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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文学院2018招生【鲁迅文学院第十二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少数民族作家班)诗选】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岷江的高度  (羌族)羊 子      顺着三星堆的目光   越过成都平原   深入到岷江大峡谷里面   阳光,忽明忽暗   山因为海拔而躲进云层
  传说。因为考古而深入历史
  岷江因为文明而牵动西南的神经
  于是,感怀的雨水空前洒落
  文字终于尝到民族的底蕴
  七千万年前一个奇妙的瞬间
  古老的岷江开始了最早的蠕动
  一点一滴,吟唱在白云之下
  遐思、漫步、奔走、欢腾
  把整个高地当作最宽的舞台
  渐渐地。岷山成了?望望的风景
  泥沙土石,纷纷远走
  一跃而成为盆地西部的基石
  成都平原的母胎和儿孙
  营盘山,是岷江大峡谷
  第一块升起炊烟的文明的母地
  弥漫性灵。智慧和族群的歌舞
  打水的陶罐,狩猎的弓箭和棍棒
  挂在胸前凝聚方向的玉?
  吆喝石锛石斧走进土壤
  锁渔网线在手中,起落有致
  火光,火光,熊熊的火光
  生长在漆黑的天空之下
  烛照西南山河,一片通红
  意志顺江而下,落拓不羁
  野猪的嚎叫淹没不了手臂的力量
  族群的胸膛爬满了崭新的山脉
  岷江腾挪翻飞,在峡谷之中
  磨砺惊悚的目光成闪亮的利器
  到对岸,到对岸去寻找更多的故乡
  天空像一扇大门,嘎吱一声
  洞开一道辉煌的通口
  炊烟缭绕,追逐着黑熊的脚步
  群山腆着生动的宝藏,春去秋来
  捧出虎皮,果实,羚羊和人参
  族群被贿赂得翻山越岭。牛气冲天
  所有神灵,只会挥舞一面旗帜
  向西,向南,前进,前进
  就来到大渡河边,横断山颠
  采摘磅礴的果实,收割野性的生机
  树木让出道路,山野腾出空地
  茅屋中长出坚硬的石墙一道道
  飘忽不定的风雨,顺着手指的方向
  跌落惊天动地――雄壮的美
  一泻千里的岷江,轰然南下
  族群的节奏,被心跳的速度提升
  南方飘来的云,总是那么细腻
  柔和,艳丽得叫人心神不定
  就走下群山,来到一望无垠的平原
  多肥沃的一片土壤,攥紧在手
  多平坦的一片辽阔,行走在脚下
  驱散雾瘴,将多年的噩梦斩尽杀绝
  在岷江边上,筑起一个叫宝墩的城堡
  水来了,很野的水,又来了
  比手中的武器,城堡的抵御强大多了
  呼吸中,冉冉升起疏通的信念
  坚定、寻觅、开垦、拼搏
  在远离岷山的这一方时空中
  族群的记忆复苏不了祖先的经验
  迈出的脚步搜索不到回归的路线
  开创、适应、推敲、守卫
  凝结众多的牺牲和忠诚的祭奠
  在郫的土地上,扎下一株望帝的根
  向南。沿着岷江流动的方向,向南
  深入腹地,开辟平原的温情
  茅屋一间间,仿佛手指团聚手心
  仿佛一切苦难终有一个灿烂的结局
  向东,向西。顺着可能的方向
  形成玉石的巅峰。青铜的极致
  在三星堆,无与伦比的光芒之下
  暗淡了岷江上游的蚕陵古国
  暗淡了传说中大禹的故里刳儿坪
  暗淡了金沙的巨型船椁掀起的欣喜
  青衣江很柔,大渡河很宽
  箭头一样的南迁。仍然在继续
  平原尽头不是峨眉山下的乐山
  岷江的去向是唯一可信的指南针
  族群支脉忠于滔滔岷江的主流
  向前,向前,一往无前
  融进西南崇山峻岭的烟雨
  仿佛岷江作为长江的源头
  流淌在明朝以前的汉文典籍
  此时,上游石纽山上,石室飘香
  鲧之子名叫禹,早能辨水识山音了
  奉天的睿智率领部族的母根
  从掌心的第一滴雪水开始
  注定了四海归一的重大使命
  天地因之而跌入朦胧岁月
  
  柯尔克孜姑娘在唱歌(外一首)  (柯尔克孜族)萨黛特
  
  我是玛纳斯的后裔
  是草原的女儿
  我把洁白的身影留在了北京
  我滚烫的血液
  在母亲的脉搏里跳荡
  哦,金秋的北京
  我是草原飞来的波兹托霍依①鸟
  是马背上古老的库姆孜奇
  是毡房盛开的柯孜勒卡达克花
  是玛纳斯史诗里演绎的一节音符……
  今天我要歌唱
  向所有的人们伸出滚烫的手掌
  把希望传递到遥远的牧场
  忙碌耕作的村庄
  还有那守卫在边防的哨兵
  在秋收的季节里
  穿行在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群
  沐浴着北京十月的阳光
  徜徉在文明古国的历史长河
  柯尔克孜姑娘微笑的眼睛更加明亮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绽放出缤纷鲜艳的花的海洋
  六十年硕果飘香的新中国啊
  用白鸽的双翅扇动复兴自强之歌
  让全世界侧耳倾听
  此刻,我轻巧的手绣包里
  装满了珍贵的礼品和祖国灿烂的笑容
  祖国啊,玛纳斯的后裔,柯尔克孜姑娘
  在你温暖的怀抱中
  永远是展翅高飞的波兹托霍依鸟
  ①波兹托霜依鸟:即柯尔克孜族人们叫的百灵鸟。
  
  莎必娜播种春天
  短发的莎必娜走在草原上
  像朵闪着露珠的金色妮绮克花①开放
  她是绿海一只灵巧的鸽子啊
  最远的荒原认得出她白色的篷帐
  她走过戈壁,走过河西走廊
  莎必娜播种春天,播种理想
  听啊!荒凉深远的黄沙地
  愉快的歌声向四方飘荡……
  波兹托霍依鸟最会歌唱
  比不上莎必娜能唱出绿色的希望
  她轻轻唤醒河西走廊的戈壁
  戈壁跟着她走向春天的太阳
  这支绿化队多么坚强啊
  不怕猛烈的沙暴几次把她们埋葬
  旱风中没有一滴水润湿喉咙
  风雪黄昏,饥饿像根绞索织成的网……
  尽管旋风冰雹这样猖狂
  扑不灭莎必娜绿色的梦想
  她命令沙漠退却,绿洲扩展
  戈壁上长出参天的桦林和白杨……
  莎必娜播种春天,播种希望
  在三月歌唱得更响亮
  像一簇绿色的火焰在心里燃烧
  啊!鸽子一样勇敢的柯尔克孜姑娘!
  ①妮绮克花:是柯尔克孜族人们认为最美的花。
  
  轻风般的幻想(外一首)  (塔吉克族)吐尔地 白克?买买提白克
  
  你的眼睛在燃烧,在那熊熊火焰中,
  燃烧的就是我,那个是薄雾的早晨。
  树叶上呈现的绿色的希望,
  我知道,毫无障碍地向我靠近。
  枕头在睡梦中不断被饥渴的手揉搓,
  美丽而忧伤的泪滴渗透了不见踪影。
  歌的回声早已滞留在苍白的墙上,
  哦,幻想早已沉睡,就像一股轻风。
  呼吸像清水一样在草原无声泛滥,
  像露珠一样闪亮,像光一样透明。
  你默默地欣赏着我的心怎样燃烧,
  因为那永恒的火焰来自你的眼睛。
  
  水晶酒杯
  感到自己轻松如飞鸟,
  心愿透明如水晶酒杯。
  时而抬起头,凝望天空,
  你就轻轻地进入我的胸怀。
  当我像梦一样出现在你记忆里。
  你破碎的心会重新进入春季。
  那春风带来的香味轻轻飘入,
  你和我两人渴望的心里。
  我们的爱像太阳一样燃烧,
  我们的希望像泉水一样翻腾。
  你在我心灵深处点燃蜡烛,
  使我失去自如,流泪成晶。
  
  再写紫花地丁(外一首)  (满族)夏 雨
  
  一开始,我叫它无名小花   被我写进诗里。像一个流浪孩童
  在枯黄的杂草间
  举着鲜亮的紫
  后来,在友人的镜头里我叫出它的学名
  ――紫花地丁
  一丛一丛的,贴着地皮
  像要矮到地下去。碧绿的叶片和肆意的花朵
  在微冷的风中,哆嗦着
  小小的芬芳。一只刻意模仿它们的蝴蝶
  飞来了:又一只
  也飞来了。仿佛一双眼睛
  掠过纷乱的发迹,又一双眼睛
  穿透心灵。仿佛现在。我记起的
  地丁,依然是紫色
  但不是植物,而是缓慢经过它们的
  爱,以及落在爱里的
  春天的澎湃
  
  放弃
  我准备了爱、眼泪和矢志不渝
  准备了相知、相守和不离不弃
  我准备了前三十年的雄心、后三十年的欣慰
  准备了坚强、纯真与微微闪亮的幻美
  陌生人准备的大好前程
  与我无关,却又与我大同小异
  熟悉的人准备了劝解与隔离
  但英雄永无用武之地
  领导准备了政策性的警戒与保护
  相爱的人准备了无形的剑与玫瑰
  仇人准备了牙齿和手臂
  亲人准备了血液与骨髓
  我愿意用终日的欢乐,迎接生活
  为我准备的真善美
  我愿意用一生的热情,去承受命运
  为我准备的悲怆、良知和含血带泪的磨砺
  当我用眼睑
  覆盖住此生或明或暗的影像、情节与虚无
  这些为来世准备的礼物呵
  我用放弃,拯救了它们的神秘与圣洁
  
  原野  (哈萨克族)马旦尼亚提?木哈太
  
  我是原野,我无限地辽阔,
  以至人们无法认清我的面貌,
  真正的历史就是我布满沟壑的脸颊。
  我是原野,我是浩繁悠长的诗章,
  我几度中断,几度延续。
  我是灰褐色的大雁,由于湖泊干枯而飞离,
  我是温顺的野兽,由于被追逐而流浪天际。
  你要问我什么呢?草原石人和神秘的土堡,
  还有古城被烧毁之后留下的废墟,还有
  徒有虚名,不复存在的部落,
  都会向你倾诉衷肠!
  理智的人们脸上常常浮现忧郁,
  那么,请告诉他们――
  原野啊,只剩下生锈的弓箭。破旧的头盔!
  我是原野,我是肆虐的狂风,
  我是变成恶狼包围着你的死神!
  我是低矮的毡房,是无法攻破的堡垒,
  对迷失的人,我是指路的灯盏。
  我是人们还没有找到的墓地,
  我还是没有被开发的市场,
  我最终一定会超越一切!
  如果你想知悉生活,如果你想认识那些人们
  那么,你就去游历忧郁苍茫的原野,
  你就会得到答案――
  原野是永恒的哲学!我是原野,
  我是茫茫无际的戈壁,变成灰烬的城邑。
  如果你想知悉我的一切,
  那么,请你聆听我心中所有的歌。
  ――我有时也会默默地沉思,
  聆听时断时续的声响,
  有时我会为了尊严而挣扎,无论有多么
  沮丧。
  远方正在商讨我的命运,
  如果不想永远睡去,就必须大声呐喊!
  在遥远的天际,一定会有人将我找寻!
  因为――
  因为我就是原野,我是孤独者的生命,
  我是探险家们的悲歌、大地母亲的美丽,
  我是大地沉落的夕阳、大地升起的黎明,
  我是一切一切的魂灵!
  
  追虎部落  (拉祜族)李梦薇
  
  一
  是年轻的地球一时兴起
  在云贵高原西南造就了无边的隆起
  有一群追赶幸福也追赶太阳的猎人
  在艰难中唱着快乐的歌
  走进了这片茫茫的山地
  丛林给了男人猎取老虎的光荣
  月光下女人们跳起欢乐的摆舞
  温暖的阳光下他们播种旱谷
  蓝色的青海湖和高高的雪山
  从此只在古歌中咏唱
  
  二
  爱情自由是拉祜人的宝贵信仰
  宁愿失掉生命也忠贞不渝
  有一首好听的歌曲叫做《婚誓》
  共和国因此到处飘扬拉祜族的爱情宣言
  忠贞的爱情也会和现实碰撞
  千百年来总不断有爱情悲剧上演
  如今那有毒的黄色“狗闹花”在满山开放
  悄悄向我讲述当年殉情者的刚烈和悲怆
  
  三
  拉祜族的掌楼从来不用落锁
  拉祜族的火塘永远向客人欢笑
  每一个远来的客人都是朋友
  他们喜欢和客人一同喝酒唱歌
  也喜欢向客人学习开汽车、用电脑
  曾经有不少虔诚的传教士
  来此地顽强传教多年
  最后只在拉祜山留下了自己的吉他
  如今连拉祜族的民间山歌
  也变成了和谐的多声部合唱
  
  四
  高高的拉祜山曾经把他们与世界隔离
  奔腾的澜沧江却指引他们奔向海洋
  没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如山风吹过
  祖先想象过的好日子神话般闪现在眼前
  如果说爷爷的脚步还有迟疑不决
  年轻的孙子却早把未来挂在了自己名下
  告诉你有一个曾经的猎虎民族
  在新世纪灿烂的阳光中
  依然在展示自己的矫健的身影
  
  牛铃摇响的夜(外一首)  (佤族)伊蒙红木
  
  夜躲进了村庄的被窝
  风是一只不倦的乌
  在房脊上慢条斯理地梳理羽毛
  木板楼在夜的香梦里伸腰
  灰头灰脸的炊烟打着哈欠扭扭捏捏
  旺旺的火塘燃烧一天中的快乐
  老阿爸细眯着眼睛
  仿佛想从儿子的芦笙乐音
  寻找流逝的青春
  大锅里的烂饭唱着纯朴的歌调
  大口大口呼出浓香的气息
  溢满饭香的板楼需要另一种芳香做伴
  夜才不会孤单
  楼下,牛铃像泉水响起
  撩拨夜的激情。夜之魂抖动黑色的斗篷
  轻轻呼唤一个女人的芳香
  
  出嫁
  我出嫁的时候
  云要开,雾要散
  舅舅,你要拄起长镖
  我的新郎有彩虹之貌,是天边那朵向目葵
  我的新郎心细如水,是天上那个白月亮
  我出嫁的时候
  天上要有太阳,地上要有露珠
  舅舅,你要挎起长刀
  我的新郎健壮爽朗。广博胸怀蕴涵千山万水
  我的新郎心性空灵,浪漫的情怀包罗云和月
  我出嫁的时候
  山要青,树要绿
  舅舅,你要带上芭蕉和甘蔗
  我的新郎是个好猎手
  日日串山,夜夜吹竹笛
  他住在太阳升起的山尖上
  在古老的榕树上喝水酒
  我出嫁的时候
  水要清,花要白
  舅舅,你要带上清泉水
  我的新郎只穿洁白的衣服
  我的新郎只喝甘冽泉水
  山上的白露花是他的笑容
  他在白云缭绕的地方跳白鹇舞
  我出嫁的时候
  筒帕要新。花纹要美
  舅舅,你要走在送亲队伍的最前头
  鸡叫头遍的时候
  你要把我放进筒帕里
  天亮透的时候交给我的新郎
  我的新郎啊,我在梦中夜夜为他梳头
  他赠送给我的礼物是他的名字:诗歌
  
  挖煤的父亲  (维吾尔族)阿拉提?阿斯木
  
  如果你不是春天的报喜鸟
  怎么会落脚这片矿区呢?
  是谁的意志最早引你到这乌金的煤矿?
  那时河水也这样吝啬地懒流吗?
  南飞大雁留下的故事做窝了吗?
  是谁真实地记录了你的人生?
  你选择了照亮他人的道路
  在每天都是深夜的黑暗里
  唯有沉郁的歌声
  在潮湿的井下回荡
  在一切时代   煤矿选择了孤独的硬汉
  井下的生活是艰苦的
  太阳永远也照不到这里
  你的故事太多了父亲
  你也说不清那些细节是福是祸
  煤井北坡是荒凉的墓地
  许多好汉长眠在了那里
  今天我又来到了护佑过你的村庄
  那些废弃的房屋仿佛仍在诉说
  弯曲的小路像遥远的故事
  企图证明那个年代的辉煌
  多么想再看一眼你趟河上工时的形象啊
  妈妈说下水时是你背着我
  你说那时对岸没有人烟
  是你找到了第一口井眼
  水池前唯一的白杨树高高飘扬
  坍塌了屋顶的墙壁哭泣着凝视东方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我看见了你丢失在这里的形象
  我听见羊群在呼唤
  出生的婴儿在歌唱
  未来的矿工在白杨树下戏耍
  父亲们在大地深处挖掘彩霞
  曾歌唱过的火炉不见了
  和你争宠的民歌在天边闪亮
  姑娘们在被遗忘的角落
  歌唱永远也不能拥抱的太阳
  你的家族在遥远的南疆
  那里有许多生灵为你歌唱
  时间像盲女人的眼睛
  看不见谁在亲吻他的脸庞
  在你走过的那些小路上
  众多的小花在生长
  我的梦静卧在巷子的尽头
  心在回忆矿工血红的记忆
  童年的神话没有出头之日
  这是孤独者颂唱的领地
  天天的太阳叫醒我的时候
  你已经在井下为我歌唱
  母亲日日祈祷你平安归来
  让家的太阳温暖四方
  在即将建成的一个新城
  在我求学的那个学府
  如果能给你们塑像
  这能算是我对你的报答吗?
  你是我心中的太阳
  你是我做人的榜样
  我深深地爱你――父亲
  我高唱你的为人和朴素的思想
  
  花儿漫过野风的山冈(外二首)  (保安族)马学武
  
  盛夏
  一种被称为世界民歌的
  花儿
  漫过野风的山冈。由远及近
  也漫过我的心头。由近及远
  我的心情突然长出翅膀
  羽毛丰满
  飞向四方
  为了你呵
  胡子和麦子一同疯长
  
  遥望西海固
  黄河流过宁夏
  黄河流过无数个村庄
  西海固那一块高天厚土
  是我永远的疼痛
  季节
  如期变换了
  一场雨
  总是姗姗来迟
  我那纯朴得像土豆一样的
  父老乡亲
  播下了麦子和希望
  收获总在途中
  
  一个筛沙的女人
  走近甘河滩 阳光灿烂
  干涸的河床上镀上金
  一个女人在不远处筛沙
  她从容地支起沙床
  像一个画家支起画夹
  在沙床上挥毫泼墨
  她扬沙的姿势的确很美丽
  像是在舞蹈
  她阳光灿烂的身后
  一座又一座青藏高原
  一座又一座喜马拉雅山
  一座又一座珠穆朗玛峰
  
  我是女人(外一首)  (景颇族)闵建岚
  
  我是女人
  被你牵过手的女人
  牵到我的手的时候
  我听到你急促的心
  差点掉在我的脚下
  我是女人
  被你亲过的女人
  亲到我的时候
  你那颗焦渴的心
  蹦到在我的舌尖上
  我是女人
  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
  我们的女儿出生的时候
  你那颗跳跃的心
  又使你变小
  你成了童年的你
  我是女人
  为你打理日子的女人
  你出门的时候
  为你折叠要穿的衣物
  你回家的时候
  帮你清洗领口的污垢
  我是女人
  一个很平凡的景颇女人
  一个只有你爱着的淳朴女人
  一个在深夜
  你呼噜声四起的时候
  为你盖上被子的女人
  
  我的奶奶
  奶奶是地地道道的农妇
  辛苦了一辈子
  却空了她一辈子的梦想
  奶奶十八岁嫁给我爷爷
  她唯一的嫁妆
  是用竹子编制的箱子
  那里装着她青春的幻想和
  对爱情的美好愿望
  奶奶是个聪明的女人
  但是因为贫穷
  她的目光里总能看到一些
  忧郁和哀怨
  奶奶是个勤劳的女人
  吃饭的时候从不
  放下她身上的挎包
  挎包里是她一生也嚼不完的
  烟和槟榔
  嚼得她的生活也苦苦的
  奶奶不属牛
  但她的力气胜似牛
  家里的牛被抢时
  她硬凭着一个人的力量
  把它夺了回来
  奶奶是个好酒的女人
  去赶五天一街的集市
  经常醉得半路睡一宿才能到家
  可第二天依然挣工分不少于别人
  奶奶辛劳了一辈子
  也醉了一辈子
  她唯一的梦想只是在米饭里
  不掺杂粮
  
  鹰  (纳西族)晓 龄
  
  鹰,在俯冲时碰伤了岩石染了血
  它飞进柏树丛,落在柏树的香气中
  一个人站在大厦顶上
  风吹动黑披风,歌唱鹰
  它的整个家族高傲、孤独
  那个人模仿着与神交谈
  想抓住鹰的表情。每个节日你情绪低落
  仇视神咒,把所有的情节赶走,关上门
  鹰穿着白披风在人群中走,对一切视而不见
  所有看鹰的动机都会破灭
  鹰怀着雪,向往雪,想念雪
  鹰的白披风随时都会下雪
  
  都市牧羊人  (普米族)鲁若迪基
  
  我是心里装着一群羊
  走进城市的
  我以为城市长满了黄金
  还有广阔的牧场
  然而。当我走进城市
  我的羊群
  被突然闯进的狼
  吓得四处奔逃
  我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
  红绿灯交替着
  狡黠的光
  城市的陷阱
  像地狱的门
  随时在脚下打开
  我只有把一幢幢高楼
  想成一座座山
  才能找到方向
  才能找到我丢失的羊
  故乡感怀
  
  故乡感怀  (怒族)李金荣
  
  老姆登的公鸡①
  啼亮了峡谷的雾
  妈妈春碓的声音
  像孵蛋老母鸡的叫声
  伴随着我的童年
  打角的泥土
  吸收了母亲和奶奶
  太多的汗水
  收藏了我的啼哭
  在她们的微笑中
  土地长出庄稼
  长出了我对故乡
  长长的牵挂
  夜色
  在此起彼落的狗叫声中来临
  我的摇篮
  我的童年
  摇晃在篝火旁
  外婆旱烟嘴里的烟雾中
  久久没有苏醒
  日子在布谷乌叫声中
  交替了一年又一年
  彩拜③奶奶
  我的妈妈
  像黑夜和白昼
  在永远的劳作中重复着日子
  而我却怀揣着迷惘
  远远的出走故乡
  妈妈和奶奶的汗味
  总是在我惆帐和迷惘时
  像童年的记忆
  撩动我深深的眷恋
  我还没有拍去
  故乡小路扬起落在
  我身上的尘土
  还来不及
  在彩拜奶奶墓前
  摆上一瓶好酒
  开始稀落的头发
  已是人到中年
  妈妈己年迈
  走不到打角
  去播种秋天的希望
  可故乡的庄稼还是
  收了一茬又一茬
  面对故乡
  我只有两行眼泪
  牵扯
  长长的惆怅
  在今夜雪后的月光里
  我仿佛看见彩拜奶奶
  仍然在打角地里劳动
  盛满汗水的晌午饭
  明亮而又朦胧地闪动着
  一丝丝光亮
  从树上抖落的雪落声   我仿佛听到
  布谷鸟的叫声
  像老姆登的公鸡啼散了
  故乡的雾
  ①老姆登:故乡村名。
  ②打角:老姆登村的一个地名。
  ③一个叫彩拜的老人,与母亲在生产队一起劳动时,每天都带晌午饭给我吃,使母亲在困难时期顺利把我拉扯大。我不时想起像彩拜奶奶一样善良的怒族劳动妇女,今天雪后在鲁院写一首小诗,缅怀逝去的奶奶……
  
  带我去相亲的人(外一首)  (德昂族)艾傈木诺
  
  她的白发在风里乱成一团
  萎而瘦的身子在去往麻科寨的小路上喘息
  这个一次一次带我去相亲的女人
  这一次从城市转移到农村
  她一定要在这世上找个缘分相关的男人
  交割我的后半生
  这个眼窝深陷牙齿脱落嘴巴干瘪的亲人
  为单身的我低着头走路低着头说话
  低着头把三十八岁的女儿推向前
  这个黄土埋了半截血小板有减无增的亲人
  这个捡垃圾存钱给我买房子的亲人
  这个采花酿蜜从不说甜言蜜语的亲人
  像个几天没开张的推销员
  急于把价格实惠、经久耐用
  七十年代生产的旧产品找到接手人
  她托张姨、马叔、王哥、刘姐和李同事
  她用她无助的眼泪摧毁我的拒绝
  我是她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颗种子
  她要把我种在一个男人心上
  让我发芽,抽枝,长大
  她才可以死去
  
  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我祈祷依然让你投生为人
  不投生桃花扰乱春天不投生海浪依恋沙砑
  就变人吧,先变一双眼睛吧
  一双看得见好人,辨得清坏蛋的眼睛
  再变两只耳朵,一只装甜言蜜语
  如果你愿意另一只请用来听我说话
  向你的左边吹风吧,左耳进了右耳出
  这样我就穿过了你
  又变个鼻子,两个孔追香逐臭
  然后变张嘴,有张嘴多好啊
  尝遍人间酸甜苦辣
  最后你一定要记得变回一颗心,有了这颗心
  你才是一个人,一个催开桃花的人
  一个饮进海水的人
  一个记不得我的疼的人
  如果有来生,我祈祷我不再为人
  让我变成那一树桃花吧,做你粉红的运程
  让我变成你手中的一滴水吧,渴死在掌心
  我愿意把你的右耳挂在我的左边
  仅一口气就吹完两个人的人生
  你尝尽味道的嘴
  牙齿还咬着另一个人的前程
  铁棒磨成的那根绣花针刺穿眼
  引出一汪海水吧
  渴死的不止我,还有
  鱼、海草、珊瑚、沙砾和背叛水的水母
  岸上铁线草活得很好,它不停脚地爬啊爬
  爬到墙角借来一岁一枯荣
  樵夫打空山,鸟飞尽,蛇过冬的洞门大开
  我什么也没有。剩下一堆妄想和缠绵
  架芦柴,点火烧吧
  烧成灰,冒了烟,你还是那个弄疼我的人
  
  仓央嘉措  (门巴族)多布杰
  
  白玉吉姆琼①
  这里热带丛林繁茂
  悬崖、雪峰上白云驰骋
  山涧奏鸣溪水的笑声
  一间不起眼的小木屋里
  诞生了一位不朽的名僧
  是时间捉弄了你
  还是命运戏耍了你
  在一个静谧的日子里
  一群绛红色的僧人飘来
  马队的叮当铃声中,驮着你
  向圣地拉萨进发
  故乡在你身后渐远、渐远
  思念的泪水浸泡你的心
  仓央嘉措②,这名分对你有何意义
  仓央嘉措,你完成了凡人与佛的转换
  拉萨、圣地;圣地、拉萨
  高耸的布达拉宫,喧腾的八廓街
  世俗的情感在你心间涟漪
  上师的面庞在你心头碎裂
  森然的幽宫无法包裹
  一颗情焰喷扑的心
  供灯吐出的微弱光晕
  照不见爱情清丽的面庞
  古老经书流淌的圣语
  羁不住你叛逆的心灵
  听啊,混沌的黑夜里
  风干燥地击打窗子
  你的心却飞向了玛吉阿妈
  煎熬、渴望、思念汇聚在笔尖
  翻涌起了情诗的浪波
  “从那东方的山顶
  升起皎洁的明月
  未嫁少女的面庞
  时刻浮现在眼前”
  在一个沉沉的黑夜
  出游的脚步声嗫嚅
  穿破了布达拉宫的厚墙
  半夜落下的雪花
  存储了出游者的脚印
  一路歪歪扭扭
  黎明时节,秘密远处逃遁
  仓央嘉措,你是爱情的歌者
  仓史嘉措,你因爱情而不朽
  ①白玉吉姆琼:指门巴族主要聚居地区。
  ⑦仓央嘉措,西藏第六世达赖喇嘛
  
  所触及到的事物(二首)  (傈僳族)玖合生
  
  在故乡,所触及到的事物
  在故乡,所触及到的事物
  炊烟、牛羊和猪
  黎明前阿妈的碓声
  敲醒了
  村庄鸡和狗的睡眠
  门前的路上
  故乡人木桶里背水的声音
  飘满悠远的山路
  在故乡,所触及到的事物
  奶奶的旱烟味,以及
  细雨后悄悄散发的
  泥土和牛羊粪的清香
  阿爸的咳嗽声
  随着赶山的太阳
  落在我吃力的笔上
  在故乡,所触及到的事物
  远不只这些
  它们先是让我疼一下
  再疼一下
  直到喊出声来
  
  秋后的苞谷地
  羊儿在溪水边咩咩叫着
  舔着阿爸在
  青石板上留下的盐
  牛儿在山冈遥望
  阿妈背着草篮回家
  秋后的苞谷地
  齐刷刷地立满了苞谷秆
  在风中哗哗作响
  幺妹的苞谷地
  却看不见
  红衣服的她
  
  飘逝的影子  (珞巴族)亚 伊
  
  你的影子
  微笑着走开了
  风 借着鸟的翅膀
  将血肉之躯留在儿女身上
  仿佛射出的箭
  一个个思念
  永远地陪伴着你走了
  太阳的光芒撒落在
  你无法归去的家园马尼冈
  撒落在
  博嘎尔千年的尸骨上
  你以
  千万个灵魂的微笑
  升起太阳
  你的一副金耳环闪烁光芒
  将孩子们的灵魂照亮
  
  美――在诺基山  (基诺族)包 么
  
  茫茫云海,高高大山
  层层茶园
  园中人间的仙境
  勤劳的基诺儿女
  神话般的阿嫫腰北①
  基诺人的杰作
  是人间美誉
  茶园之美
  百里画卷
  它是一曲长歌
  悠扬飘云端
  啊!这就是人间奇迹
  美在茶园
  这就是人间仙境
  美,在基诺山
  茫茫云海,高高大山
  层层森林
  林中富饶的家园
  勇敢的基诺小伙
  敲起美韵的太阳鼓
  基诺山的咪科②
  唱醉了山歌
  相聚村寨
  欢聚茶园
  它是一个梦幻
  让人长留恋
  啊!这就是人间奇迹
  美在茶园
  这就是人间仙境
  美,在基诺山
  ①阿嫫腰北:传说中的创世女神。
  ⑦咪科:小姑娘。
  
  怀念  (哈尼族)艾 吉
  
  白天 我们把您送出家门
  您血脉里流出的男人们
  全都匍匐在村边的路上
  黑色的棺材从我们身上跨过
  您是男人 我们送上烟筒和酒壶
  您是女人 我们送上装针线的竹篮
  烧掉您的破烂衣服
  您要永远居住在那边
  去吧 平平安安地去吧
  那边有很多我们的先人
  我们知道夜晚您还会回来
  亲人们打开门点亮灯等您   所有的东西您要最后摸一遍
  我们看不见您
  这个家里您却无处不在
  您摸睡的床
  草席已经拿走
  您摸我们泪流满面的脸
  我们听不见您说的千好万好的话
  您再也不能坐在暖烘烘的火塘边
  跟我们拉没完没了的家常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天
  去吧
  放心地去吧
  黑暗中您不会走错回去的路
  逢年过节您最想吃什么菜
  我们都会在祭台上敬献
  
  大海边  (京族)苏 凯
  
  拉大网
  倒退,倒退
  赤裸的大脚
  在柔软的沙滩上
  踩出一个个脚印
  坚定而清晰
  
  倒退,倒退
  身前,是翻滚的浪花
  身后,是长长的大网
  浪花在面前咆哮
  鱼儿在网中跳跃
  倒退,倒退
  腰间的网带
  紧紧地系着
  千米长的大网
  每一个倒退的脚印
  都是为了满仓的收获
  
  黄昏
  海岸边
  静静的沙雕
  被树梢上最后的几缕光
  愈拉愈长
  沙粒如风
  从指间不断滑落
  往事
  从时间的缝隙中
  匆匆逃离
  无力的浪涛
  宛如满脸褶皱的老人
  一次次轻舔着
  少女的肌肤
  贝壳一圈圈地
  数着岁月的年轮
  那呜咽的潮声
  打湿了
  谁的眼睛
  
  信念  (裕固族)达隆东智
  
  有一股凛然的风
  从山峰到山下
  卷走古老的雪崩
  有一只狂野的棕熊
  从雨后到大雪落地
  踏破遥远的回声
  有一匹孤独的狼
  从北方到南方
  撕扯少女的心
  有一匹烈性的银鬃马
  从草原到大河
  驮走黄昏的太阳
  有一只苍白的秃鹫
  从天葬台到高空
  复活众生的魂灵
  有一朵火红的山丹花
  从夏天到秋天
  烧燃冬天和春天
  有一种信念
  从降生到破灭
  始终没有被风吹走
  
  伊人的风景绿化树  (撒拉族)阿尔丁夫?翼人
  
  曾是怎样的情思
  绿化树突然在我的瞳孔中放大
  带着一种被永远流放的牧歌
  一夜间撞开高大陆远古的金门
  傲岸的花曾对我讲述
  关于滴血的花朵苦读圣经
  规劝我不要轻易采折花草
  但我不在乎树的高大
  山的壮观
  何以形成完美的意象
  在黑暗与黎明闾搏斗
  使我们的欲望成为七十二把刀锋
  最终得到的是血液飞溅的声音
  可我依然欣赏
  跨越世纪风强硬的阶梯
  迷茫地穿过直觉
  穿过生的意志和死亡无边的恐惧
  最终夺取一颗太阳
  融解这些美丽的形象
  于是,我们会看见人的归宿
  而活着和死去者的灵魂
  依然动荡不安
  如此动荡不安的是
  绿化树情季的河床
  
  从首都北三环到贵州的田埂  (仡佬族)肖 勤
  
  极度落差
  昨天我还在首都的北三环
  我还去看了咱乡下人说的鸟窝
  鸟蛋
  和那个魔幻的水立方
  我在祖国的心脏
  走成婀娜多姿的模样
  温柔及充满涵养
  今天我走在贵州的田埂上
  灼热的太阳
  烤焦了烟土
  也烤焦了希望
  一个北京归来的文学青年
  站在田埂上
  已全然没有淑女的模样
  言辞粗鲁
  盖尽北京淘来的翰墨香
  斯文扫地
  和太阳吵起架来
  全然一副泼皮的形象
  原来
  从北三环到贵州的田埂
  距离不仅仅体现在一比一千二百万的地图
  灵魂的差距
  也不仅仅在于深邃的思想与粗俗的语言
  那只在北三环矜持的雁子
  匍匐在牛粪飘香的土地
  区别也不仅仅在于
  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之间
  今天我站在贵州的田埂
  把文学的定义
  定格在沸腾的土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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