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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音韵和色彩的生活|色彩韵域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黄 昏      蓝色的胡麻花上   爬着一只七星标虫   像是一个人霉斑的心   像是一个人打开了有着七扇窗户的   七月
  七月的麦地边
  一顶草帽的天空的孤独
  和衰老
  他的未和迟钝
  他的瞬间的鼾声和突然的惊醒:
  打开了天下黄昏
  打开了天下粮仓
  打开了天下星光……美丽白羊;草木的香
  
  梁积林的这首小诗流畅轻盈而又凝重深沉,轻快迷幻的句子和深邃的思想令我赞叹。从文体上看,诗篇对限度的自觉。以及简洁、平静与优雅的语体,简洁疏朗的笔调,这一切给人印象深刻。同时它也暗示给我们丰富和隽永的意义和兴味。“蓝色的胡麻花上/爬着一只七星瓢虫”这样的一种色彩在语言中带有如此的温柔,同时它的节奏韵律读起来有一种小饼干式的松脆感觉。这样一种“音画”效果,读来给人以优美的视听感觉。诗纯粹凭借构成它形体的元素――音韵和色彩――产生一种符咒似的暗示力,以唤起我们感官与想象的感应,引我们进入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给我们一种无名的美的战栗,在美的陶冶中心智也得到了提升。诗名“黄昏”其实也是瞬间之门,永恒与瞬间仅仅是同一语。在我看来,人内心的尺度其实是由对时间的态度衍生而来,许多时候它是足够的下午、黄昏、子夜和足够的闲暇。在这种对时间的态度中,人的生活也因此变成了一种有影调的生活。三四十年代的粱宗岱在就读者的鉴赏活动提出了他的感应论,他认为诗的真谛是借联想以唤起我们心境或意界上的感应,并进一步指出这种感应就是官能与心灵的“双重感应”,即是形骸俱释的陶醉和一念常惺的彻悟。也就是说,一切优秀的诗都是直接诉诸我们的整体,灵与肉,心灵与感官的。它不独要使我们得到美感的愉悦,并且要指引我们去参悟宇宙和人生的奥义。在这个意义上,梁积林的这首短制无疑是做到了。
  感受这样一些由语言的音节带来的触觉,与长久以来弥漫在我心间的莫名的沉默相呼应,由此我想起了我生命中的另一个“黄昏”。在我生命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刻,那一刻,突然觉得有种被重物击中的震动,突然觉得冰冷的泉水袭顶而下直灌心灵,突然觉得有一束耀眼的强光猛然扫过了心灵的窗户。我发现自己无意间一脚踏进了寂静的领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我合围拢来,仿佛走到了世界的尽头。佛经里常说,人与自然的沟通是需要机缘的,心灵的照亮也只在毫发与刹那之间。是的,面对那个西坠的春阳,我有幸被上帝恩宠了一回。那是另一幅“黄昏图”:暮云合壁,落日熔金,满目堂皇,橙色的光芒覆盖天字。黑沉沉密匝匝的树枝映在傍晚水蓝的天幕上。起伏扭动的古老城墙被侧光顺光和逆光强调着夸张着突出着意境深邃而神秘,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那一刻我已经独自拥有了一片大地和天空。那是真正的天高地远的感觉,天长地长,云茫水茫。
  梁积林身处甘肃,是坚持地城性写作的诗人。他在一种地域的差别性上汲取写作的滋养,其作品所散发的气息接通他生命出发之地的“地之灵”,地理人物之灵是相应的。他的诗作中的基本原型我们一个个把它孤立出来看,“青藏高原”、诗歌中的具体形象。但是这些物象和事象在他的诗中不仅是布景,它既是经验的实体,也是思绪、意义延伸的重要依据,常常是物象和感觉的交叠。也就是说诗中有许多观念形象和感觉情绪也凝固在那些基本词汇上,这些词也是诗人的基本观念。这一个个貌似毫无关联的意象,在深层上却相互勾连,具有一种由语调所支撵的整体感。原因在于,梁积林的写作似乎总被一种心态笼罩,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绪或者情感幻境弥漫其中,在某些诗作中,一个核心性内在情绪,被不断地培养,在反复地咀嚼回味之后,终于浓缩传达成为诸如追忆、感伤等表现性情感。
  在这样一种感伤情调的笼罩下,一个个杂乱互不相关地闪烁涌现的意象,在深层上却相互勾连,具有被一种感伤萧瑟凄清的气氛所支撑的整体感。在这样的峰断云连、辞断意牵中,一个个孤立的具象被上升为抽象的概念和对于存在的判断。这些特定色调的词语组合,组成了一个另类的表意符号系统。
  在梁积林的诗歌中,如同一串一串鲜活光亮的果实悬挂在抒情话语之中。如“只有地埂窝里透出积雪的几株小麦/像是睫毛/在初孕的子宫里/被冬目光芒的羊水;爱情一样/滋养“(《冬小麦》)“母亲皱褶的脸:一张涂磷的砂皮/我,是一个火柴∥划燃了,两根/熬夜的蜡烛”(《除夕的村庄》)“我的身体如一个装满粮食的,谷仓。潮湿,不会发霉/但,有的时候会发出几声/老鼠咬啮的忧郁”(《河流》)等等。比喻的大量滋生阻断了抒情过程的流畅线条,从而使叙事话语由于“陌生化”再度被尖锐地意识到。诗歌形式的陌生化效果是直接通过语言技巧来完成的。从而使读者的感觉停留在视觉上,并使感觉的力量和时间达到最大限度。
  其实在梁诗中,这种“陌生化”手法的运用还包括修饰语的后置的灵活化用法。“一顶草帽的天空的孤独/和衰老”(《黄昏》)。这是一种用抽象名词取代形容词的做法,从形式上看这还是一种破句断行。再如“那是一扇霜的窗户。杏林的枯叶上/睡着几只羊的反刍”(《除夕的村庄》),我们一般说“反刍的羊”,可诗人这一颠倒后置就新意乍现。“有着忧郁的品质,那是青海湖一波波/褶皱的蓝。”这种用抽象词作主词的做法,使诗歌具有独特的表达魅力。“那饮过水的马/又上了滩涂――一声喷鼻,合上了身体”(《河流》)。“合”字在这里的运用,真是神来兴到的一笔,是诗人在瞬间爆发出的一个智慧的火花。
  《我能怎样――回乡偶记》是一首明白如话的诗,语言似乎是作者刻意地表现出洗尽铅华的质朴,文字浅易,外形朴素。起始诗中数个“我能怎样”、“我又能怎样”弹起了急促的哀弦,忧伤、无奈、愤怒的气氛达到高潮,从第四诗节开始,语势有所趋缓,然后一层层减弱。可谓一层秋雨一层寒,“我能怎样”和“我又能怎样”这是一种反论的手法,表达了诗人的悲凉慷慨和绝望沮丧。诗人以口语化的本色对生活进行层层的剥离。所以诗作最后以“老爹属马,老妈属鸡,我属蛇,就是这样”的无奈作尾。这首诗在平淡、温和的表面之下,隐藏着某种尖锐之物,潜伏着某种不安和绝望。在诗人的笔下,轻浮的日常生活有着严酷的“重量”,成为一种无所作为、无能作为的漫长时光。
  梁积林的诗有着丰满的生活内容,表现在十分丰满的生活形象与人物形象之中。他常常在冷峻的目光中去拷问现实。如《沙尘暴》一诗笔锋是苍凉的,思考是深邃的。开篇的起调凝重深沉,发人深思,向我们展示了一个遍地疮痍的世界:“暗下来的天空,熄灭了的鸟鸣/关闭了生长和绿的草地上/一头牛,关闭了反刍的/蠕动,和它门环似的眼睛”。诗人直逼现实,但又超越于现实之上,透过现实的形而下上升到哲理的形而上。“一只咩叫的羊/不仅仅是一盏瓦数不够的沙粒”,以否定的口气显得情味悠长和哲思的智性。
  在梁积林的诗中,叙事、抒情与哲思是交融浑然在一起的,纯粹的哲理诗,固然可以启发人的理智,却难以打动感情。但是在抒情诗中出现占篇幅不大的格言武的语句,就像宝石镶嵌在冠冕上一样。有时处于冷静的理智语言,放在充满情感的章句一起,会引起一种映衬的作用。“空空的青藏高原/我亲亲的青藏高原/一只狺狺的藏獒/仿若一件古老的法器/匍匐长礼者已远到了雪山的紫光”,这是一种引颈高歌的亢奋和激越,之后的“一粒稞麦其实就是一个折叠的海子。就是沉默/就是一滴世界的泪珠/就是拒绝说出,和/告别”,那就是一种哲理和智性的深思和冥想,“这会给你的思想、感觉一种发火的摩擦,使你感到一些燃烧的力量与体质的重量,有时竟也会由此转而得到一种‘猝然,一种刺刀似的锋利’。”
  总之,梁积林的细腻、含蓄而朴素的诗歌风格和质朴清新的笔调来源于他独特的语词处理技巧所构筑的审美效果。他技艺娴熟。风格隽永,情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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