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羊皮筏子，跟着黄河在这儿拐弯 坐上羊皮筏子，漂―― 东边的山，仿佛再拔出地面一寸 就能看见天的边了 西面的黄土地，它趴在河边喝水
一茬庄稼和野草，像它刚擦在脸上的一抹浅绿
中间，似乎稍微偏右的那块石头
低头叫礁，抬头是我和你
尊敬的一个陈语：中流砥柱
如果对峙的两岸，突然用我和你
弥合感情的裂缝，不要把黄河
比喻成一把二胡的嗓子，也不要把我和你
比喻成两支横吹的笛子，只需把速度
放缓放慢，缓到
流水刚好给我们谱上曲，慢到
你的北面刚好靠在我的南面
坐上羊皮筏子，跟着黄河在这儿拐弯
前面是早晨，后面有黄昏
说到正午――
是一道时光的峡，不是门
要窄身而过，如果我和你加起来
等于岸边两棵桃树之间的一柞光阴――
刚被匆匆拉直，又被匆匆折弯了
我和你说出的柔，是温柔
我和你说出的好，是实在好
坐上羊皮筏子，跟着黄河在这儿拐弯
弯儿，是曲折的道理
弯儿，是礼让
弯儿，是水绕山环
弯儿，是柔肠和缘分――
我和你拥抱，只需要往里拐的胳膊肘
不需要转折词：然而和但是
拉上骆驼去饮水
一天的重负刚刚卸下，一峰骆驼
像一个饱经沧桑的人，它需要
一根拧紧的线条牵挂，与我串连起来
去饮水
沿一条羊肠小道追赶下去，斜阳
一束锐利的光芒看透我的内心
我走着，矮草迈开细碎的步子
向沙滩夺回一寸一寸岁月
骆驼紧跟身后――
这前世飞天的大鸟，翅膀
收在腋下的梦里，透迤的长身
山一样一起一伏
一只盘旋的鹰
看上去，仿佛在碧空里展翅仰泳――
它的一片孤影，是上天泼出的一瓢涛声
几朵乏云向北飘，我拉着骆驼向南走
我一步一寸光阴
温良恭顺的骆驼，柔韧的大掌
劈出一路空寂的风声
一道沟壑，如一条河的残骸
血色的黄昏一泻如注
偶尔见到的蓝色卵石，一丛一丛
骆驼草，仿佛大水没有褪尽的浪花
由谷口漫上来的雾霭
水一样浸入我的血液，黄河的气息
醇香扑鼻――
不说高天，也不说厚土了
站在黄河岸边
我只说一个字：喝
一峰骆驼，伸直一弯长颈饮水
仿佛一支唢呐伸长脖子
啜饮奔腾不息的音乐，流水三叹一唱
站在岸上，我
心清肚澈
在黄河石林，我使用的等和待是不一样的
在黄河石林
我使用的等
和待，是不一样的
我使用的等不是一个温柔的字，而一只温柔的手
从我的身体里，往外
一刻不停地掏――
不疼痛的要掏，疼痛的也要掏
我使用的待，不能当歌唱也不能当泪流
只能用生命去换――
一寸一寸地换，一两一两地换
我等你的时候，黄河
在这儿拐弯了，我种在羊身上的毛
发出温暖的芽了，栽在牛头上的两块骨头
长出一对弯角了，喝一口黄河的水
麦子生儿育女了，苦菜不苦了
南瓜慈悲为怀了，芫荽开花
扁豆香了
我待你的时候，黄土越堆越高了
沟峡越走越长了
砂岩――大海留下的一巢蓝色的卵
破壳了――
水落石出，海天一色的真相
大白于世了
在黄河石林
我把等
和待，分开使用
只有你来了，等待
就像我们――
是一个美满的词，而不是分开的
两个悲伤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