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东星资源网 > 日记大全 > 六年级日记 > 正文

指间的风声 天籁原指自然界的声音,如风声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马小淘,本名马天牧,80年代出生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硕士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现为《人民文学》杂志社编辑。有小说、散文在《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作家》《美文》《青年文学》等杂志发表。
  2001年获全国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2008年毕业于鲁迅文学院第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
  2009年获首届青春文学大赛“长篇组”金奖。
  2008年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新人奖”。
  
  向美好说再见
  马小淘
  
  我是看了电影《挽歌》才想起原著的,那本来自菲利普?罗斯的《垂死的肉身》曾被我轻慢地从图书馆借来,归类为重口味咸湿读物。彼时年过七旬的菲利普?罗斯早已获奖无数成为诸多作家的偶像,我却依然蒙昧地不知他到底何许人也,凭直觉以为这个名字更像个演员或者顶多是个通俗小说作者。是的,我自幼怀揣无端的直觉,比如觉得西方作家里最好听的名字是保罗?奥斯特。外加《垂死的肉身》中译本封面确实俗丽得过了头,深红的玫瑰花下,一截子娇媚的肉身,两个粉嫩的乳晕,混不吝地塞满了情色意味。
  二十出头的我无法被一个老男人甚为拉杂的自言自语吸引,亦无法用开阔的心胸体悟肉欲先行的老牛吃嫩草。怀着对女主人公深切地同情,我一边看一边谴责男主人公,与法制报上立场鲜明的用词方式差不多,年过半百男老师勾引青春年华女学生,两个字足以定性――禽兽。我毫不犹豫将送给凯普什很多成语:道貌岸然、人面兽心、道德败坏……基本上这个老头不是人。
  回头想想那时候这本书不曾深深地触动我,大抵与我虽然年龄上迈入成人范畴但生活过于无忧无虑,又从小接受过滤式的洁癖教育有关。如同我年幼时看到身患重病的邻居,涌上心头的除了浅淡的同情,更多的是有所保留的不信和好奇:有那么难受吗?真的有什么比拔牙还疼吗?同样的道理,理解和体恤着实需要一点阅历。时过境迁,没有什么比二十到三十岁的成长更一日千里。当我再逢着这个忠实原著又张弛有度的电影时,不仅生生被吸引了,还顺道反省了几年前的无知。
  其实故事并没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无非一段支离破碎的忘年恋。学术上颇有建树的知名教授凯普什已离异多年,他来去自如穿梭在风月场,体面地放浪形骸,人老心不老,不受任何羁绊。六十二岁的他依照惯例引诱了二十四岁的古巴裔女学生康秀拉。然而,收放自如的凯普什没有浅尝辄止,他情不自禁地沉溺于她的身体,迷恋她的乳房,他不厌其烦地观察它、赞美它,如沐春风地占有它、享受它。直到霸道的征服欲渐渐变成莫名其妙的敏感和愠怒,自信和自由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不甘和无奈塞满他迟暮的心。他无法忽略自己沉重的年轮,难以自持地嫉妒、揣测,总有种兵临城下的感觉,惶惶不可终日。“老年不是一场战斗;老年是一场大屠杀”。菲利普?罗斯另一本小说里的句子。对死亡和衰朽的憎恶扑面而来,他喜欢代表老人恶狠狠地抱怨。年老的凯普什注定无法完全拥有康秀拉,她正蓄势待发的积聚,而他几乎消失殆尽,随时随地,他被尴尬、怀疑和力不从心包围。他已到了人生的尾声,而她其实还算得上初来乍到,一切欣欣向荣,终究会有年轻的男孩将她带走。“和你在一起的未来让我害怕”,一个衰老男人的隐隐焦虑还是跳了出来。多年来他在情场运筹帷幄,风流过后,毫发无伤。这一次,他不能失控,也不允许自己处于下风。他装作漫不经心地突击来到她跳舞的酒吧,他几番挣扎在她十分看重的毕业宴会上爽约……几番挣扎,他以一种看似强大实则畏缩的自我保护,逃离了与她纠缠的现场。
  那次宴会终究导致了两人关系的恶化,镜头里的康秀拉是演员佩内洛普,她一袭白裙等待着凯普什的到来,仿佛一个忐忑的新娘。当电话里传来他车子抛锚的谎言,她立刻红了眼眶。他的车其实就停在楼下,座椅上有为她准备的鲜花,然而他终究敌不过那种恐惧,不知满头白发的自己如何才能自在地面对她的父母亲人,不破坏和谐的画面。于是,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音乐欢愉,人头攒动,而她最期待的那一个,貌似潇洒,其实怯懦,又一次闪进了看不见的角落,他隔着她的乳房,粉碎了她的心。
  年龄不投机,一拍两散。康秀拉终于厌倦了一次次失望,从凯普什生活里消失。不是通常的结婚生子抑或反目成仇,她淡淡地退场,以一段告别的留言伤婉地抽身。凯普什表情复杂地听着留言,终究与她离散的滋味,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忧伤。如若故事到此结束,加之各种副线人物的命运起伏,也算得上有头有尾。在凯普什的风流史里,也无非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具诱惑力胴体,最美乳房。没什么特别,他和她的故事可能定义成爱欲比爱情更准确,男人都爱美女的裸体,如同英年早逝的饭岛爱永远活在男人的硬盘里一样。然而,命运给了他们一个确凿意义上的地老天荒。再相见,凯普什果然依照规律老了,康秀拉却没有意气风发,她经历着比凯普什更严峻的考验,或者死去或者残缺地活着。仿佛他的畏惧滋生出一种邪恶的力量,不怀好意地摧折着她。
  阴差阳错的宿命让这重逢过于言之有物。八年的杳无音讯后,康秀拉患了乳腺癌,即将接受切除乳房的手术。她带着最后的坚强和倔强出现在凯普什眼前。她说他是给予她乳房最多赞美的人,她要他最后为她拍一组照片。
  她褪去青涩,亦不见了一头长发,憔悴的脸,潦草的短发,她更像她的幽灵。她说她每天把头发剪去一点点,这样她完全失去它们时便不会太伤感。他老去,她风流快活的噩梦终于没有成真,却是被更险恶的噩梦取代。
  他以为她顺理成章还有很长时间的春色满园,却不成想她突然天寒地冻,甚至超过了他那漫长的秋天。意料之外,在衰朽腐坏这件事情上,她风驰电掣,加速度超过了他。他老了却健康,她年轻但是身体跨了,天平两端出现了一种非常态的平衡。
  场景没变,转眼就是八年。相同的沙发上,她赤裸着即将被摧残的上身,袒露着两个好景不长短命的乳房,哀戚地盯着他的镜头。被悲怆的气氛笼罩,裸露更像一种仪式,与欲望无关。
  他们曾经短暂的醉生梦死,如今苦中作乐,在沉默中依偎。病房里,他身旁的康秀拉已经不再是那对最美乳房的主人,他却百感交集守在她身边。那首他不想听她唱的挽歌,却原来要自己唱给她听。如同雕像的脸陡然淌下一行热泪,向美好说再见,有种静谧却揪心的感伤。故事的结局竟然是最残酷的豁然开朗。
  “欲望和死亡接近,很难克服,只是比克服死亡的可能性大一点”。电影里凯普什如是说。爱或者欲都还是太轻盈了,死亡和衰朽才那么结实。除了死,什么都在预料之外,都是一言难尽。
  镜头闪回当年,他们手拉手走在海边,他的岁数可以减去八年,她的长发披在肩。海风吹着背影,那是逝去的岁月,回不去的瞬间。

标签: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