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云 白色的马。灰色的马。黑色的马 寻找草场的马 雄鹰。向前挣扎的头颅。尖锐的铁爪 静止的钢琴 恐龙在大海的边缘
中午过后我踏入辽远的腹地
蓝色的自由。漂移的家。上帝之屋
我向北走。三十多公里
继续向北。走十多年。四十已过
一片云始终跟随
淡淡的，一丝丝如棉花飘着
磐石一样重重的黑黑的
呈现着朝霞。葬礼般凝重的夕阳
苍白的日子。我埋下荨麻的种子高粱
的种子
母亲变成了一片云
父亲是另一片云
往事被省略。飘过三江平原
我居无定所
云仍然堆聚在北方
空中
――给在大学读地质专业的女儿
天空是我们的家
回声。树和鸟。安静的气流从低处缓
慢升腾
你看不到金黄的苦菜花
你说话火星的人能听见
他在火中提取水。在火中提取金子
你在火中提取水。在金子中提取火
褐色闭合。吞没你。只剩下一绺黑头
发
你越来越高。在一条切线上
离太阳很近了
寒冷。你终于看见土的真相――
不想念家乡
大雨冲走红色
诺亚方舟沉没。欲念之蛇。绿眼睛
一切都透明。
你不饥饿
我们这个词被你最后放弃
新的陆地与化石
初冬
园中青菜披了厚厚白霜
黄犬横卧灰色道口
安静的村庄朝霞正在莅临
一缕久违的温暖过后
所有路很快将被大雪覆盖
没有人打开门
去寒风中寻找白色中的黑
只有麻雀这冬天小神
会在雪中从五甲村树上飞走
成为大地的异乡人
田里向日葵的头颅已被收走
留下一片死亡的森林
不远处火车冒着浓烟向南方开去
干燥的空气里
人们暗淡目光止于十月
在珠海岸与友人忆东北
昨夜的雪在田野里安睡
刚落下的雪更加干净
“那雪还在，而我们不在其中”
坟墓一样隐秘雪堆旁边
站着三个雪的当事人
电线杆不是酒鬼和赌徒
它存在于对雪洁白的追述中
一个人向海走去
漆黑的海面很快吞噬了背影
我再次读到雪的语言
海浪把茶杯卷走
我们终被带往雪的陌生之岛
雪只是一种形式
使南方的绿色暗淡下来
而长春或哈尔滨下着真实的雪
鸟和鸟仍拥在一起
孩子于早晨抵达雪的内部
现在大海在我们面前咆哮着
天地间是陌生的云翳
南方的草莓
南方的草莓在下午逐渐变暗
像一枚硬币隐入草丛
草莓已逃之夭夭
我因此失去了一粒草莓的快乐
据说草莓在别处
享受着冬天稀薄的夕阳
草莓在体内下着小雪
关于我北方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