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 过 旧梦的影缓缓西移。 窗舷喑哑不语,诗者的心寒若初雪,却有难以割舍的晶莹纷扬。 掀过那一页关于花朵的消息。 掀过那一页春。
更远处有密集的低低飞翔的鸦群。
更高处有厚实的浮沉翻卷的白云。
掀过那些鸦群。掀过那些浮云。
掀过去。把它们逐一地掀过去。
继而是夏了。多么浩荡,恣肆涌动着的无垠无岸的谷物和阳光,以及水塘间漫溢着的荷之暗香。
谁能比自然更有力量去创造抑或毁灭人间万物。
要掀过那一页荷香与夏吗?
也要掀过那一页爱与苦痛?
花甲之岸
穿过栈道尽处的那座木桥,我的忧思渴望被山寺荡来的悠悠暮钟淹没。
黄昏渐深,继而止步于夜阶。
寻不到翩然翻飞的蜻蜓的羽。昔日稠密的鸦噪也被隔在了山的背后。
星星开始燃亮自己的灯盏。
远方的白玉兰该绽出新的欢悦了。你说。
回眸望时,生命已站在花甲之年的堤岸了。
陆地上,水域中,那么多意料之外的骤雷惊涛,法法涌涌在生活的深处。
苦难和美丽都是――地领略过了,荣荣辱辱,甚而是死亡,也都是――地历经过了。
岁月渐深。我不能让我的善良与美德,不能让我的诗歌与文字,止步于日臻成熟的慵懒。
寻不到翩然翻飞的想象之鸟的羽,月影也未加迟疑地移过了西窗。
远方的白玉兰是该绽出新的憧憬了,我想。
黄昏之蝶
那只蝴蝶停栖在黄昏的枝桠。
它的翅羽凝滞不动。它有几分倦意。
它老了吗?
当年它曾经那样有力地舞动阳光和多风多雨的岁月。
它曾穿过庄周的冷梦。它曾经让一位老人,让一个世纪重温了童年。
不远处有一阵鸦噪声传来。
暮色渐渐地厚了。
那只蝴蝶栖驻在黄昏凝滞不动。
已看不清开在翅羽上亮丽的花朵了。
它真的有几分倦意。黄昏也有几分倦意。
岁月和历史也有几分倦意。
它们都老了吗?
晨 光
突然发现,我的经久的沉默在一次晨光的照耀下迸射出惊人的美丽。
一只鸟儿,不厌其烦地把它的歌唱播撒在草丛和涌动的水面。
风渐次减弱。
花朵的艳媚与芬芳的降临比时间的流逝还要迅疾。在许多时候。在许多季节。
世界在早晨醒来。之前抑或之后,谁的悲欢易如反掌般获得了永恒。
水,一如既往地流过旷野和村庄。
一如既往地流过梦想与苦难。
在岸边,谁肯放弃他手中的苹果花和寻觅了整整一生的爱情。
风渐次减弱。鸟儿唱得有些累了。
所有的记忆与所有的忘却都是一种证明,都是一种日积日厚的丽质浩茫的寒意。
不肯停歇的,是那一架行驶在水岸之侧的,行驶在晨光之下的,那一架时间的车辇。
紫 藤
那些成串的紫色,细细读时让人有些难以割舍。
如同一程曾经用心领略过了的爱情。
何其晶莹。何其明澈。何其美妙而危险。
真的,当一串串紫色滴落在春天的阶前,我看到,一些旧梦开始改变着自己的容颜,
我们曾经遭遇什么。我们还将遭遇什么,
欢乐,悲伤,青青的菜蔬,低低的谷物,淙淙的溪流,高高的树木……
以及如歌似花的谎言与颂辞,以及猝不及防且深不可测的陷阱。
我以为,时间在流逝中总是在筛选和鉴别着许多东西;总是在挽留和遗弃着许多东西,
例如紫色,例如坦荡和爱。
我一直以为,它们是可以被视作一种耐读的美德而留在记忆中的。
樱 桃
四月之晨,有突如其来的光芒越过忧伤的柴篱洒下。
心,触到久违的晶莹欲滴的血色颤动。
一粒粒无语的樱桃,它们和它们的梦静谧在那只竹篮里,覆盖其上的叶子已有些凋萎了。
总有一些旧事未曾忘怀。
雾絮一样的乡思年复一年地浮沉明灭。回眸望时,祖父夕下躬耕归来的身影依旧沉重又璀璨在岁月的深处。
时光之水匆匆流来又匆匆流去。
今天。想:祖父坟冢前的杂草该掩没了几层虫鸣?
一篮樱桃,如此地晶莹如此地澄亮,如此地美妙可触却又如此地难以述说,
樱桃,美妙可触又难以述说的樱桃,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一切平淡、平凡却又高尚、高贵的品德,都是令人感恩的,又都是令人难以述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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