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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作品:天钥(组诗)|离钥作品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诗人简介]   文心。本名王文新。1969年生,河北省滦南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2008年2月创办文心诗社。2009年10月创办《滦河》杂志。写诗和散文。
  
  天钥(组诗)
  
  天钥
  如一钩天钥,滦河闪闪
  从冀北高地拧向蒙古草原
  折返而南
  钩蹿携着风、水、沙、草、血
  蒙满的铁骑从这里飘过
  大雪满弓刀,大浪无痕
  一支箭镞,染红多少落霞枯叶
  一轮夕阳,压低多少渔火小灯
  伯夷叔齐的故事从波涛中流过
  又穿透父亲的桨橹,母亲的针孔
  摇啊晃啊,河面上撒网哗啦一声
  多少孩子,从滦河的乳汁中惊醒
  他们担水、垦地、盖屋
  用船板脚印覆盖层层水纹
  谁能细数那波浪溅湿的炊烟
  那土中的禾苗,网中的银鳞
   多少骡马在黄土中打滚儿
  嗅着土香
  多少蚂蚁在阳光下晒着屁蛋儿
  不愿远行
  缩缩虫探出它微小的脑袋
  看着山石滚成河沙
  沙水之中长出细草
  和滦河的子民
  烧砖的老汉斜靠着长城
  眼前是滦河水
  背后是山海关
  在秋目的夕照中
  滦河从他的右眼
  流向他的左眼
  黄鹰收起眼睑
  夕阳是天边的树冠
  燕山如锁,滦河如钥
  只一条大河轻轻一弯
  评戏皮影就唱遍两岸生死哀乐
  就旋出
  冀东的苍黄,渤海的深蓝……
  
  滦河湿地――这里的鸟、鱼、虫、草都是农家土语,没有去百科书上勘对。
  衔泥的燕子似乎还看不清点名册上的字迹,
  只发出短促、间断的柔语,
  它们模糊地嚷着:
  天快亮了众生早起
  渐渐地,燕阵喧哗成婉转
  连贯、轻松的晨曲。
  没有谁注意海鸥来得早或迟
  这白色的海鸟。加快了天边的白色
  东方,掀开了羞红阔大的眼皮。
  还有鹦鹉、布谷、喜鹊昂首振翅
  漫天飞起了河海散乱的箭镝。
  水面上青、黄两条长虫,昂头巡视
  检查三军还有谁没有到齐。
  “卖香油的爹”,这个水蜘蛛
  抖开细腿弹起瘦身
  划着细纹窜来窜去向壳虫调戏。
  长不大的步鱼摇着宽短的身子
  吐着水泡吐着未能饱食早餐的怨气。
  鲤鱼、草鱼、黑鱼则滚起浪花
  在军演前已先沉不住气。
  青脊黄肚的响蛙总比灰蛙抢先一步
  漂亮的滑行伴着清脆的舞笛。
  长虫小舅子,这沙地的壁虎摇起尾巴
  却不敢踏入水面半步的距离,
  岸上的缩缩虫探出矮小的头盖
  离午间还远,圆胖的屁蛋儿又缩回沙里,
  纽扣大的沙蟹成群钻出穴孔
  刷,不知何故又一起消失。
  慢腾腾的蜗牛举起天线
  悠闲地听着早操的广播曲。
  胆怯的田螺翻开耳朵
  搓着手细数天天数不完的沙粒。
  蜜蜂在丛莽间抱住欢快的奶瓶之后
  一滴露珠被蹬下尿布。
  蝴蝶、蜻蜓目睹这场笑话
  险些跌入水里。
  而沉静的劈大缸、节节草
  绿耳朵秧、黄蒲公英……
  已分不出永与岸的界线
  彻底失去了秩序。
  那些拉车虫,随便拉起一片残叶
  拖入水中,加快腐烂催促新生。
  在这里春风小了,绿树多了,人迹少了。
  滦河正在流过长城的豁口,
  狗撒了欢跑出视线,带走黑影。
  (七岁的侄儿有备而来,
  要捉些星期日的蝌蚪,
  “回吧,大侄儿。”我捞起他)
  水下的黄蟹揽住一个石块
  倚身翘腿打着自然的节拍
  抱起茶壶道出了天籁之声:
  “不要争了,春天是她每个孩子的母亲。”
  或许蚯蚓的心事更深
  它亲历了蘑菇变成沙子
  沙子重又变回蘑菇。
  
  秋风
  把青草变黄
  把树叶掸落地上
  把大雁往南吹
  天空吹得更宽更蓝
  像晒场一样闪亮
  把河面变窄
  虾停止进食
  把阳光吹冷
  鱼变得和卵石一样
  也想穿一件暖和的衣裳
  像一个勤快的孩子
  在旷野里它们喜欢奔跑
  不住地吹啊
  而稻草人还站在滦河两岸
  我得赶紧领着它们回家……
  
  干草垛
  曾经隐藏了蛐蛐和萤火虫的草稞
  被父亲的镰刀渐渐收割
  蚂蚱裸露在沙滩
  大雁裸露在河面
  已无遮拦
  风横着吹
  日直着晒
  白云或高或低
  站在滦河大堤
  看着河滩挥镰的父亲
  是一方剪影
  日头砸在父亲的脊背
  溅起无数的水星
  背上的毛孔不停地喘息
  夕阳被削去了一半
  纷扬的干草被父亲慢慢攒起
  又慢慢成垛
  我站在垛顶上踩踏
  看见举权垛草的父亲
  草帽被秋风吹落
  
  远朋
  风徐吹是好事
  雨渐沥是好事
  不落在头上
  例如树冠,例如伞
  有朋远方来
  雨落在头上也是好事
  远朋带来三天静雨
  我和他走成了蘑菇
  雨中登上古城
  蜗牛遍地
  在细密的语丝中
  我俩把野枣丛变成了诗树
  第四天晴天
  到滦河口辨认水天的界限
  却不知哪只脚下是滦河
  哪只脚下是渤海
  游累了游回沙滩
  看着河口慢慢疲倦
  四指躺下
  大姆指站起来
  
  岸边
  一层波浪,一阵风
  在风水的推摇下
  阳光只是一个辅助工
  圆润的沙粒
  交替被光、水、风打磨
  宁静、自在、灵动
  每一粒沙子都是一个渡口
  光脚的人从这里出发
  
  春天的气电
  汗渍的气味
  被旷野的花香掩盖
  隐没在嫩草中间
  渐腐的根系
  孕育起夏虫的鸣叫
  而羊群已先期赶来
  晚归的农夫扔掉鞭子
  肋骨间发出不自觉的虫鸣
  
  一片树叶
  很想珍藏一片树叶
  就像小鸟衔它
  做温暖的巢
  不要枝头炫耀的那片
  不要冷风吹走的那片
  不要遮挡细雨的那片
  如果她是柔情的花萼
  一定要减去娇情的色彩
  如果她是一场春风
  一定要加上杨柳的新绿
  我想拥有这样一片树叶
  唯一的一片树叶
  不多不少恰好爱上一生
  
  雪夜长城
  只有不住的犬吠
  不被冰雪覆盖
  嚓嚓的脚步以及所爱
  我们来到长城冷口
  所谓英雄,呜咽或者灼热:
  仿佛找到灵魂对唱
  时空在这里全然静止
  北风吹过燕山与冷口
  你疲惫入睡
  全不痛惜敲门声
  你的呼吸是群山的起伏
  青春啊,时光啊,一地苍茫的雪粒儿――
  长城在山头绵延很远
  只是能看到的有限
  
  太阳的光线   透过水,每滴水
  都似一颗珍珠
  系住沙,每粒沙
  都变成金子
  太阳不舍弃一沙一水
  甚至一粒浮尘
  或者青草摇着身子
  树叶捋着头发
  滦河的太阳是离北京最近的太阳
  阳光照着新居的屋顶多么温暖
  暖得每片屋瓦都想飞翔
  
  夜渔
  像一只田鼠觅食
  在空旷的星空下
  壮汉蜷缩着身子
  蹲在闪灭的篝火旁
  躲避蚊子和夜寒
  又向前凑了凑
  攥两棵苦艾
  放在眼前的暗火上
  壮汉挑起柴禾
  鼓腮吹艾草下的火星
  火星把他的脸膛映得更黑
  他从衣袋里掏出撕成方条的报纸
  捏一撮旱烟卷上
  抬头看天边的星光
  还未见三分亮
  回头看身边的鱼篓
  还未见两成满
  渔鹰已倦
  田鼠已回洞
  壮汉拧开酒壶
  刚抹了一下壶嘴儿
  这时手机颤了两下
  短信上写着――
  无论收鱼多少
  该回家吃早饭了
  
  
  没有人来这儿
  文 心
  
  光脚踩在沙滩上,留下一行行脚印,人与动物的差别只是脚掌的部分大了些,或者脚丫并得紧了些。当然动物的脚印略有重叠,而人的脚印没有,除非两个相爱的脚印。这样说就是两个相爱的脚印等于一个动物的脚印,自然蚂蚁和缩缩虫除外。
  在泥土中打滚儿,在草丛中捉迷藏,羊白草青,水碧天蓝,我的童年像野草疯长,无忧无虑。我诗歌的母题在滦河,心灵的原乡在滦河,精神的胎气来自滦河。
  站在河岸俯视,站在河床仰望。看渤海的辽阔,也看燕山的苍茫。感受水草的丰茂枯荣、缩缩虫的细心旁观,也感受秋风的自在、秋月的宁静、秋雁的高飞和星空的苍凉。直看到北斗成为漩涡,泥沙灌满鞋子。
  一条大河。她的宽阔曾让我恐惧,她的静美已深藏在我的记忆。水清沙软,花果漂流,小伙伴们各自取来河岸的水果,抛入水中,然后戏水争抢,追出很远。游泳后躺在沙滩翻滚,让风吹着肚皮。或让阳光照着脊梁。
  滦河有一种比较高大的草本植物叫绿耳朵秧,叶宽深绿,编成草帽便于隐藏。小伙伴们用锤子剪刀布的方式选出―个捉猫人,然后大家戴好草帽或护身分散隐去,喊一声“逮来呀”,于是捉猫猫的游戏就开始了。因为在草木深处藏得太深。没有被捉猫人捉到,也忘了天晚回家。甚至因累小睡后被夜风吹醒,霎然间远近的树木都变成了魔影,幽暗的星光水影又瞬时加深了幼小的恐惧,猛哭又止,像兔子一样蹿起,一溜小跑回家,穿着鞋直接跳到炕上……而母亲正在村外喊着她的四儿子。
  童年的兔子不住地蹿哟,三十年了,再没有吃过童年自采的那么好吃的蘑菇。夏秋雨后,甚至是上午下雨。下午就可采到鲜嫩的蘑菇。雨稍歇,小伙伴们立即背上柳筐,奔向林草之地,找到沙土突起处,沿着凸起的边缘用手指叉儿挖下去,嫩嫩的蘑菇朵儿捧在手里,托到鼻下,泥土的清香直撞胸肺。回家用咸菜韭菜简单一熬,“喀哧喀哧”的咀嚼声能持续到第二天天亮。三十年了,再没有吃过童年自采的那么好吃的蘑菇,再也吃不到童年自采的那么新鲜的东西了。
  在滦河,我吸收了阳光而模仿了太阳的颜色,饮了河水而获得了水的灵性。回应滦河,写出滦河的纯净与壮美,我确实感到了语言能力的有限。
  昨晚在长沙火车站妻子打来电话,说十个月大的女儿会用小手戳着心窝想爸爸了。感谢苍天在我年届不惑才给了我这个宝贝,我心怀感恩。说来也怪,在女儿三个月大即女儿百岁儿的时候,我逐渐感觉到妻子的歌唱已经没有女儿的哭叫好听了。这是真的,是我真实的感受,无法解释。大概婴儿的哭声就是人们所说的那个天籁吧!
  我是滦河的婴儿,八百公里滦河是诗的圣土。脚印被雪花覆盖,没有人来这儿,只有诗的根须在这里不停地探寻……
  
  推荐理由
  成就一个诗人有许多因素。但爱诗爱到要命或不要命了,对诗人文心而言。是绝对的理由;他诗的出发点。是因为爱;诗最终的归宿,还是因为爱;就像唯一支点――脚尖旋转的舞者,在其曼妙舞姿的背后。必定比常人付出多倍的辛劳。文心的诗朴素、真诚,充盈着草根或泥土原始的气息;滦河两岸的草木和人、事,自然而然地融入他的血液、承载着他的情感;他诗的话语与气息,加上直接抵达事物核心的表达,清新而有味,构成了他独有的抒情方式:无疑,诗人文心及其作品。有着不可替代的独立意义和存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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