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山芋的女人 这一刻，我听出了风的迟疑 风在铁皮炉子前的争论 有的风轻轻碰了炉子一下 就掉头走了，有的风
用羞红的脸紧贴山芋粗糙的皮肤
我感动于风，像见到久违的乡亲
这些进城的风，用乡下的避让
留出一角，尽管风在街道
常常被挤迫和阻挡，遭受冷脸
但是风不会莽撞这艰难的温暖
女人，也像凭空看懂似的
她褪下手套，拢了拢头发
就算与某种善意打了个招呼
就算用某种善意表示了回谢
涂满号码的广告灯箱
往往就是这样，在夜里，在雨中
少女一样受辱了。受辱之后
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那么难受
平静的光芒，因为玷污而瞩目
因为喷涂而惊恐。仿佛收得更紧了
只等夜雨暂停。它就会展开
翅膀上的光芒。扑啦啦遁入清高
而将我们留在深渊。雨还在进一步
深化着夜，从伤者的身边走过
有没有人与我一样，听到呜咽
被雨夜捂住的失望，比控诉还强烈
往往就是这样，有人在事物内伤心
就会有人放纵麻木。蔓延的污点
渐渐熄灭我们的眼睛，和内心
闲人
我再一次看到了他，手捧茶杯
在阳光下晾晒皇帝般的神情
这个孤家寡人充分占有着时光
我相信他手捧的是命，是光阴
是态度，以不变应万变
身后生活飞逝，杯中波澜不惊
他就像被追光灯突出的主角
其实他更愿意逸出情节
淡出主题，回避沉浮，就像
一只铁锚不被波浪打搅
就像一只猫，不被老鼠打搅
我看着他，不知道是看着美玉
被俗世打搅。还是看着锈器
纠缠和腐蚀着仁慈慷慨的阳光
上午十点的羽绒厂
上午十点，一切都被光线拎在手里
厂房被抖落成建材。设备悬空
人心四散。所有的重量都被羽绒篡改
所有与羽绒有关的事物都被还原
比如，灰尘被光线带回天窗和钢梁
阴影重新分割车间，麻雀的惊叫
乘虚而入，渐渐占据了过去的时光
而过去，机器轰鸣使这一多么明亮
使镇办企业外面的田地，显得低矮
一团逸出的羽绒，就像梦里漏出来的
一个轻飘而温暖的体制，就像工装
抬高了进进出出的初中毕业生
没有人能把眼睛拴在飘飞的蒲公英上
没有人知道命运，上升或者下降……
上午十点，光线倾斜，厂区动荡
空无一人的企业，仿佛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