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管道将要代替这些石头 管道施工到单位的门口 一条不宽的巷子路 竟挖出这么多的大石头 像一个弱小的人 暴露了内心
松散地堆放着
占了路面一大半
人和车辆都得绕开
那铁棍还在撬
叠的很严实吗还有多少呢
一条管道将要代替这些石头
我们踩过路面时
不会觉得有什么改变
很多事物的品质
与终极相联
去看铺管钻机
心闷就去环城路看铺管钻机
――我刚认识的朋友
它正忙着钢铁的身体震动
面前是一大堆从地下涌上来的软泥
因为有一棵樟树在前面
布线的坑道得从树根底下潜过去
机腔下的钻管 沉着挺进
一米 又一米
停顿 辨别――
黑暗之下是什么样的黑暗
黑暗和黑暗怎样避让
它的心脏是一个小铁盒子
指针颤动 仿佛正和很多方向取得联系
把信息分类筛选
一排游移的小红灯 一次又一次地
定格成绿色的小眼睛
直到十几股电缆从黑暗深处穿上来
龙头般翘着 等待接成更长的龙
我想起家门口的一排玉兰树
今年不会遭截枝了
那横过梢顶的高压线
很快就要加入到这地下长龙里
我的心也通畅起来
挖土机
靠油压推动肘关节和手腕
一下一下把石块舀起 举高 旋转
准确地倒进车斗 默默地
一直看它 一直看
苍天在上 白云朵朵
我看见流落人间的孤独的手
看见许多别的手
终于歇下来了
长臂低垂 铁勺倒扣在地上
像一只弯下脖颈的优美的鹤
也像正在深思的思想者
有一天
它爬在半山腰的黄土坡上
如一只小小的蚱蜢
一旁的别墅群
像我小时候盖给它住的小屋子
你没爱过一辆挖土机
它从拾掇平整的工地拐弯出去
弄出的动静很大
全身的机械都在磕碰像非常开心
为自己奏乐
一辆载重卡车放下斜坡在路口等它
那斜坡没有隆重地铺上红地毯
迎接凯旋的将军
而它更像只狂野的大马蜂
摇摇晃晃地爬上去 坐落下来
那样子真是舒坦极了 我的心也舒坦极了
你没认真看过它劳动
不知道它的功绩有多么大
是不可能有如此地分享的
昨晚散步时 我还看见它跪在废墟旁
一座保留下来的老屋前
像两个沉默的朋友 我真想和它们跪在一起
大地也深深沉默在之下 天庭有一轮圆月
世界心明如镜
你没爱过一辆挖土机 是你生命的缺陷
还在那掘着
傍晚了 她还在那掘着
今天是元旦日 天冷得很
这个简易房拆走后留下的水泥基台
凭什么要独独作难她
每一镐下去她想着什么
每一铲下去又想着什么
有多少东西和这些想有关联
那紫红的手
一只把持着镐尖 另一只
握锤往上端一下下地砸
是否有更强硬的东西被砸疼了 仿佛我的心
也是个锤子参与着砸
更像是自己砸自己
风刮着一旁的树不停地摇摆
没感觉到吗
她劳苦的声音一会儿尖锐 一会儿闷重
在这一方空空的天地里
要孤单地响多久
飞不去的鸟
他在大楼的顶层劳作
弄出的声音一定很响 都被天空吸了去
传不到我的耳朵里
白云衬着他的身影 拖着细长的钢筋
如一只飞不去的鸟
他会一层一层地下来
让你看清一个高大的汉子
沉重地走回家去
偏离
正在改造的古街
几十根粗大的钢管 笨拙地站着
等待刷上油漆假装木头柱子
并不大的一块地
莫名其妙地承受着重负
近旁的一棵树
主干斜立 轻盈多姿
从哪个角度看都和谐飘逸
没有人教它
树不管多么高大
都不会给大地造成压力
强壮的根反而把泥土搂抱得更结实稳固
无辜的钢管 被人指指点点
很多东西复杂地偏离
简易房
几个月前我看着它组装起来
现在又看着它被拆开
一片片一条条
叠进卡车运到别处
这期间免不了磨损 伤筋动骨
却能一次次地重新组装成房子
为了短暂 紧急 节约的需要
记忆 感觉一再被刷新
简易到全没了自己
简易
也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