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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以为真的意思_信以为真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之 四       苏皮脱光扒净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蒸笼蒸蒸,驱散不掉的还是苍蝇一样侵袭她的仿佛,譬如,房子里仿佛安静了;譬如,把自己扒得一丝不挂仿佛一切都解脱了,可她所做的一切仿佛永远也驱除不掉真的令她十四分恶心的仿佛。
   早晨的阳光对谁都不吝啬,苏皮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在沙发上,一张黑亮的胖脸上闪动着一层亮色,笑容融合在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里,连两个坚挺的乳头都变成了两盏火红的灯笼……难道一切都是仿佛吗?
   苏皮发现凌乱了一夜的客厅整洁了,连被她胡乱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都叠得整整齐齐……这一定是何妈妈干的,还有井然有序的餐厅――苏皮很愿意使用“井然有序”这样现拿现用的成语,却坚信,肯定是方妹妹把小餐厅收拾得也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苏皮刚和那四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曾愤怒地把他们喊作X1、X2、X3、X4……有了何妈妈和方妹妹这样的称呼,对号入座、依此类推――刘爸爸、张弟弟,也印证了父亲年轻时流行的一句话――祖国处处有亲人,祖国处处是我家。
   苏皮风风火火地跑到邻城前,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好了在邻城会师,结果扑了空。苏皮懒得理她们,跑到邮局换了手机卡,又在四路公共汽车站牌上发现了一张非法张贴的小广告。苏皮顺着小广告上的联系方式,把几张百元钞票交给急火火仿佛回家奔丧的房主,拥有了这套虽旧装修得却很到位的住房。三室两厅、双卫对苏皮来说辽阔了一些,可她随身揣着银行卡,走到天涯海角日子也是无虞的。房间里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沙发、床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又凌乱得可以,苏皮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得井然有序后,天也黑了。苏皮倒在沙发上才要喘一口气,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前一后地走进一对老男女,也就是现在被苏皮称作的刘爸爸和何妈妈。
   刘爸爸是个矮个子男人,何妈妈高出刘爸爸一头,却也是黑胖黑胖的,他们都忽视了苏皮的存在。两个人仿佛走进房间前就发生了争执,何妈妈率先闯进了一间卧室,把旅行包扔在床上又横在了一间卧室门前,掏出一把钥匙在手里摇晃着,指着一张黑脸变得发紫的刘爸爸嚷道,你知道,房钱是我先交了的,不信是吧?这串钥匙就是证据,你告我去吧。
   刘爸爸激烈地把旅行包甩到地上,也掏出一把钥匙在手里摇铃一样晃着,另一只手气势汹汹地指着也是气势汹汹的何妈妈,说,我知道,可我比你还早知道吧?
   苏皮看戏一样呵呵地笑出了声,刘爸爸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看也不看苏皮,拎起旅行包去了另一间空卧室。苏皮明白了,却还有好多仿佛苍蝇一样侵袭着她,张弟弟和方妹妹不久也相继闯了进来,五个人聚集在客厅,用不着各自繁琐也简单的陈述,拿出手机拨打同一个手机号码,只是张弟弟席地而坐,咧开两片厚厚的嘴唇嬉笑无声。一阵吵嚷之后,方妹妹攥着手机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还以为天上真的掉馅饼了呢。
   现在,坐在沙发上的苏皮突然起身,又一头扎进卫生间,仿佛还是为了驱除一直骚扰着她的仿佛,冲了又洗、洗了又冲,一遍一遍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苏皮把自己装扮一番又芳香四溢了。
   苏皮手里习惯拿着两样东西,一样是手机,再是随时摘下、戴上的墨镜。苏皮戴上墨镜站在阳台上,眼前的一切仿佛又不再彷佛了。
   苏皮租赁的这套房子临街,楼下的街道直通不远处的火车站。苏皮摘下墨镜看见站在车流里的交警抿着嘴笑了,手机仿佛嫉妒苏皮,大张旗鼓地叫嚷了起来。
   我是惠子……哎,我就在楼下,下来吧,苏皮!
   对方说话的声音依然有些沙哑,苏皮抿着嘴笑着拉开了推拉窗。一辆凯迪拉克停在街旁,一个长发女子把头探出车窗,冲着苏皮扬起了一只小白手。苏皮对这个从未谋过面的惠子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仿佛是刚摘下墨镜的原因,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的嗓子怎么这么沙哑?
   你怎么知道我新换的手机号码?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
   自称是惠子的小女子咯咯地笑着说,我昨天晚上吃了一道菜叫重庆鸡……至于我怎么知道你新换的手机号码,很简单,你来到我居住的这座城市后,我一直跟踪你……啊……对不起呀苏皮,我没有不良企图……呵呵呵――不可能吧?你后来去了邮局,却不知道我跟在你身后,可能是你大意,把卡塞进手机后,带有号码标示的卡片却掉在了地上,仿佛是随意的……接下来的问题,还有必要回答吗?
   苏皮觉得自己的情感思维和性心理还是很正常的,和一个女孩子交往至少不会让自己出现越轨的兴奋和沮丧,戴上墨镜很干脆地跑下楼,坐上惠子的凯迪拉克很开心地笑了。惠子仿佛真是在横滨吃生鱼片长大的,又充分汲取了海洋性气候的湿润成分,皮肤,甚至连目光都透露着令苏皮惊讶的阴柔之气。
   啊……我终于见到你了苏皮。惠子一只手操纵方向盘,腾出一只手用小拇指把搭在脸颊的一绺长发撩到了脑后。
   苏皮很认真地打量着惠子,第一次接到惠子的电话是在她居住的那座城市。苏皮当时只认为是错拨或有意骚扰她的电话并没在意,惠子却保持着令苏皮惊讶的韧性。惠子仿佛只是为了拉着苏皮一路闲转,苏皮接受惠子的邀请也没任何可圈可点的企图。苏皮又看了一眼脸颊上现出一片潮红的惠子想说点什么,突然看见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的刘爸爸和何妈妈。
   刘爸爸和何妈妈与苏皮一样,从不同的城市来到邻城,俩人一直合力寻找那个骗子,警方做了承诺,却不是说办就能办的事情。何妈妈可能走得急了一点,身子往前一倾差点倒在地上,刘爸爸忙把何妈妈扶住了。苏皮决定让惠子停车,刘爸爸和何妈妈手挽着手远去了。
   苏皮忙忙地摘下墨镜,一切仿佛又都是仿佛了。惠子又拉着苏皮走了一段,苏皮看见坐在街边的张弟弟并不是很在意,惠子却把凯迪拉克的速度控制到最低程度,以至于苏皮连张弟弟嘴角上的那颗米粒大的黑痣都看得清清楚楚。张弟弟坐在一张报纸上,脚下散落着几个方便面碎袋,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烟,眯着眼、咧开两片厚厚的嘴唇,冲着眼前汹涌的人流、车流笑……苏皮猜测他的笑肯定还是无声的。
   街上到处都是酒吧和咖啡馆,惠子说除了那样的地方真的没有可以招待苏皮的地方。苏皮还没答话,突然看见走在街上的小女子像方妹妹,忙让惠子停了车,摇开车窗,喊住了也是急火火的方妹妹。苏皮从方妹妹的衣着上看不出她怎么乡土,可她那张脸、那双眼,还有鼻子呀眼的,尤其是那双粗粗的眉毛……苏皮第一次看见方妹妹就不住地咋舌。惠子可能激情了一些,方妹妹听到凯迪拉克嘎地一声尖叫着躲在了一边。
   苏皮招手喊过方妹妹,说,这么急做什么呀?
   方妹妹不再掉眼泪了,话语却还是凄婉婉的。苏皮只知道方妹妹从一座小城市跑出来,一直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却无可奈何。惠子听完方妹妹的诉说,递给她一张名片,按名片上的地址去找名片上的人,那人开着一家很大的酒城,方妹妹去了自然有事做。方妹妹千恩万谢地走了,惠子又重复招待苏皮的话,苏皮看着惠子那张笑脸,忽然觉得自见到惠子的那一刻起就存有不想道明的阴谋,可她再戴上墨镜,一切彷佛又不存在了。
  之 二
  
   苏皮仿佛对时间变得越来越敏感,滴滴答答的秒针响在客厅里,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震撼。夜色浓烈了,苏皮打开房间里的所有的灯,必须承受陷入混沌世界里的煎熬,时间却是不能否定的,譬如,×年×月×日×时×分×秒真正的房主跑来和他们进行严正交涉;又譬如×年×月×日×时×分×秒刘爸爸和何妈妈相跟着去了司法部门,同样以受骗者的身份去申诉,可真房主不能平白遭受经济损失……至于司法部门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对苏皮来说不太重要,她只记住刘爸爸和何妈妈离去、归来的准确时间,时间仿佛是对付仿佛最有力的武器。
   张弟弟和方妹妹之间的摩擦是无声的,仿佛从他们住进来前就埋下了伏笔。他们和苏皮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还是张弟弟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张弟弟一直坐在客厅里,直到刘爸爸和何妈妈再次发生冲突,还像一个旁观者。
   张弟弟的大度换来了何妈妈的同情心,把方妹妹拉到自己的房间,和方妹妹躺在床上像母女一样倾诉,说着说着又蹦起来,闯进刘爸爸住的房子里,用一根手指指着刘爸爸嚷道,你说你说,我是受冤屈的,可你跟在我后边还用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还……你知道我上了大半辈子班、生了一大堆孩子落下了腿疼病;你知道文革那年,我被几个造反派小混混拉到街上活活地折腾了一夜……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也知道我为啥苦熬了一辈子,忍着受着,末了连离休的待遇都扔掉了是为了孩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刘爸爸仿佛比何妈妈还激动,苏皮坐在沙发上看着和何妈妈叫板的刘爸爸,手里一直拿着墨镜,思维程序又被仿佛侵袭了,忙忙地用墨镜罩住了眼睛,也罩住了眼前这个存有好多仿佛的世界。也是苏皮戴上墨镜的一瞬间破解了发生在刘爸爸和何妈妈身上的谜――两个来自不同城市的人身上的仿佛是仿佛,仿佛却又不是仿佛。
   刘爸爸和何妈妈争吵的结果导致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何妈妈占据的房子和刘爸爸的房子是对门,一间朝阳、一间背阴。刘爸爸瞪着永远也不会理屈词穷的何妈妈,以我有老寒腿为由,回身拎起旅行包闯进了何妈妈的房间,惊得本来就不安静的方妹妹遇到狼一样跑了出来,一头扎进刘爸爸的房子。一直坐在地板上看热闹的张弟弟咧开嘴无声地笑着。何妈妈的房子里不时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苏皮站起身也打算回房间了,却走到张弟弟跟前,说,也去睡吧。
   张弟弟抬头看了一眼苏皮,抿着嘴笑起来还是无声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这套房子里一直是很安静的。苏皮窥视过刘爸爸和何妈妈,两个人先争吵不休,再心平气和地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过去。那时候,刘爸爸坐在地上,何妈妈盘腿卧脚地坐在床上,说着话手还一扬一扬的,嘴上泛着白沫子,一张黑胖的脸上闪着让刘爸爸不住呱唧眼的凶光。刘爸爸仿佛妥协了又仿佛累了,起身坐在床上,和何妈妈保持着一段距离,却必须躲避着何妈妈不断扬起落下的手臂……事实上,苏皮戴不戴墨镜,这都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包括令她刻骨铭心的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苏皮住进这套房子的第三天,准确地说应该是第三天和第四天交替的时刻。苏皮醒来坐在床上愣了片刻,才去卫生间解决尿急带来的痛苦。张弟弟坐在地板上,嘴里叼着一根半截烟,地上有一瓶60度北京红星二锅头,却被他喝去了一半。穿着睡衣的苏皮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张弟弟在地板上弹了一大片烟灰,忙跑过来把茶几上的烟缸放在他面前说,怎么还不睡你?
   张弟弟扬起头看着睡眼惺忪的苏皮,咧开嘴笑出来还是没有声音,苏皮回头看见刘爸爸和何妈妈的房间亮着灯,门却是虚掩着的,和方妹妹的房间门一样……这是三天或三天多来最大的成就或说麻痹――之前,尤其是方妹妹,关房门前往往要探出头来看几眼。苏皮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悄悄推开虚掩的房门,何妈妈仿佛争吵累了或刘爸爸说累了才歪倒在了床上,横一个竖一个地和衣睡得很踏实。苏皮推开方妹妹的房门,方妹妹睡姿很雅致,一条手臂弯曲着搭在胸脯上,灯光下那张胖胖的大脸上闪动着被梦境诱惑了的红晕。
   苏皮回身来到张弟弟跟前又说,回去睡吧?
   张弟弟没笑,抿着嘴看着飘着粉香的苏皮,拿起酒瓶示意她也喝一口。苏皮住进邻城后还没像模像样地喝一回酒,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是她被同事骗到邻城后,一直想在非醉酒的状态下证实一点什么。事已至此,苏皮的探究或证实工作仿佛接近了尾声。苏皮很爽快地接过酒瓶,咕咚一口酒喝了下去,一张黑得发亮的脸刷地洇出一片暗红。
   苏皮仿佛坐在妈妈家的地板上,很投入地劝张弟弟回去睡吧,张弟弟真的回去睡了,却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张弟弟的行为出乎苏皮的预料,彷佛又在预料之中……彷佛是吧?
  
  之 五
  
   惠子的寓所在第十四层,站在落地飘窗前,苏皮突然有了高瞻远瞩的惬意,却是一种错觉或类似手淫般的自欺欺人。270度弧型观景阳台上,一方褐色茶桌、两把雕刻镂花椅、一把陶壶、两杯香茗,蒸气袅袅,暗香浮动……伴着惠子轻盈的脚步声,苏皮的幻化转瞬变成了现实。
   惠子穿得很暴露,一件宽大的条纹衬衫遮不住两条颀长的大腿,赤着脚在小厅里走来走去让苏皮有了身临海滩的惬意。惠子把两杯香茗放在茶桌上,邀请苏皮坐下来。傍晚时分,才下过一场小雨,连楼外的灯光都是湿润的。
   苏皮走进惠子的寓所是有预谋的,可她可谓用心良苦求证的仿佛是早存在的事实。寓所里的光线是人为制造,飘动的窗纱过滤了楼外的灯光。寓所的墙上除了惠子各种背景和姿势的玉照,还有飘在居室里的脂粉气……苏皮和惠子品着香茗,还在疑惑惠子说话的声音。
   啊……我家祖居绵阳,母亲是汶川的,他们至今还保持着吃辣的习惯。我仿佛承载了他们基因的全部,却承受不了食用辣椒后的打击,常常是这样子的。惠子说着话不住伸出舌尖舔舔两片潮艳的嘴唇。
   祖居川地不是吃辣椒的理由吧?苏皮很调皮地看着惠子,说,比如我祖居河北,老家在一个非常偏远的山村,尤其是祖父他们那一代,物质贫乏导致味觉系统失调,辣椒成了最好的中和,至今父亲怀念老家的时候,一边吃着炸辣椒一边说,要解馋辣红咸。
   惠子轻声地笑着说,是……是呀,吃饭和人生一样,人生却不是很容易找到最好的中和物,比如我,自小痴迷绘画,大学毕业后却不想开画廊或削尖脑袋往名人圈里钻,巴望着早一天出人头地,也跑到洛杉矶郊区买一套名人别墅;我完全有能力胜任很多工作,却讨厌工作,不是懒惰……是……
   苏皮忽视了惠子省略的话,惠子说到画,她突然想起小厅的画架上有一幅没完成的画作,可她站起来准备回到小厅前很尖刻地说,那你一定有一个富豪父亲或母亲,或与一家画廊签了约,或同时给几个蹩脚的画家当人体模特,半出卖色相,或干脆以出卖色相和肉体为生。
   哈哈哈……惠子大笑着随着惠子来到小厅,站在画架前拿起画笔继续创作或临摹。苏皮站在惠子身后,环顾着狭小却辽阔的客厅,发现墙上除了惠子的玉照,挂着的画是同样内容,包括惠子正在涂抹的。
   你痴迷梵高吗?我不太懂绘画,可我从画上的农妇踩出的这条小径上仿佛看到了一点什么。
   惠子很敬业地在画布上涂抹着说,是吗?你喜欢在我这里用餐吗?
   当然。苏皮觉得应该和惠子在有酒的状态下说话。
   好……我第一次在手机里听到你的声音就有预感,我会在茫茫人海里遇到红颜知己……啊……也不完全正确吧?
   惠子咧开两片薄薄的嘴唇笑呵呵地去卫生间洗了手,又刮着一阵香风去了厨房。苏皮原打算帮助惠子,惠子干起来得心应手,甚至没留给苏皮一点缝隙,这是让苏皮很尴尬的,自从她走出妈妈的怀抱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后,厨房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惠子仿佛早摸透了苏皮的心思,摆在餐桌上的是鱼香肉丝、滑熘里脊,还有一盘酱牛肉,再就是一道很乡情的菜――小葱拌豆腐,最重要的是一瓶60度北京红星二锅头。
   我不喜欢酒,可为了你我必须这样做。
   惠子在两个杯子里倒了酒,投给苏皮的眼神是很娇的,苏皮要是男人,此时一定会把和惠子上床的欲望死死地压在心底,等彼此酒至半酣时一切铺垫才都是多余。
   苏皮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又是很尖刻地说,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对吧?
   惠子很媚地笑着说,是吗?如果你有兴趣,到了床上容我细细道来如何?
   苏皮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也喜欢惠子毫不遮掩的挑逗,可惠子仿佛在不经意地状态下转移了话题,服饰、化妆品,以至于明星吸毒,酒井法子在艺海的最终结局……苏皮一杯杯地喝着,惠子在她眼里慢慢变成了一幅漂浮着的油画。
   苏皮被惠子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已是醉眼??,惠子又给苏皮端来一杯香茗,急匆匆地去了卫生间。苏皮又被梦里的仿佛折磨得猛地坐了起来,夜色沉沉了,飘渺的蒸气模糊了卫生间门上的玻璃窗,却有一个娇小也妩媚的身影打动了苏皮。苏皮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的,苏皮悄悄拉开门,看到背对着她的惠子――惠子同样浸泡在蒸气里,光滑的皮肤上滚动着颤巍巍的水珠儿,从披散着的长发里流出来仿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只嫩白的小手扬起落下,在氤氲着潮气的蒸气里如一条舞动着的美人鱼。
   置身邻城,苏皮在意念中仿佛把租住的那套房子当成了家。惠子从卫生间里出来要用车送执意回家的苏皮,苏皮却坚决拒绝了惠子。苏皮仿佛甩掉了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走在街上被习习夜风一吹,倒有了头重脚轻的感觉,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晕晕地钻进去,回家的意念还是很坚挺的。
   路过一家酒城,苏皮突然叫停,张弟弟坐在酒城对过网吧门前,看见摇摇晃晃走进酒城的苏皮咧开嘴笑起来还是无声的。
   酒城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苏皮被服务生领到一个空位子上,音乐刺激得苏皮很多行为都是无意识或下意识的。苏皮叫来啤酒,醉眼里只有在氤氲着潮气里舞动着的惠子。苏皮的思维沉浸在浸泡惠子的蒸气里,忽然出现了方妹妹的身影是很令她不快的。
   方妹妹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喝着酒,说得热烈也很和睦。苏皮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方妹妹也站了起来,笑盈盈地喊过苏姐姐后,介绍和她一起喝酒的男人,是她的表兄,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苏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方妹妹,方妹妹那两道粗粗的眼眉让苏皮很快释放了心里的疑惑。
   表兄大学毕业后就闯江湖了,好多年都没了联系。我来酒城后才遇到了表兄。方妹妹拉了苏皮坐下来,坐在方妹妹身边的男人微笑地点点头,苏皮咧开嘴笑笑又觉得没有话说。男人很认真地看了一眼苏皮,又冲方妹妹笑笑,推托还有些事情就离开了。
   方妹妹说她跟主管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她再去请一次,把苏姐姐送回家。苏皮当然要拒绝,方妹妹却执意扶起了苏皮,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主管。
   苏皮被方妹妹扶着走出酒城,张弟弟也从街对过走了过来,咧开嘴笑起来还是无声的。苏皮却开心地笑了,那她要回去的地方就真的是家了。
  
  之 三
  
   苏皮对时间的敏感和麻木仿佛老早就有,离邻城不足百十里的那座城市,是她的出生地,也是她上学、读书和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地方。苏皮对上班、下班、偶尔去接上幼儿园的女儿,甚至迷迷糊糊地睡一夜,睁开眼在身上摸不到内裤是不是和丈夫做了一次爱都在前边加上仿佛,可苏皮要求自己必须有选择地在好多事情前加注仿佛。为了能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或答案,苏皮喜欢或习惯把好多事情的发生时间定为现在,再细一点也不过是白天或黑夜。
   现在是什么时间?苏皮不想做过多的界定,却知道发生过的好多事情――假房主跑了,真房主找上门来;张弟弟和方妹妹各居一方却紧紧地粘在一起,何妈妈和刘爸爸还在为一间房子对峙;那个叫惠子的陌生女子还在拨打可以视为骚扰的电话……对所有发生的事情,苏皮不想过多浪费自己的思维资源,那所有的一切在苏皮看来都是正在进行时。
   夜里,苏皮对床的要求都是很高的,在她居住的那座城市里也一样,即使在梦里也被那种思维统治着,偶尔在她怀里撒一回娇的女儿突然大声哭着把她惊醒。那时候,丈夫也被苏皮拱或踹到了床下,幸运的女儿落在爸爸的肚皮上却惊恐万分……丈夫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父女俩屈居在一张小床上,苏皮永远万睡无疆。
   住进这套房子后,没人和苏皮争夺睡眠的地盘了,却常像一条蜕皮的蛇蜷缩在地板上。突然有人死死地压在了苏皮身上,梦里的苏皮认为是丈夫恬不知耻地夜袭她的贞操,一骨碌爬起来……房子里静悄悄的,一切仿佛又是仿佛吧?
   这是一片无人经管的小区,又邻着火车站。暑期燥热难耐,街上走着好多不愿意回家的人,酒吧、K歌房,热闹的还是差不多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饭馆,把餐桌摆在门前,吵吵嚷嚷的……苏皮就是遇不到这么多恶心又该让她感动的事情,睁开眼也不愿意枯坐在房间里。
   苏皮遇到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吃喝的张弟弟一点都不奇怪,张弟弟看见走过去的苏皮咧开嘴笑笑什么话也不说,桌上有一堆鸡骨头、四五个空啤酒瓶子。苏皮问张弟弟是不是还没喝够,张弟弟第一次咧开嘴嘿嘿地笑出了声。苏皮叫来服务员,要来炸鸡腿、鸡翅,又上了啤酒。苏皮喝了酒激情却是沉稳的,一双闪着光亮的大眼放在张弟弟那张瘦巴巴的脸上也似搔得人难受的钢刺,张弟弟再笑又没声音了。
   苏皮拿着一条炸鸡腿放在嘴里啃着四处张望,突然看见夹着皮包得意洋洋地走在街上的假房主。苏皮扔掉鸡腿跑了过去,给了假房主一个措手不及。张弟弟没来得及分析判断,仿佛不自觉地做了苏皮的缉拿助手。苏皮和张弟弟把假房主拽到餐桌前,问他是不是吃饱喝足了再去公安局。
   假房主和张弟弟的岁数差不多,却是挺有精气神儿的小伙子,被拽到桌前不客气地坐在了小木凳子上,很明确地告诉苏皮,他可以安心地坐下,就是此时爆发莫拉克,他们也生死与共。张弟弟咧开嘴笑着把一瓶啤酒推给了假房主,假房主可能真的饿了也渴了,咕咚咚一口灌下半瓶。张弟弟又递给他一条炸鸡腿,苏皮要拦住张弟弟,假房主抢一样从张弟弟手里接过炸鸡腿,啃着嚼着含含糊糊地说,你们别急……别急,等我把事情的原委说明白了,指不定送谁去公安局呢。
   苏皮瞪着假房主,说,是不是把我俩也送进去
   假房主忙忙地摇摇头,放下鸡腿,拿起餐巾纸擦擦手,打开放在桌上的皮包,说,我是假房主不假,可你们不知道真房主比我还可恶。真房主是局长,我在他领导的一个局的下属单位上班,单位效益不好,他出主意让我们集资,装修单位临街的一栋楼做饭店生意,单位出一部分,员工拿一部分,我想将来在饭店里捞个副经理干干,跑出卖淫挣了一笔钱……
   张弟弟第一次张开大嘴哈哈笑了起来。假房主像遇到哥们儿一样,伸手拍着张弟弟的肩膀说,兄弟你不知道,从这儿往东走四百米有一家酒城,那里聚集着好多老富婆,也是家里永远不倒的那面红旗,却差不多都是弃妇,只要你肯出力,她们就舍得出血。
   张弟弟笑着笑着又无声了。苏皮却瞪着假房主不说话,假房主看了一眼苏皮,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唉――悲惨呀。我就差卖老婆了,可送给局长的钱全泡汤了,再找他,他说离了,不在其位了,告他吧,人家有在省府里为他撑腰的兄弟,再说行贿也有罪……你们明白了吧?
   苏皮和张弟弟一起摇头,假房主掏宝贝一样从皮包里拿出好多复印件,有集资证明材料,有工作证和身份证,还有局长,也就是真房主写的条子,是让他当饭店未来的副经理写给他们单位领导的……千真万确了吧?可他必须去法院,就是有警察干预也是法警。
   苏皮看着假房主离去的背影,突然问张弟弟,是真的吗?
   张弟弟又咧开嘴笑了,却还是无声。
  
  之 六
  
   准确地说,苏皮躲到邻城后,要把自己的心变成一面镜子,或镜子一样的湖面,连小小涟漪都不能存留;天气呢也必须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却突然有人抱着一块大石头咚地一声,把苏皮的心或那块镜子砸得稀巴烂。那一刻,居身在邻城的苏皮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仿佛走进了五月十二日的汶川,可她必须唱着重整河山待后生,忙着跑到医院……那时候,苏皮还固执地认为,邻城那套房子是家、房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亲人。
   苏皮喜欢医院里的来苏水味,却对厨房深恶痛绝。苏皮看到坐在急救室门前大哭不止的何妈妈,尤其是她那双满是褶皱的粗糙大手,开始检讨自己这多年疏于家务的罪恶,鼻子酸酸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起了旋儿。
   何妈妈说得真切、哭得伤心,可说来说去,刘爸爸被推进急救室有她的原因,却不能把全部罪恶全压在她身上。苏皮把何妈妈的话按照自己的习惯或风格翻译了就是――含辛茹苦勤俭持家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可何妈妈的语速飞快,等不及苏皮翻译又是一连串的话语――俗话说,花开四季,不如怒放一春,可她这朵花没怒放过一个时辰,从一个花枝招展的大闺女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那滋味……你说那滋味……何妈妈说着诉着在不经意的状态下更换被斥责对象,可刘爸爸被推进急救室,何妈妈怎么辩解都难辞其咎。
   苏皮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跑进急救室前,还得意自己毫不费力地找出了难辞其咎这个成语。刘爸爸转危为安了,却必须静养。被推进病房的刘爸爸指示何妈妈回家――刘爸爸也说回家,从他的旅行包里的夹缝里找出银行卡。何妈妈急火火地走了,刘爸爸拉住苏皮的手,让苏皮感动得热泪盈眶,让刘爸爸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吧……又觉得不妥,就是亲生女儿。
   刘爸爸咧开嘴笑了,何妈妈也回来了,必须三头对面地唠叨清楚。刘爸爸住进医院就为了一档电视节目,何妈妈说电视是她攒钱买的,刘爸爸说何妈妈攒的也是他挣的钱;何妈妈说,男人是耙子、女人是匣子,没有女人不成家,要不他挣的钱也随着风扬出去……刘爸爸反驳何妈妈说,男人要扬钱用不着大风,随手一扬,腰包里的钱哗啦啦地往外跑,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腰带,女人的腰带有一点利益嘎巴一声就绷了……接着刘爸爸说哪年哪月哪日哪时和一个女人怎么着……怎么着呀?说着说着刘爸爸也委屈了,大嚷,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一群孩子们……站在病床前的何妈妈唠叨着也委屈了,指着刘爸爸说,你是我什么人呀?我原本跑出来是躲清净的……
   苏皮还没找出劝说何妈妈的成语,手机响了,方妹妹上班的酒城主管告诉苏皮,张弟弟跑到酒城把方妹妹砍伤了,警方拘捕了张弟弟。苏皮没把这个对何妈妈来说肯定也不幸的消息说出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好在外科在楼下,苏皮噔噔地跑到方妹妹的病房,方妹妹胳膊上的伤处理了,那两道令苏皮十分喜欢的粗眉毛一动,两个人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苏皮还是很投入的,方妹妹就是她的亲妹妹或是张弟弟的媳妇,仿佛跟自己较劲。方妹妹和何妈妈一样委屈,被斥责的对象也是在不经意的状态下不住地更换,可发生在酒城里的故事是不变的。方妹妹比何妈妈理智,斥责张弟弟前先大声嚷道,我是你什么人呀?
   苏皮有点糊涂了,是呀,张弟弟是方妹妹什么人呀?天天在酒城门前守着,喝得醉醺醺的跑到酒城里撒野,看见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喝酒的方妹妹上去就是一刀……太凶猛啦!苏皮突然觉得不对劲了,看着不住地冲她呱唧眼的方妹妹,说,你在酒城里打工,怎么天天陪着男人喝酒呀?
   方妹妹的脸先是红红的,俩大眼一呱唧又有泪珠儿滚了出来,说苏皮不知道,她在酒城里必须陪着男人喝酒才能把酒卖出去,她才能从卖酒的利润里提取自己的劳动所得……方妹妹的眼不住地呱唧着,眼泪哗哗地流着又重复了一句,我是你什么人呀?
   跑到街上,苏皮还在琢磨那句话――我是你什么人呀……抬头看了一眼十分恶毒的大太阳才似有所悟,忙着戴上墨镜,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
   苏皮在看守所里看见张弟弟心里反倒踏实了,隔着一层玻璃,张弟弟拿着话筒咧开嘴笑得还是没有声音。苏皮把头来看守所买的烟和衣服什么的塞进一个大塑料袋里,在张弟弟眼前晃了晃赢得的也是张弟弟咧嘴一笑。
   苏皮离开看守所的时候,一辆警车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一个戴着手铐的胖男人被推下警车,苏皮回头看了一眼,戴手铐的胖男人突然曳着脖子大喊,姐姐,帮我伸冤呀!
   苏皮这才看清是假房主,也像张弟弟一样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看守所在郊外,公路南边是庄稼地。大太阳火辣辣的,苏皮看着腾腾冒着热气的庄稼地,摘下墨镜想起了那句话――我是你什么人呀?
   再戴上墨镜,苏皮又大声地说,我是你什么人呀?
  
  之 一
  
   苏皮睁开眼,整套房子里静悄悄的。苏皮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胡乱地套上睡衣出来,何妈妈和刘爸爸的房间,以及张弟弟和方妹妹的都是空的,客厅和房间里还是井然有序的……苏皮坐在沙发上,使劲揉了揉眼,忙着回到自己房间拿起墨镜戴上,刚才折磨她的好多仿佛眨眼不见了……是这样吗?苏皮咧开嘴,像张弟弟一样无声地笑笑却坦然了起来。
   也是苏皮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忽然想起该把过去和自己联系起来。过去对于苏皮来说,不该是很遥远的,准确地说,她要追忆的过去仿佛从她离开现实意义上的家的那天早晨开始。
   那天早晨,苏皮睁开眼也是孤独地躺在床上,床在苏皮的心里永远是辽阔的。苏皮看到丈夫和女儿屈居在那张狭窄的小床感到些许愧疚,可那天早晨她睁开眼看到大床和小床,还有卧室的家居用品也是井然有序的……那天的苏皮和今天一样觉得事情如此不可理喻,可丈夫和女儿都走了,他的单位和女儿上学的幼儿园是隔壁,女儿每天和爸爸一起出门前都习惯说,我们上班去了。
   时间对于现在呆呆坐在沙发上的苏皮来说,必须来一次无所谓如何的回流,可那天早晨的记忆对苏皮来说不是很愉悦的。也是呆呆坐在床上的苏皮整理睡衣的时候,发现内裤不见了,犹如被陌生男人窥视了身体一样慌乱地爬起来,可苏皮近乎于神经质般地找寻,发现内裤竟挂在她的脚脖子上。苏皮拍拍被酒精刺激得涨疼的脑袋,跳下床忙把茶几上的墨镜戴上,一切仿佛又复归了原位,可直到她离开家门也无法解释挂在脚脖子上的内裤。
   苏皮在局里是有名的四大醉花之一,没女儿时候按妈妈的话说,她是自由百姓;有了丈夫和女儿,丈夫又是母女俩的性伴侣兼保姆,苏皮享受的是性快感,女儿享受的准母爱……苏皮像无法证实不戴墨镜时折磨她的好多仿佛一样,有时候也无法证实自己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喝得一塌糊涂……可苏皮置身在何处都不希望被无尽的仿佛折磨着,从卧室里出来一头扎进了卫生间,彻头彻尾地冲洗了跑出来装扮了自己,走在街上又芳香四溢了。
   早晨八点钟的太阳光芒四射,却促使着街上的行人脚步匆忙。苏皮戴着墨镜看着是井然有序的行人和车流,抿着嘴笑着不得不向汗流浃背的交警们致敬,可她必须去局里前扫除戴上墨镜后留在心里的唯一的一个仿佛。
   苏皮住在西城区,妈妈的家和她上班的局却在东城区。苏皮对上班、下班和迟到、早退等好多牵扯到时间的问题,是不是戴着墨镜都是不会在意的。与苏皮并称四大醉花的那三个女人中,一个的爸爸是局长,两个是副局,也就是苏皮惨了点,爸爸为了她能赶上最后一班车顶替去局里,甘愿扔掉了离休的待遇,最终的职务是一般工作人员。妈妈退休前虽没赶上下岗,但退休金也常拿到一半,那一半还不知道放在哪里……可这还不是妈妈抓住爸爸的把柄,苏皮坐在办公室里看到爸爸在家属楼的阳台上浇花心里还踏实,一旦看不见爸爸的身影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下,跑回家看看一切平安才放心。可苏皮的好多担心都是多余的,像那天忧心忡忡地跑回家,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坐在小木凳上盯着茶几上的棋盘,琢磨着怎么把虚拟的对方杀得片甲不留,可爸爸这一辈子还是错走了一步棋,这也是妈妈经常揶揄爸爸的根源。
   苏皮和弟弟读初中的时候,中国出现一个很新鲜的词语――买户口。爸爸带着老婆孩子在城里住了好多年才勉强解决了妈妈的工作,却是地方性指标,也就是说,苏皮和弟弟还是农业户口。那时候,爸爸还在为离休的待遇奋斗,果断地为儿子买了户口。苏皮初中毕业后,爸爸又果断地让她顶替了去了局里,可弟弟只能在局里的下属单位上班,钱挣得不多,看见腰包总是鼓鼓的苏皮总是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也是苏皮每次看见弟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纠缠她的还是一如既往的仿佛。
   事实上,苏皮的担心还是多余的,扑倒在妈妈怀里撒完娇,趁妈妈去卫生间,悄悄赛给爸爸几张百元钞票。那时候,弟弟还在床上酣睡,可能是玩电脑游戏或出去打麻将晚了的缘故,弟媳妇下岗后去商场里租柜台卖衣服,和自己的女儿一样,他们的儿子也天天跟着妈妈一起上下班。
   苏皮回到家摘了墨镜,到了街上看到湍急的人流和车流又忙着把墨镜戴上了。手机是苏皮准备走进局里前三秒钟叫了起来。四大醉花之一,也是她们的大姐大、局长的女儿招呼苏皮,她们今天必须去邻城办一件可办可不办的事情,主任还宽容她们在邻城住一晚上,那她们就可以找一家酒城醉一个通宵了。苏皮当然说行,可对方告诉苏皮,她们先走了一步,让她紧着出发,四大醉花会师邻城后醉卧酒城。
   苏皮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可她上了车,墨镜里的世界让她体验的是地狱般的煎熬,摘下墨镜又被好多仿佛纠缠着,像现在一样,房子里的一切真的井然有序吗?
  
  之 七
  
   真房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精干小个子男人,苏皮看见他那俩小鲫鱼眼,心像一盏被风吹动着的电灯泡,忽忽闪闪的。真房主带着开锁公司的人过来准备换锁,看见苏皮不好意思地笑着,俩小鲫鱼眼滴溜溜转来转去的,苏皮却觉得真房主没什么可解释的。
   真房主还是很诚实地说,真是对不起呀,这套房子原本是要卖掉的,之所以留着是想留下一个怀旧的地方。我和骗你们的人在一个单位上班,单位不行了,我俩合伙做了几笔买卖。最后两笔是我单独做的,也赚了些钱,他对我存有怨恨,趁和我一起喝酒,骗取了我的银行卡密码透支我的存款,还偷了这套房子的钥匙……罪有应得吧?
   是……是吗?
   苏皮很轻松地笑了笑准备离开了,眼前又有好多苍蝇一样的东西飞来舞去的,忙戴着墨镜,仿佛一切都不再仿佛了。
   傍晚的天是阴的,苏皮不戴墨镜承受的也是暗无天日的煎熬。雨在苏皮茫然地站在大街上时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看着满大街跑着出租车,苏皮扬起手,一辆凯迪拉克乖乖地停在了她身边,惠子探出头来很媚地冲苏皮笑着却不说话。钻进车坐在惠子身边的苏皮忽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清,是不是戴着墨镜那种感觉都是很粘的。
   回到寓所,惠子问苏皮喝点什么,苏皮很直接,二锅头,红星的,还必须是60度。惠子拿来两个高脚杯,和苏皮一起国酒西喝,可惠子的兴趣仿佛不在酒上,和苏皮喝了两口酒又继续描摹梵高的画。苏皮仿佛也没多少话和惠子说,第一次听到惠子说话的声音觉得有些异样,窥视到惠子泡在蒸气里的婀娜身姿一切仿佛也不再仿佛了。
   楼外的雨很激烈地下着,苏皮差不多把一瓶二锅头喝完了,浑身也燥热得可以,被惠子扶进卫生间脑子里也晕晕的了。惠子很诚实地帮助苏皮,苏皮是醉花,也是漂亮的黑美人。惠子伸出一只小嫩手放在苏皮身上仿佛有些不能自持了,苏皮笑呵呵地把惠子推出来说,同性恋呀?
   惠子乖乖地回到小厅里作画,苏皮又被好多仿佛纠缠着,恨不能把那些讨厌的“苍蝇”们一个个烫死,烫活鸡一样。走出卫生间,苏皮反倒把自己折腾得晕头转向了。惠子忙着跑过来扶着苏皮去了卧室,拿出一件漂亮的睡衣,苏皮却推开了惠子那双拿睡衣的手,笑哈哈地说,你在凶杀性感知道吧?
   卧室里有一道窗帘遮掩着,很诚实地成就了惠子制造的光线,可惠子对裸体苏皮仿佛也不是很在意。惠子又去小厅里作画了,苏皮迷迷糊糊地睡得一塌糊涂,床在苏皮的梦里是无疆的,还奋不顾身地拓展着疆土,却突然有了生活在三座大山下的痛苦。苏皮力求翻身得解放,忽然看到一缕阳光,得到的是令她震撼的快感。
   苏皮听到一阵喘息声后有些惊诧,睁开眼看着披着一头秀发的惠子压在她身上,惠子除了一头秀发,还一身娇嫩的皮肤,以及能迷惑苏皮用高弹性乳罩制造的令人眼晕的丰乳……苏皮咬着牙一翻身,彻底解放了自己,可惠子的那个根硕大的根上爬满的还是令苏皮讨厌的苍蝇。
   你是人妖?
   苏皮坐起来看着坦然地躺在地毯上的惠子。
   惠后边加一个子,我是女人;把惠子倒过来,我是男人……可我本来就是男人。你可能还要问,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手机号码,你可能忘了,我俩是在邻城一家酒吧里认识……也不算认识,只是一面之缘,你把名片给了我……不过,你留给我的印象还是很深的,那天才尾随你去了邻城邮局,捡到了你丢下的手机卡片……可我从来没爱过谁。
   那你把我变成鸡,或玩一夜情的性伴侣?
   惠子摇摇头,轻轻地笑着说,那是国人玩腻了的游戏,我这样做却不是什么游戏,事实上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苏皮有些变态地笑着说,是吗?
   惠子起身穿上那件宽大的条纹衬衫走了,苏皮突然觉得眼睛不适,忙着爬起来找墨镜,抓到的却是自己的手机。现在是晚上十点钟的样子,苏皮先拨通了自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女儿,仿佛和爸爸一起看电视,听到苏皮的声音小母鸡一样咯咯地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要和爸爸一起上班。
   女儿啪地把电话挂了,苏皮笑着又打妈妈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爸爸。
   爸爸,干什么呢你?
   喝酒、下棋,棋盘就是战场呀!
   妈妈呢?
   爸爸说,去邻居家打麻将了。
   弟弟呢?苏皮的语速有些急,眼前飞舞着的还是令她讨厌的苍蝇。
   上班、上网,出去找他的狐朋狗友们喝酒,还K、K……K什么歌……哎――今儿你弟弟仿佛遇到了什么喜兴事,领着老婆儿子去电影院看《建国大业》,不是建国六十周年了吗?
   是吗?
   苏皮呵呵地笑着扔掉手机,直溜溜地躺在床上,觉得戴不戴墨镜都一样,事实上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特约编辑 梁 帅
  
   作者简介:许城, 河北保定人,曾受教于鲁迅文学院。文学创作以小说为主,作品散见于《山花》、《厦门文学》、《青春》、《小说林》、《章回小说》、《啄木鸟》等文学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万余字,有作品获公安部文学奖,结集有中短篇小说集《诱惑》等。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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