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读的诗不一定都是好诗,但好诗一定是耐读的,是经得起反复咀嚼、细细体味的。耐读与多解是现代诗的特征之一。远人这组《灰尘、鸽子和假日》之所以耐读,就在于作者调动了多种艺术手法,比如象征、暗示、隐喻等等,凭借语言的炼金术,完成了意象的叠加和意境的营造,并由此而呈现诗意的多解,读者经由陌生化的诗境,将获得意想不到的感知和满足。
《灰尘在这里落下》一诗,为我们勾勒出了对生命的写意,诗人分明在启示我们:其实人不过就是一粒尘土,最终都摆脱不了一粒灰尘的命运。
灰尘虚无飘渺却又无处不在,它让人不禁产生无限的遐想。灰尘是古老而神秘的,开天辟地之初,世界就笼罩在朦胧而混沌的一片尘土之中。伴随着生物的足迹,灰尘一路走来,无声无息,任意随性。在“弯弯曲曲的时光里”和人生的每个角落,因为我们“通过灰尘,要辨别这个/世界的影子”。在跟随灰尘一起飘浮一起游走的日子中,在“另外的森林,另外的湖泊”的遐思随想与殷殷牵挂里,作者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发掘出了出人意料的诗意,并借助语言的张力,把心灵放到了生命的高处,从而“像看到一双眼睛醒来”,进入一种超凡脱俗与天地造化的澄明之境。
让我们再来看看那只《索菲亚教堂上的鸽子》吧,那时,“我从最下的砖块一直望到顶端/十字架的上面,只有代替耶稣的鸽子”,它传递着人与人、人与自然和宗教、人与自身生命本质间的一种血脉。在“他用鸽子的眼睛”凝视时,两个看似不相关的“物象”,通过作者奇妙的“想象”而呈现出别具一格的新“意象”,可以说,这正是远人诗歌的魅力所在。这首诗的主体与客体,从容性与暗示性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尽管全诗仅有二十余行,却为读者提供了广阔的诗意空间。
《仿佛一个假日》一诗,摆脱了传统叙事的束缚,作者在放弃尘世之累以后,不由自主地遁入一片山林之中,在时光与事物不断涌现的本真状态,在假日缆车平静的滑行里,密集的树叶,一张网和一首诗、一个世界和一个木房子与原始生命力的碰撞,无不传达出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而这种敬畏和热爱又是独具个性的,是潜藏在诗人灵魂深处的无意识,寓意含蓄而深刻,让读者获得一种洗尽铅华的感动,“阳光正小心又锋利地剖出它们/鲜红的汁水。你没有尝它,可你/相信,它一定有着不可思议的甘甜”,由是观之,陌生化就是在寻常平凡的事物和现象中,挖掘出异常和不平凡来,寓陌生于熟悉之中,给诗歌表达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远人目光敏锐、艺术个性独特,他更多地把自己的内心当做一块取火的燧石,而多变的场景与事物,又使他得以深刻理解人的内心与外部世界的互动关系,进而在娇柔与粗粝间,在熟悉与陌生中,找到一条更接近于诗歌本质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