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之年 我不能代替任何死者而歌 同样，我不能代替秋天而歌 不能代替叶子落在秋天 疼痛地拱起植物的坟墓 即使江山供出香火，词藻
对于死亡者，历史在远方变成了废品
我不能代替一个人在北方庄严地叙述
他的鹰鹫：飞翔之年和死亡之年
我不能代替一只鸟
在故乡狠狠地啄掉金银花上的虫子
但我相信，这些庄严者的离去
是世界不竭的开端
对于生者，呈启了古今的命理与苍茫
明天我们将在哪里，俘获新生?
山峰还驮着雨后的天空
天空上沉默的星群，以及人间稀罕的光
我们的那条抛物线已经睡眠
有后生为我们祝祷：
“就像春风已抱定新雪，
化为了――天真的春天。”
还乡之年
辞去工厂原野不断摆出相似脸孔
哦 这个活着就心跳的世界上
没有一颗还乡的心脏是健康的
“你要一生听从了火车，
火车就把你的一生送得很远。”
火车震动着土地姐姐望着窗外发呆
两个孩子留在南方做工
丈夫留在南方做了另一个打工女人的丈夫
疾病结束了姐姐打工者的身份
姐姐还乡了
湖山平淡 园鸟鸣禽
生活的外景倒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父母已不在了
姐姐成了一个成年的孤儿
她离家的那一年
她还是那个民办教师和一个乡村童养媳的
第二个女儿
现在那双生她的人哪里去了
姐姐叫不出几个村里孩子的名字了
留守老人们在背后指指戳戳
个体户的卫生所已搬走
姐姐步行去镇上买药
姐姐觉得还没达老迈困顿之境
回忆往事是可耻的 为烦琐人生事事流泪
更不适合成年的人
一个人和一只麻雀有多少亲戚关系
一个人和一株单薄的稻穗有多少可比性
可当姐姐看见稻田里一株遗漏的枯穗
枯穗上一只觅食的麻雀
雪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落在她的脸上
先是轻后是沉重
先是冷后是温热地覆盖
融化为泪
写信之年
她带着一个省的气象站，在异乡的邮局哭
哗哗哗地哭
局势由中到大雨转大到暴雨
“暴雨养鱼可供博物馆收藏。”
一个脸带雀斑的女子，在一个信封上写
431710，老家，麻雀先生收
隔了两千里粗糙路程
她给家门口大槐树上的那只麻雀写信
老家，亲人纷纷撤离，有的去了异乡
有的去了天堂
也许，只有家门口大槐树上的那只麻雀
哪里也不会去
它痴痴地住在它的邮政编码里
等着她给它写信
记得童年，她脸上长了许多雀斑
母亲说是她淘气捉了麻雀所致
现在这多年，她却热爱上这恶劣的后果
麻雀是故乡之魂。她有雀斑的身世和乡愁。
这给人命里打烙印的小动物
它没有候鸟迁徙的世故
没有对身世之地的冒犯
真正配得上故土
她到过西北很多地方
看到麻雀都有相似的模样
她对麻雀们保持了催人泪下的敬意
生活那匹老奔马被尘埃屡屡羞辱
舞女在时间的进化论中跳舞
一个长雀斑的人，抱着破碎的地址――居住
将身体挤入长安，心灵却落入时代的困境里
但她每年三月，春暖花开之时
总要给老家的麻雀写信
431710，她害怕写错任何一个数字
害怕写错数字连接了二十载的生命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