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桥1983年生,四川达县人,现居深圳。 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因没带任何观赏的目的,而显得孤寂。然则这座城市的主人不会带半分怜悯,甚而不断释放一种直辖市特殊的傲慢,让初夏的空气中充满一股子火药味。
潜意识里的重庆在深夜最为美好,因为宁静,尽管朝天门码头上的灯火,如同山城某些美女那孤傲的眼眸里射出的光芒,让人浑身不自在,进退两难。在这里,没有朋友,腿脚和思绪也懒惰起来。于是,办了公事,便躲进宾馆,在电视里寻一份异地的安慰。然而,终归是空落的。
而空落持续不久,我远在云南的大哥,发来短信问候。面对这位素昧蒙面的大哥,以散打诗人身份出场的陈衍强大哥,我时常会萌生一种愧意,因为在很多时候,我未曾尽到当一个妹妹的责任。尽管如此,他始终给我亲兄长般的关怀与鼓励,他精心策划编辑的每期刊物都会从遥远的云南寄到我的老家达州。每每捧着那些杂志,我都感觉有一份沉甸甸的情谊在里面,无论如何我都会仔细赏读。
这次在重庆,大哥也担心我没朋友,便与重庆诗人苏不归联系,拜托他接待我。我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一开始拒绝了,到最后,大哥与重庆本地人热情的性格体现得尤为突出。盛情难却,我与苏不归说好联络地点。
凭着直觉,我认为约定地点所见到的那个长得高而帅气的小伙子应该就是苏不归。走近之后,发现他在打电话,而电话拨通的另一方显然不是我。于是,我站在路边观察每一个刚下出租车的乘客,要在那里面寻找一个叫苏不归的年轻诗人。一辆辆出租车经过,下来的不是姑娘就是大爷,我在心里嘀咕,是否是我弄错了位置。恰巧,又收到他的一则短信:我在门口。我转头打量,门口仍然是那个穿着黑衣,手里拿着手机的小伙子。大家相视而笑,确认身份。我原本想开一句玩笑,说“原来你也在这里”,这分明不合情也不合理,只在心里想想,笑笑罢了。
我们搭车,闲聊着在一群古建筑前停下来,而后顺着盘旋的楼梯抵达一家古色古香的咖啡屋。坐在靠岸边的位置,接受晚风的轻拂,重庆仿佛从火辣变得温柔起来。我点了一杯白开水,原滋原味,就像真正的重庆人一样,那些白天里的傲慢与偶尔的不尊重,只是他们身上一件忙碌的外衣,真正的他们,应该是工作时的好战友,生活中的好朋友。我喝着白开水,品味重庆,又不禁品味起人生。
或许,是一见如故的感觉,让我毫无顾忌,面对这个新朋友,同姓的小哥哥谈到了人生这个令我沉重的话题。在略有灯火的夜色面前,带着柠檬酸的白开水面前,我不知是向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位熟知的朋友诉说着惆怅与感慨。我知道他在认真听我的唠叨,他的眼里闪烁着诗人特有的同情与睿智的光芒。我不拒绝善意的同情,更不会拒绝智慧。
从自身的近况到共同的云南大哥,我们摆谈将近两个小时。携着洪涯洞特有气韵,我跟在他身后沿路返回。他的步伐潇洒利落,我却在灯光很暗的情况下,缓慢地沿阶上行。我突然萌生很奇怪的看法:他的视力一定很好。最后,他将我送到宾馆门口,我们在细雨中作别。
从开始到分别,我们都没有握手,只由表情上的微笑换作了言语上的“再见”。真正的再见是友情的延续,握手只是一种交际上的礼节,而我们不需要。我们内心对友情单纯的念想,只交给重庆温柔的夜,热情的人。
我深切地知道,自己以后会时常想到重庆和云南,不因这些城市本身的美或丑,而在于有这些朋友,像苏不归和陈大哥这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