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陌生人。请别敲我的门 让春风回到田野去，回到土地 和正在抽芽的枝条上去 让地球自西向东旋转
让时间回到很多年前。回到没有时针
分针和秒针的那里去
放下探寻和爱情，回到隔壁
这旅途，是一个白昼
一树开放又凋零的花
为时代和命运鼓掌
――致郑敏
我为什么这样难过
我为什么这样难过
火苗是蓝色的，熬着黑夜的药汁
叶子、根、茎和矿石熬煮清水
白昼走在黑夜后面，一切都在路上
一切都有历史。白昼之中，继续或重新开始
隐喻包藏万象，站在黑夜背后
它们被埋在地下很深，像巨大的矿藏
早晚，我都用药汁搓洗双手，给自己治病
在一语不发的大自然里寻找灵光
可我为什么这样难过
不只是看到一颗苍老的头颅，发如雪
拿她毕生时光冶炼的，开启矿藏的钥匙
在寒风的冬天临窗而望。我的心
还燃烧着更难过的火光，像暗流
从白昼潜过。一块石头不可能背对泥土
这是基本的命运。谁想过一块石头
也作星星般明亮的梦想向着宇宙
它被安排在这里，被安排在这时代
带着泪水，用光芒写中途的诗
不是为了展示自己，是为返回养育它的
母系的根。我心含年轻悲恸的泪
用微笑激动自己，自己鼓励自己
用哭泣的掌声为时代和命运鼓掌
前世的火焰
那不是黑夜中的温暖的手，那是火焰
是一块乌金的黑炭贮存着火焰
眼前是谁?
一滴泪。滴进炉膛，在透红的炭上留下一枚
久久不愿消散的黑点
燃烧着的不是黑炭，是煤层一样深厚的爱
对着一炉温暖的火它哭了。更久远的时候
它是一棵树。一棵树用整片森林来爱你
带着岁月硫磺般的腐蚀
有谁知道它向上的枝条不是为了向上
它向着天空伸长手臂是为撑住
大地深处的黑暗。它的话越来越少
这个哑巴，把更大的钝响留在自己的肚子里
用体温把冰霜化成雪水
最后成一抱完全没有水分的圆木
成为一块黑炭埋进沉默的生活
它的爱，叫火焰，它本身叫做灰烬
弟弟，你应该回来
弟弟，姐姐为你掖好被角，劳累了你就安然地睡吧
深夜，姐姐用绵密的针脚写诗，让一枚银针唱细细的歌
这是你最喜欢听的歌，它多么深远又多么细小
惊吓与疼痛都已经过去。灯下，姐姐用厚厚的伤疤缝补衣裳
就像你十岁，撕血雨腥风的帘幕，为妈妈补上一块天
让死过一回的怀抱和勇气多陪了我们十年。弟弟
你受苦的时候，大雪也封住了姐姐的门
你额头冒着热气，背上背着整个冬天。让柴禾走下山道
屋顶升起炊烟，把黑夜扔进炼我们的火里
姐姐贫困的竹篮里没有水。你用月光淬火，星星飞溅
把自己打成一柄锋利的长槊。你说你要以长槊为笔
蘸太阳的光芒写诗，三千里秦岭两岸，都是你绿意盎然的诗卷
弟弟，春的雷碾过，你是骄傲的郁金香，满山遍野
穿墨绿的衣裳，把开心的旗帜举向金灿灿的蓝天
妈妈是住在蓝天上的白云，你把花朵开到了天上，开到云彩旁
那么多花朵都跟着你在天上飞。杏花谢了桃花开
五十年代的惊心，六十年代的动魄都过去了。弟弟，姐姐等你二十年
二十年唤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早已在千里之外
去年花里，烟波江上。弟弟，今夜，望江亭上大雪纷飞
雪冻住了湖的眼睛，雪飞白了姐姐的头发
姐姐的手中没有泪，只有二十年的烛光，等着你回来剪
弟弟，走累了你就该回来。一壶热酒就是你归家的小道
弟弟，今夜你就多喝几杯，调皮一次，让老过的泪花开得大大方方
姐姐的手依然生动，再给你剪一回会飞的窗花，再扶你上一回牛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