,不让她走。凤英朝死里挣,志鸿朝死里拽。
  你们!凤英气急了,有本事就把老娘杀了!
  秋云害怕地看着凤英,又瞅瞅志鸿,说,不怪我。
  志鸿不说话,绷着脸,死拽着凤英。
  凤英指着秋云骂:还有×脸说!婊子,你想占我的位置吗?来,老娘让你!凤英哭着要去碰,但是动不得。
  大宝和二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来看热闹。
  志鸿怕事情闹出去,就压低声音说,你小声点!
  你怕什么?我就是要传出去让大家都知道!
  别,我错了还不行!志鸿小声说。
  秋云也怕传出去,说,反正以后我真的不跟他来往了。
  凤英恨不得把两人给吞了,但见他们可怜兮兮的,又不愿意把志鸿白送给秋云,就说:我不信你们的鬼话!除非你们跪在神龛面前赌个咒,要不、要不……我就死给你们!……我……呜呜……
  志鸿知道凤英会做傻事,从前她跟婆婆吵架还吃过老鼠药呢。但要他下跪,又丢不起这个脸,就说,我说不就不了,你不要欺人太甚,给脸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凤英又疯狂起来:好!从此你再也看不到我不要脸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脏事说出去,说了脏我的嘴!
  凤英狠命一犟,挣脱了志鸿的手,捂着脸跑了。
  秋云也哭,说志鸿这下全完了。志鸿心如乱麻,怕凤英出事,就说你把屋里收拾好,我去堵那贱货的嘴。
  志鸿在自家猪圈旮旯找到凤英时,凤英正站在凳子上要上吊。他赶紧把她拉下来,结果遭到凤英一阵疾风急雨般的撕打。志鸿不还手,任她打。两个女儿被吓着了,大哭,被志鸿吼开了。
  凤英打累了,蹲着哭。志鸿说你打吧,我错了,我改,以后什么都依你。
  凤英说,我俩离婚!现在就离!
  志鸿说我给你道歉行不!我错了,再也不了。
  凤英回屋里,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继续呜呜地哭。志鸿坐在旁边,心里惶惶的。
  原谅我嘛,凤英。志鸿见凤英的哭声小了,又说。
  再有下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凤英说。
  
  二
  
  秋云的男人志平在山西的煤矿挖煤。其实离半坡不远也有煤矿,但挣钱不多,志平就跟附近的两个人去了山西。原想挣点钱,钱没挣到,没想矿上冒顶,当场把他给砸死了。同去的老乡打来电话,志平的老父赵德顺请志鸿和社长赵德成去山西交涉。半月后,志鸿和赵德成回来了,带来了一个盒子和三万八千块钱。盒子装的是志平的骨灰,三万八是矿上给的抚恤金。
  看见骨灰盒,秋云有些恍惚。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怔了很久,她才回屋,躺倒在床上,眼泪无声流。
  棺木买来了,做道场的法师请来了,锣声响起来了,幡悬起来了。
  灵堂设在大门口。几个孩子披着孝帕东屋西屋地乱蹿,爬到屋前的土墙上东一声西一声放鞭炮。灵前跪着大宝和二宝。大宝端着灵牌,二宝磕头,头上裹着的孝帕拖到了地上。听到鞭炮声,二宝忍不住回头瞧。志平的姐姐从远方赶来了,蹲在棺材旁边泣不成声。旁人见了,禁不住掉泪。看德顺老头,一张脸喝成了猪肝,薄嘴唇被酒润得湿漉漉的,像抹了胭脂。他拉住几个老头嘀嘀不休:志平的命卖了三万八!我娃儿的命卖了三万八!你说,三万八要买多少酒?你说……
  大家都说他气疯了,就谈起了他可怜的身世。德顺幼年丧父,壮年丧妻,没能再讨上媳妇。靠着老母,才把两个娃娃养大。如今老母已过世,女儿已远嫁,儿子志平娶了媳妇,还生了两个好看的娃娃。都说德顺能享上几天福了,没想到……
  唉,人这命哪。一个老人感叹。
  
  三
  
  志平埋在太阳山脚,德顺每天都把羊放在那里。有人看见他坐在志平的坟前,提个酒瓶,边喝边自言自语。
  三万八的抚恤金,办了丧事,还了些债,还剩二万八。外债还得差不多了,只差信用社的没还。族里有人担心秋云揣着剩的钱跑了,说应该把钱给两个娃娃存起来以后读书。秋云没意见,就请镇上的七姑帮忙存。她不敢存银行,怕被扣。志平在信用社贷了一千多,好多年没还了,连本带利,不知道有多少了。而七姑有的是钱,再说她男人还是政府的干部,放在这样的人家,保险。
   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志平不在了,有时候秋云会想他,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发呆。她读书不多,没见过多少世面。当初嫁给志平,家人说志平人老实、勤快,会过日子。可是婚后的日子跟别人并无两样,甚至不如别人。不过从前家里有志平撑着,没什么事让秋云费心。现在,志平没了,秋云就茫然了。她讨厌那个酒疯子公公,除了喝酒就是骂人。她想过嫁人,可是带着两个孩子,谁愿意呢?再说,自己也放不下孩子。
  德顺呢,依旧放养。德顺没羊,但放了一辈子羊。解放前给有钱人放,后来给队上放。土地下放了,每家分到一只两只羊,就请他放。再后来,有人的羊多了,有人的羊没了,他的也没了,还给人放。前两年志平叫他别干了,说家里事多。他也说不干了,可就是歇不下来。他想挣几个酒钱。
  装一袋烟,德顺坐在志平坟前,怔怔地瞧着远方。小山丘上灌木丛生,偶尔露出几只山羊的背。它们在灌木丛中悉悉索索,咬着树叶。瞅了瞅羊们,德顺站起来,回头,凝视着志平的坟。黄土上尚未长出草来,只有几只花圈伞斜斜地插在上面。
  这是志平的坟?德顺的脑子迷迷糊糊,转不过来。他从怀里摸出酒瓶,大大地喝了一口。
  志平,来,你也喝一口。他在坟前滴了几滴酒。
  爸。德顺听到了志平的声音。
  志平,来,我俩再喝一口。德顺自己灌了一大口,又在坟前滴了几滴。
  爸,给我看好大宝二宝。秋云那婆娘靠不住,我不放心。耳朵里又传来了志平的声音。
  嗯,我晓得。中午我出门的时候,她也出门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德顺说,心里一阵疼。他觉得儿媳妇也要离他而去了。
  管她的,爸,你给我看好两个娃娃就是。志平的声音逐渐远去。
  太阳刚偏西,羊们依旧在啃着草和树叶。德顺把酒瓶揣在怀里,朝前面的小山丘“咩咩”地唤。羊们也“咩咩”地叫,聚集在了下面的草地上。几只贪吃的还在林子里不肯下来,德顺拣了几块石块扔了上去,高声咒骂着,那几只羊就乖乖下来了。他吆喝着,鞭子一扬,羊群便往来路上奔去。
  德顺风风火火地跑回家,见大宝二宝在门口玩,放了点心。可是到处找,没见到秋云。他急了,逢人就说秋云跑了。没人理他,大家知道他的神经又作怪了。
  这贱货,我就晓得她要跑。这几天志平都给我说过好多回了。德顺气呼呼地说,吁吁地小跑着,不时还从怀里摸出酒瓶子来,灌一口。
  路边一个干活的女人直起腰来,朝他喊:他二伯,跑就跑吧,难道你要她跟你一辈子做你的婆娘?
  老头似乎没听到,只一个劲地说,我就晓得她要跑。我就晓得她要跑。
  这时有个从街上回来的人给德顺说,秋云只是赶场去了,没跑。
  
  四
  
  傍晚秋云回家,就见公公面红耳赤的,嘴里嘟囔着,屋里弥漫着酒气。
  德顺老头还有很多酒,那是办丧事剩下的,八十多斤。他爱酒,可是从来没有过这么多,因此每天都是一醉方休。
  德顺一见秋云,忍不住就骂起来。自从志平死后,他就觉得秋云要带着两个娃娃钱跑,因此一见秋云,他就不痛快。
  秋云听不清他说什么,也懒得听。大宝二宝不在屋里,想是跑志鸿家看电视去了。看看灶间,冷冷清清的,就去做饭。吃饭时,德顺老头也不在了,秋云就一个人端着碗发呆。
  秋云吃完饭,正坐着无所事事,却见志鸿推门进来,把她吓了一跳。志鸿过来,话也不说,抱着她的腰,手就乱动起来。
  秋云跟志鸿好,是因为志鸿不断的死缠。志鸿说,嫂嫂我喜欢你。志平比志鸿大,又是远房的兄弟,所以志鸿叫秋云嫂嫂。志鸿的确喜欢秋云,秋云是志平的老婆,可是志鸿还是按耐不住要喜欢。秋云漂亮,温柔,跟凤英不一样。凤英泼辣,让人惧,而秋云却惹人爱怜。志鸿说嫂嫂我喜欢你,秋云没理他。可是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过,于是她也忍不住喜欢志鸿了。她不跟志鸿亲近,志鸿就说,你不跟我睡我就把你杀了,然后我自杀,我们俩到地府去做一对鬼夫妻。秋云就屈服了。秋云对志鸿又怕又喜欢。
  凤英感到有点不对劲,大家都在屋里看电视,只有志鸿坐在大门口抽烟筒。天上无月,外面黑灯瞎火的,只有点星光,他一个在外面想些什么?自从志鸿跟秋云有过那事后,凤英心里就免不了怀疑。而今志平又死了,那女人肯定熬不住。志鸿虽然说过再不跟秋云好了,可是猫儿闻到了腥,怎肯随便就放弃?因此,凤英就时时多了双眼睛。
  凤英一想起志鸿和秋云的事,心里就不痛快了。看看屋里,秋云家的大宝和二宝也在他们家看电视,两人蹲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德顺老头也在,他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评价着剧情,让看电视的人不得安宁。凤英剜了他们几眼,对秋云的怨恨更深了:这婊子,竟然把家都搬到我家来了!
  凤英再瞅瞅门外,却不见了志鸿。出门一看,也没见着。她下意识地朝秋云家的方向一看,小路上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她心里陡然一紧,抄起一根木柴,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志鸿正抱着秋云亲,没想门支呀一声开了,随即头上一阵闷疼,然后就听到凤英的骂声:杂种,不要脸!
  秋云和志鸿的事闹开了。有人说志鸿要娶那寡妇,提出和凤英离婚,凤英不肯,志鸿坚持要离,头就被凤英打开了花。又说到秋云。说二宝其实是志鸿的儿子,大宝是社长也就是志平的本家三叔赵德成的私娃子,因为两人的额头很相像。
  志鸿的伤还没好完就搬到煤矿去住了,实在有事才回家,回来也不跟凤英说话。他气凤英,这个毒女人,心那么毒。凤英也不给他好脸色看。这个人贼心不死,还怎么跟他过日子?最初她想一了百了了,死了算了,可是又想,自己死了也许正合他们的意,这样一想,就不想死了。
  一天早晨,凤英把女儿月蓉和月亮送到公婆家,说要去后家两天。几天之后,凤英没有回家,后来才有人说,她到江苏打工去了。志鸿听说凤英走了,心里不是滋味。想不到这女人真做得出来,把家扔给他,自己倒逍遥去了。
  
  五
  
  秋云到镇上去卖天麻。
  秋云家的天麻是从前志平种的。这些年天麻仿野生种植很盛行,志平缺少本钱,种得少,秋云只挖了十来斤。
  秋云把天麻卖给了住在顺达旅社的刘老板。刘老板是四川男人,四十多岁,听人说他有两个老婆,不过都在四川。
  刘老板接过秋云递过来的天麻,抓在手里掂了掂,说,自己种的,还有没有?
  秋云说,自家的,就这点,你出个价?
  刘老板又掂了掂,说,二十八,实价。
  秋云说三十,三十我就卖给你。
  刘老板说多一分也不出,在别的地方,最多二十五。
  秋云知道不低了,就说称吧。
  刘老板说你家那里的天麻多不?
  秋云说多。
  刘老板说有蹲点收的吗?
  秋云说,没,你想去?
  刘老板说,忙不过来。
  秋云回到家,回忆起刘老板的话,想刘老板出的价高,如果她把半坡周围几个社的天麻都买来卖给刘老板,准能赚大钱。至于本钱,她马上就想到了存在七姑那里的二万八千块。
  于是跟公公说。老头一听,坚决反对,他怕这女人拿到就跑了。秋云见德顺不答应,心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钱,我找七姑说去。可七姑也没答应。七姑说这钱早说好是留给两个娃娃读书的,不能动。除非你们都同意拿出来。其实那些钱七姑早拿去做生意了,她也缺资金。
  秋云没路了,心里怨恨德顺,就不给他好脸色看。德顺见秋云这样对他,饭也不吃,睡觉也不进屋,睡在猪圈旁边的草堆里。逢人就说,秋云把他赶出来了。秋云懒得分辩,这个疯子,跟他说也不起作用。她想的是做生意的事。后来她想:能不能叫刘老板先给点钱,帮他代收呢?
  秋云找到刘老板,说了来意。刘老板有点犹豫。他说你叫我怎么信你?
  秋云说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少给我点钱,我每天都交货给你。
  刘老板沉吟了一下说,这样,我给你一千,你给我收来,要比那天你卖给我的好,我出三十块一斤。记得每天交货,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资金不好周转。
  秋云开始做起生意来了。天一亮她就往山上跑,人家的天麻刚从地里挖出来她就给买了。她虽说从没做过生意,但一学就会。做了几天,就赚了三百多,甭提多高兴了。每天早上上山买天麻,下午到镇上交货,没让刘老板担心过。有几天,刘老板还亲自跟秋云上山做生意。
  
  六
  
  秋云跟刘老板好了。秋云每天往顺达旅社跑,说是做生意,可有人发觉她好几天不回家,就住在顺达旅社。然后,她也不再上山收天麻,而在顺达旅社给刘老板帮忙。
  志鸿一直在矿上,不知道秋云的事。凤英没有消息,也不晓得去了哪里。对于凤英的走,志鸿有些难过,不管怎么说,是自己的错,想想人家凤英,哪一点对不住自己?不过他以为凤英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他在外面打过几年工,晓得外面的苦,何况她心里还想着两个娃娃。凤英走这些天,他心烦,没去找秋云。后来听说秋云做天麻生意了,他不相信,那女人会做什么生意,不赔本才怪。直到后来听人说秋云做了刘老板的小老婆,他还是不大信,从矿上回来,到秋云家去找秋云,没找到。他晓得这是真的了,就去了镇上。
  志鸿见秋云一个人坐在火炉旁边打毛线衣,就问,刘老板呢?
  秋云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打毛线,说,他姑娘结婚,回四川去了。
  志鸿心里来气,说,那你在这里干吗?
  看他气势汹汹,秋云也不高兴了,说,关你啥事。
  志鸿说你出来,我找你有点事。
  秋云被志鸿硬生生地拉到了街背后。志鸿说你真决定跟着刘老板?
  秋云说不关你事。
  志鸿说那我们呢?
  秋云说我又不能跟你一辈子。
  志鸿说他那么老,姑娘都嫁人了!
  秋云说他有钱。
  志鸿说他不会跟你结婚的,他还有两个老婆。这种走江湖的人,说不定哪天他屁股一拍,你就什么都没了。
  秋云说我没想那么多,过一天算一天。
  
  七
  
  刘老板在镇上租了间门面,给秋云摆了个杂货店。
  有人说秋云找了个好靠山,可也有人说三道四。他们说其实刘老板并没多少钱,他是看得上秋云那两万八。还有人说,秋云的老人娃娃怎么办?既然刘老板要跟她好,那个家他就应该管。话是说给德顺听的。德顺正为秋云跟了刘老板的事不痛快,听人家一说,急了,向大家讨主意。赵德成说,应该把他们叫来写一个协议,明确一下义务。如果姓刘的不干,那就揍他一顿,赶他滚。
  德顺就去找秋云。秋云见公公来,没打招呼,也没让坐,只悄悄地跟刘老板嘀咕。刘老板倒客气,欠身,让坐,递烟,泡茶。老头见刘老板斯文,也就文起来了,把烟夹着,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然后说了来意。
  刘老板说,您说的在理,我们都依。我跟秋云正准备回去看您呢。
  德顺喜滋滋地回去,逢人就说刘老板的好。赵德成说,只怕不可信,还是要让他签一个协议,这样以后你才好找话说。
  刘老板到德顺家来了。德顺按赵德成的意思,找了几个本社的知名人士,还有三五个毛脚毛手的年轻人,以便在事情说不好的时候见机行事。志鸿没有来,他心里憋得慌,推说矿上有事。刘老板很客气,这个叔叔,那个兄弟,叫得很亲热。最后就签协议。内容包括:一,刘老板和秋云每月给德顺酒米肉钱,承担娃娃的读书费用。二,把德顺家破烂的两间草房翻成瓦房。三,那两万八是两个孩子的。刘老板在协议上签了字,盖了章。德顺也按了手印。
  刘老板说话算话,当场就给了德顺五百块钱,说到时候再送来。德顺捏着钱,裂嘴笑了。
  秋云讨厌德顺。那老鬼,除了喝酒就是骂人,生活又邋遢。两个孩子跟他过,肯定受不了。于是跟刘老板商量,把孩子带到了镇上读书。
  赵德顺的日子如今也过得舒坦。他一生穷困,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他每天吃好的喝香的,生活充满阳光。他不再给人放羊。早上还没起床,先从床头上拿过酒瓶喝几口,享受一会儿再穿衣服。然后走东家蹿西家,说说闲话,听听人家的奉承,一天就打发了。有几回,有人听到他在屋里唱《洪湖水浪打浪》。
  五百块钱花光了,德顺去镇上找刘老板。
  刘老板不在,孙子也没在,只有秋云在里面打毛线衣。德顺就对秋云说没钱了。秋云不想理他,可是又不好打发,就说,这几天没钱,店里有大米面条,你拿几斤去,有了钱再给你。
  德顺想,大老板咋会没钱,怕是反悔了。但看看秋云,却又似乎陌生了许多,不再像他以前的儿媳妇了,穿得整齐,倒像从前供销社的同志,不好再说什么,嘟囔了几句,提着秋云给他的东西走了。
  德顺回家,心头不痛快,去找赵德成和当初签定协议时的见证人,问他们拿主意。大家都说,人家又没说不给。德顺没辙了。
  十多天过去,酒虫在肚子里作怪,德顺熬不住了,憋足了气,又去了镇上。他见秋云正忙活,没看见刘老板,就问:你男人呢?
  秋云见他气势凶凶的样子,说我男人不是死了吗?
  德顺的火气更大了,把协议从衣服里拿出来,在手里一扬说,我问的是那个姓刘的!
  秋云依旧不给他脸,说,他有脚,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德顺顿时火冒三丈,双手一挥,把柜台上的面呀酒呀烟呀打火机呀掀了一地。秋云霍地站起来,说,你抢人啊?隔着柜台就甩了德顺一个耳光。
  德顺火气更旺,叫喊怒骂着,抓起柜台上的东西乱砸,扔到街上。然后一脚,哗的一声,柜台的玻璃碎了。
  有街坊围过来,劝的劝,拉的拉。老头性子来了,依旧乱摔东西。
  秋云索性等他摔,一个人坐在那里哭。
  
  八
  
  秋云跟刘老板走了。他们悄悄处理了店里的货,退了房,送走孩子,开着微型车走了。
  秋云要把孩子带走,他们跟着那疯子老头,她不放心。但是刘老板不肯。刘老板说现在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先看看再说。刘老板告诉过秋云,他已有一个老婆,而且不可能离婚,所以他只有养着秋云。秋云想养着就养着吧,还讲什么名分不名分。刘老板说等去了四川再给她弄个店,生意理顺了就把娃娃接过去。
  临走时秋云抱着大宝和二宝哭。两个孩子也哭,要跟她去。他们抓着她的衣服,不准她走。秋云心一硬,扯开了他们的手。她说你们不听话,我就不回来接你们了。大宝和二宝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了,边走边回头望。秋云心寒,又叫住他们,每人给一百块钱,又在他们脸上亲了个遍,才上了车。
  要听爷爷的话!秋云说。
  坐在车上,她眼泪还像珠子一样掉。
  
  九
  
  志鸿依旧在煤矿上班。现在除了管电,他还要负责写煤矿每月的安全报告。由于忙,凤英也没回来,两个女儿只好跟着奶奶。
  德顺的神经似乎完全不行了,到处游逛,胡话连篇,吃了东家吃西家,也不管两个孙子,一个家弄得像狗窝。初秋,一场大风吹来,德顺的草房顶被吹掉了一半,祖孙三人搬到了烤烟房住。德顺的大哥德福看不过,请人用苞谷秆给盖上了。别人都收庄稼了,只有德顺一家无庄稼可收,他家的地里只有杂草。没吃的了,就到镇上找七姑拿钱。大宝和二宝没人管,早没读书了。
  正在大家淡忘了凤英和秋云的时候,她们却先后回来了。
  凤英是回来跟志鸿离婚的,她跟山东一个男的相好了。她对志鸿说,现在你可以放开手脚了,没人管你。志鸿不离,凤英向法院提出了诉状。
  凤英拿到离婚证那天,秋云也回来了。
  秋云是一个人回来的,提了大包小包的衣裳。
  问她啥时候回四川,是不是来接娃娃。秋云说不去了,四川有什么好?问她咋不去了,她没说,提着锄头上了地,大宝和小宝跟在她后面,每人背个背箩。
  春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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