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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层次:读阿毛的组诗《爱情病》|爱情组诗

时间:2019-02-1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有人说,阿毛是“理想的浪漫主义者与高傲的梦想者”。“她以痛楚的绝望歌唱来阐释女性悲剧的命运,预言女性的宿命”,并在不知不觉中突显自己的个性与理想。(毕兰《栖在诗歌枝头上的一只“荆棘鸟”》)浪漫、高傲、梦想与痛楚、绝望、悲剧、宿命,这里面有着高密度的对立与纠葛,彰显着一种难以调和而又必须调和的内在张力与紧张关系。在我看来,造成这种紧张关系的深层原因,是阿毛内心的理想与现实的不尽人意的矛盾和对立。
  阿毛的浪漫情怀与高傲梦想一直存在,未随年龄的增长而消减。“爱情”作为一种情愫或情结也一直活跃在其诗中,使其诗始终回旋着一种别样的情味。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艺术观念的变化,“爱情”在诗中呈现的方式和浓度有所不同。爱情这只金丝鸟所发出的声音,不仅有男欢女爱的缠绵与甜蜜,更有物欲红尘中的苦涩与无奈。在阿毛近期的许多诗作中,“爱情”作为一种素材与抒情基点,已经剔除了原有的单纯与朦胧,而变得驳杂与直接。世俗的内涵开始大面积地弥漫于爱的字里行间,遮盖了爱情词典里诸如清醇净洁、缠绵悱恻、天长地久、山崩地裂等情感预设。组诗《爱情病》即是一个典型实例。
  在《爱情病》里,阿毛已经放弃了单纯、优雅或激情四射的爱情抒情,而以较为沉静的心情抒写了爱的多层性与复杂性。诗人既写了爱之炽、爱之深,又写了爱之痛、爱之疑。这四个“层次”,构成了两种情愫,反映出诗人对美好爱情的渴望、赞美与对爱的脆弱、虚妄的疑虑、警惕。这与其说是一种“爱情病”,毋宁说是一种时代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商业化时代,爱情正如都市红尘中的花,季节到了,拼命地绽放,然而那可人的鲜艳与娇媚,总被扑面而来的尘雾无情地遮蔽,显现出尴尬的甜蜜与美丽。“爱情病”――阿毛给诗歌起的这个有趣的名字,清晰地昭示出她对现代爱情的态度,这也为其笔下的爱情奠定了某种基调。
  “爱之炽”。这是《爱情病》递给我们的第一张名片。“她不是飞蛾,/她就是一团火。//本来只自己燃烧,/以照耀自我的暗淡和虚弱。//现在却趁着风势奔跑……/……停不下来://眼泪是盐粒,助长火势。爱也一样://他裹着风,/成为燃料,//或火种/和她一起燃烧……”(《风与火》)在这里,阿毛已举起了爱的火把,以沉稳而又坚定的歌唱高调表现其爱的炽热之情。爱情是人类最原始最朴素的情感,也是人类最美好最持久的情感之一。正因如此,它也始终为文学艺术所青睐,成为艺术殿堂里的常青树。阿毛自然喜欢纯洁、美好、持久的爱情,这种爱情能够提升人的灵魂和人生的价值,它是一种创造与生殖,而不是复制与耗损,“它喜欢燃烧,/却拒绝成为灰烬”。(《风与火》)这一表达使阿毛诗歌增加了温暖的色彩。
  “爱之深”是“爱之炽”的自然延伸,是“爱之炽”的合理沉潜与凝聚。在这一层次里,爱的炽热与激荡已渐趋平缓、深沉,由“一道道闪电/劈开身体;//很快变成锈针,将战栗缝合……”(《爱情病》)。爱甚至变成“玻璃器皿”,“干净而脆弱”,“我用它盛眼泪或火”(《玻璃器皿》)。这种由激荡而沉静的情绪,在《不恰当的耳语》中表现得十分清晰:“亲爱的,等着看风景吧:/海水它知道什么时候咆哮,/什么时候耳语。//你有力气你就喊吧!/我现在哑了,说不出一个字//所以,我写诗:/让文字巨浪之后,/又耳语。”咆哮之后再耳语,诗人关于爱的思考与表达得到新的呈现与升华。《门》是一首相当出色的表现“爱之深”的诗作。它写爱的甜蜜、纯洁:“你堵在甜蜜的幽道里,/求生索像滑滑梯,令我们的欲望像天真的孩童”;也写爱的缠绵、胶着:“你的领带、袜子,/我的头发、裙裾,/你的,我的,汗水和眼泪/……我们的……”;还写灵与肉的交融、升华:“通过这扇门:/相爱已久的灵魂/在肉身上停留了一次,就贴上了永生的标记”。最后,诗人深情地写道:
  波浪以起伏打击自己,/成就自己;/风爱自己的博爱和批判精神; ――而我只爱你!
  这深情一笔,让人体会到:这一扇被打开的“门”,是幸福的通道,是甜蜜的源泉!别尔嘉耶夫说“爱产生于精神与心灵的结合”(《美是自由的呼吸》),阿毛表现“爱之深”的诗句充分展示了精神与心灵结合的美妙。
  在爱情的仓库里,不可能尽藏着幸福和甜蜜,还常常藏有苦涩和疼痛。特别在这个物质和爱情都闪电发展的时代,因爱而带来的伤痛,像漫天飞舞的绣花针时时刺扎着“爱着的”人们。这一点,敏感的女诗人看得很清楚。她曾告诫朋友:“何况现在的年代/靠什么都可以活着/就是不能靠爱情”,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场爱/没有一首歌/只为你而存在”(《我们不能靠爱情活着》)。她甚至拒绝爱情的诱惑与救赎:“宁愿忍痛成为一个孤僻的怪物:/骨骼里长刺,毛发都长成钉子。//也不要你救我,/――你,这毒药!”(《中年》)这是人到中年的阿毛对光怪陆离的爱情的理性审视。正是有了这样的理性审视与心理基础,诗人才放弃了对爱情作单边礼赞与抒写的思维方式,而径直走进爱情的纵深,掀开其华丽的长袍,探究其内在的肌理。因而也就有了表现“爱之痛”与“爱之疑”的诗章。
  ……丢掉矜持,丢掉优雅,/爱情让我垂下眼帘,/悲伤斑驳,你不见。
  ――《死亡打击爱》
  “爱之痛”迎面走来。爱之深已经使女人放弃了自己的优雅与矜持,甚至使其“悲伤斑驳”,伤痕累累。但她没有退路,所有的爱者都无退路。爱之愈切往往伤之愈重,反之,伤之愈重却又爱之愈切。这是爱情中的主人公奇特的心理景观。阿毛早已注意到了“爱之痛”(“爱之伤”)。在《为水所伤》一诗中,她写道:“这里的一切静美而忧郁/谁在爱情里痛饮或哭泣/看睡莲之上的小花/隔着永远的水。/如火如荼或凋零/为水所伤”。在男欢女爱中,女性往往更看重“情”字,她们对爱的体会更细更深更刻骨铭心,因而受到的伤害也自然更重。诗人常常将这种体验上升到女性的尊严与命运的高度来审视与表现,这又使得爱情之痛脱离了受伤的个体而具有了普泛的道德价值与社会批判意义,从而也无形中增添了爱情诗的思想内涵与震撼力量。
  到处都是疼痛,/而心尖的疼为最甚。/……再次的闪电,/已变成再次的破开与撕扯。
  ――《爱情病》
  这四行诗句既有对疼痛感觉的写实性叙述,又有对这种感觉的想象性呈现,一实一虚,扶携对视,相得益彰。而虚写部分,再得“闪电”、“破开”、“撕扯”等语词的镶嵌,更增添了诗句的表现力与灵动美。“疼痛”是一种入骨的感觉。阿毛作为“疼痛”的体验者和预言者,不仅写出了对于它的厌倦与批判,也写出自己的思索与承担:“心灵失火了,/……燃烧属于它自己/灰烬也属于它自己”(《……渐至熄灭》);“我要藏住的眼泪/全变成白纸黑字/和你看不见的疼”(《不能之诗》)。问题恰恰在于,爱情是一种复杂的东西,其中的苦与甜、乐与悲、欢颜与泪水总是相伴而生,永远难以泾渭分明。因而,爱情总是一种“甜蜜的忧愁”,一枝带刺的玫瑰,抑或一股“东边日头西边雨”的气流。所以,面对痛苦的爱情,人们希望删除,“以便腾出内存容纳”“一次浪漫的写生,/满足身体的另一个自己”。然而这简单的动作总是难以成行,因为“碍事的是,停机坪上的小鸟/和一颗赴死的心”(《删减》)。这“停机坪上的小鸟”和“赴死的心”不是别的,正是诗人自己。这就决定了爱虽然疼痛,还需要守护。这种矛盾性缘于爱情内涵的驳杂,也缘于现实和责任对人的挤压,是一种现实与理想相互调适的结果。也正因如此,爱情不再神圣,人们对其正面价值的永恒性或持久性甚至对它的真实性、可靠性的认识也即不再那么笃定。这又是阿毛诗歌“爱之疑”主题诞生的根本原因。
  亲爱的/亲――爱――,/你的手机不带电。/上月开始的爱,/现在冻坏了。/我用文字给它取暖――
  ――《死亡打击爱》
  这两节带有反讽味道的诗歌揭示了爱的短暂性与虚妄性。这种短暂性与虚妄性正是阿毛诗歌“爱之疑”主题的体现。它表示:在现代社会,海枯石烂、天长地久的古典爱情是值得怀疑的!阿毛是个理想主义者,她追求爱的纯洁与完美。然而社会现实常常击碎她“高傲的梦想”,瞬息万变的物质主义时代,古典式的爱情已经弱不禁风。它的瞬间与易碎已让敏感的诗人难以承受:“最动听的诺言/最迷人的胴体/都是骗局/谁是游戏的人?”(《夜玫瑰》)她甚至有些绝望:“……刺破耳膜/尖声处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哀泣的文字救不了火”(《……渐至熄灭》);“原谅我提前写好悼词,/因爱要先于身体死去”(《声明》)。这里有彻骨的绝望,有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悲剧意识和悲悯情怀。诗人拿起笔,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发出“声明”,刺向充满虚妄与谎言的“爱情”:
  “我只爱你!”/诗歌中一再出现的叠句,/八成是我病中的诳语,/白纸黑字被断送在风中
  ――《声明》
  绝望之后是诀别:
  我要竖一面铜墙/一直高到天上/不开一扇门/不留一个洞
  ――漏洞也不留
  以此,与你绝
  ――《诀别之诗》
  诗人表示:“决意不再用文字挽救爱情了。/任松香、烟枝,寂寞和书籍//锻造我的大智慧:/一份声明或满纸利刃!//转身吧,或上天入地!”(《声明》)在《遗忘之诗》中,诗人还表示要与“念旧”告别,“书生首次举起屠刀”,斩断既往的情爱离愁。所有这些,并不说明诗人真的无“爱”了,而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现实生活的无奈和对光怪陆离的爱的警惕,是爱之炽、爱之深、爱之痛所生发的“爱情病”。这种“爱情病”引发了诗人的深度思考。而她最看不惯的是,欲望男女丢掉灵魂与责任,通过对异性肉体的榨取来换得一时的欢乐的做法。具体地来说,她对“外遇”、“第三者”的行为发出了愤怒的声音。这种被一些人视为“时髦”与“摩登”的现象,其实正昭示出现代人对爱情的怀疑与玩弄,其花哨、浪漫的背后正掩盖着空虚、矫情。诗人缘此而写出了《当哥哥有了外遇》,表示“要让这首诗成为一串射向‘外遇’这个社会病的子弹”(阿毛语)。组诗《爱情病》也写到了“外遇”。我觉得《人鱼之爱》就是一首典型的警惕和批判外遇的诗篇:
  爱上婚姻里的王子,/就意味着泡沫又变回尖刀,/长在脚底……
  这是站在女性的角度对女性“第三者”的警告。第三者的幸福永远是短暂的、表象的,脸上的喜悦掩盖不了内心的巨痛,“白马王子”只是过客,不能成为“永久的归人”。所以,“身体里住着无数个暗夜”的孤独的“第三者”,只能让自己的“血肉之躯”和“相思死在时间里”。诗人对女性“第三者”充满了悲悯与同情,而对引诱她们的“白马王子”则饱含着鄙视与讽刺。一句“爱可爱,非常爱”的“道德经”式的诗句蕴涵着丰富的内容,既不露声色地讽刺了“王子”的轻佻、虚伪,又包含着对第三者的善意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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