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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把什么照亮] 月光把天空照亮

时间:2019-01-25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路下来,路灯有一搭没一搭地亮着,把林朋和华桐、凯峰他们三个少年的身影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街道上。除了街道两旁静默肃立着的芒果树投下的一块块浓重的阴影,三个少年的身影贴着地面一路向前,像飘浮在黑夜河流上的三叶扁舟。
   凯峰光着膀子,衣服挂在一边肩膀上,顶着一个像喜鹊窝一样的爆炸头。他的头发本也是和华桐的一样长,前面的头发拉下来,能用嘴巴衔住。有天晚上,不知哪来的怪念头钻进他的脑瓜子,他就到发廊去让人把他的头发给弄爆炸了,还把几缕头发的发梢给弄成或金黄或紫色或蓝色的,以致于第二天到工地上时被他的父亲冷眼斜视,母亲则唠叨不休。同在一个工地上做工的二两叔平时说话很幽默,也爱拿凯峰开玩笑。一起做工时候,二两叔看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总爱揶揄他。这一回见到他奇异的爆炸头,就说,峰啊,你可小心点,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头上突然停下一只喜鹊在上面屙蛋。凯锋说,这城里哪来的喜鹊,你真是杞人忧天,我这叫时尚。凯峰的父亲一边把灰膏往墙上抹,一边冷冷地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我今夜趁你睡着怎么把它烧掉。凯峰的父亲来到芒城打工十几年了,夫妇俩累死累活,不仅把凯峰的姐姐送去读大学,还在这城里买了一块地皮,希望有朝一日在这城市里建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怎奈凯峰这孩子不学好,读到初中二年级就开始迷恋上网,三年级还没读完就回来了,整天无所事事,还经常带女孩子来他们租的房子住,没钱用的时候就伸手向他的母亲要。到后来凯峰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勒令他母亲不管他怎么求都别再给钱,看他做不做工,不做工连饭都没得吃。凯峰见父亲发威了,才开始去做工,可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父亲说烧掉他的头发也只是说说而已。在凯峰左边走着的是华桐,右边走着的是林朋。他们三个都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一代,都来自远在乡下的娄圩村。三人走着说着,关于读书时候的某个女孩,或是攀墙去上网、打游戏机的经历,或是最近在玩的某一款网络游戏,他们唯独没有说到远在乡下的如空巢一样的娄圩村。但是,林朋想到了。他此刻正在想着娄圩村的爷爷和妹妹。明天就是中秋节了,爸爸和妈妈远在海南的农场打工不在家,他们有没有去集上买月饼呢?也只有林朋想到娄圩村,凯峰不会想到,因为他一家三口都在这城市里。华桐也不会想到,因为娄圩村除了奶奶已没有他的家人,他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那里只有空荡荡的房屋。林朋他想着家乡,想着家乡月光下的稻草垛。那一堆堆稻草垛堆放在打谷场上。小时侯,在有月亮的晚上,林朋和伙伴们就在打谷场上的稻草垛间玩兵捉贼的游戏。很多时候,林朋总是充当贼的角色,而凯峰,作为村里的孩子王,他只愿意充当兵的角色,带领他的兵们去寻找躲藏在众多稻草垛中的贼们。有一次玩兵捉贼的游戏,不知是林朋在稻草垛中藏得太深太好,还是因为兵们没有到过那堆林朋藏着的稻草垛,他始终没有被发现。长久的等待没有等到被捉住,也没有等到游戏结束的号令,林朋竟躺在稻草堆里睡着了。后来林朋是被妈妈急切的叫唤声惊醒的。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稻草垛里。他急忙钻出稻草垛,看见了静谧的月光披在妈妈的身上,她头顶上空的月亮很圆,也很远。
   此刻,林朋想,或许这城市上空是不需要月亮的,它有五彩的霓红灯就够了。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女孩子的尖叫,很凄厉,很惊恐。他本能地循声去寻找,却见女孩手指着自己喊,抢劫!林朋傻了,她怎么胡说自己抢劫呢,她是不是疯了?还没等林朋想清楚,华桐就很用力地往前拽了他的手说快跑,就像小时候在打谷场上游戏开始后要快点找地方躲起来那样。林朋被华桐这一拽,才发现凯峰已早消失在了街道边上的一个胡同口。他消失的速度比一只被猫追赶的老鼠的速度还快,华桐也跟着消失在那个胡同口。林朋也跑过去,要看看凯峰和华桐两人到底搞什么名堂。
   林朋没有看到凯峰两人,他趴在地上抬起头来,他的双手被一双有力的手反剪着,后背被膝盖顶着。他有机会看清了那个惊声尖叫的女孩,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上飘着一片片殷红的枫叶。被枫叶烘托着的女孩还一脸的惊恐,像一只从老鹰利爪之下死里逃生的小鸡,浑身瑟瑟发抖。她的周围聚拢着一群人。林朋也被人群围拢着,他很纳闷,本来行人寂寥的街道哪里冒出来的这许多人?林朋不敢正视众人的眼睛,他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像一支支针芒扎在他的肌肤上。他疼痛得无以言说,默然无语内心却万丈波澜,丝毫没有儿时游戏时被抓的懊恼和喜悦。
   阿妹,他们抢你什么了?
   我的包被抢了。被抢的女孩惊悸犹在。但不是他抢的,是另外一个人。当我走近他们的时候,中间那个人就冲上来夺过我的包,我被包的肩带拽了,跌了一跤。
   这些乡下人怎么这样,弄死他算了。
   你们可别乱来,还是交给派出所好。
   有人打110没有?
   还被摁在地上的林朋害怕极了,他抓不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想起了要寻找一根救命的稻草,便大叫起来,放开我,我没有抢她的包,放开我!
   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没有人听到林朋的辩解,或许有人听到了,就是不想理他。人们眼下更关心的是如何处置他。大家最终一致同意把他交给派出所。林朋真是无奈,而这一刻,他却听到那被抢的女孩发出要求放了他的叫喊:放开他,不关他的事!但是,却是没有人听她的。人群散去,林朋被人扭走,独留她在原地歇斯底里,听见没有,放开他!不是他抢我的包。
   在另一条胡同深处,喘着气的凯峰却是一种气急败坏的心境。妈的,什么也没有。凯峰把抢来的包狠狠地甩到地上,还重重地跺上几脚。
   包里是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个爱臭美的女孩子随身的一些小物件:一把小梳子,一个小镜子,一把眉钳,一支口红,一包面巾纸,可能还有几个漂亮的胶箍。在华桐的眼皮底下,凯峰把女孩子的这些小物件踩了个稀巴烂。这时华桐才猛记起,林朋没有在他们身边。
   凯峰,林朋呢?华桐问。
   林朋?
   林朋没有跟上来。
   他可能往别处跑了吧?
   我们回去找他吧?
   你想找死啊,说不定人们正四处找我们呢。
   可林朋……
   他那么机灵。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林朋真不会有事的吧?华桐还是不放心。
   不会的,凯峰说,你回去千万别把今晚的事说给他们听。
   凯峰说的他们指的是和华桐林朋同一个工地的工友们。
   华桐是跟他舅舅一起做的工,都是做房子的主体部分。华桐是小工,林朋也是小工,他们这两个小工整天就伺候着舅舅等七个大工。他们负责帮大工们递砖头,用灰桶盛砌砖用的泥浆,一天到晚就在工地上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还好,在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大工们总会帮着他们。
   十一点过后,华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工地。他们做的是私人房,已经做到第三层了,他们就在第一层搭铺睡觉。舅舅和几个工友已经睡下,还有两个工友没有回来,华桐知道他们是到别的工地聚众赌博去了,就像他们知道自己每晚出去一定是去网吧上网一样。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今晚和凯峰去干了什么。
   舅舅还没睡着,见只是华桐一个人回来,就问,桐,朋呢,还没回来吗?
   回来的路上,华桐已想好了怎样来回答舅舅的问话。他知道舅舅见不着林朋和他一起回来,是必定会问起的。华桐不假思索,说,朋还在上网呢。舅舅埋怨道,这小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明天还要做工呢。华桐没再说什么,他后悔今晚不该叫林朋也跟着出去。如果林朋能好好地回来也就没什么,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冤枉死了。他可是不知道凯峰和他是商量好了要干点什么的。
   其实也算不上是商量,准确点说是凯峰唆使的。凯峰经常去打麻将,赢了钱就叫上华桐等一帮友仔到KT厅去喝酒吼歌。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的时候,他并不是总能跟他妈妈要得到钱。有好几次,因为身无分文,凯峰夜晚像只饿狼一样四处乱窜,叫上华桐到工地上偷人家截好的钢筋去卖。华桐对凯峰的这种做法曾表示过质疑,凯峰就说,你放风,我去拿,如果有人来,你就暗号通知我,即使有事,也轮不到你。华桐像凯峰一样心存侥幸,他完全忘记了爸爸的叮咛:你少跟凯峰来往,跟他学不得好,你好好做工,多挣点钱,到时候去学车,你可不能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做建筑。华桐也有这个愿望,他不想一辈子在建筑工地上苦熬,他喜欢开车跑运输。舅舅也没少说他,说你别老是跟凯峰瞎晃,你不能跟他比,他爸就他那么一个儿子,他爸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你爸可没他爸有钱。
   凯峰跟华桐说想在行人稀少的香风街抢包抢手机,华桐吓了一掉,他的双眼像是要掉下来了。他瞪着凯峰说,我说老大,你可别乱来,那会坐牢的。凯峰说,你怕什么?我看到最近有个女孩经常在那条街上过,她有一部漂亮的手机,应该值不少钱。我就想着把它拿过来。华桐说,我可不敢跟你去了,跟你去几次我害怕得好死,晚上都睡不着觉。你爸又不是没有钱,你就别打什么歪主意了。
   凯峰说,没事,你跟着我,我又不用你动手,我抢到了我们就溜。
   华桐没有说什么,他看着凯峰,就像从来不认识他似的。他想起爸爸的叮咛舅舅的嘱咐,他告诫自己,跟凯峰一起玩还行,但是无论如何再不能跟他去做那些让人提心吊胆的事了。
   华桐弄不明白,凯峰的爸爸妈妈虽然每天也是很辛苦,可也挣了不少钱,凯峰怎么动不动就想做些出格的事。凯峰的脑子里如果老盘算着这样的想法,迟早会出事的。华桐过后跟凯峰说,你可别乱来,弄不好真会坐牢的,你没见报纸上说有人抢十几块钱也得坐几年牢吗?我可宁愿没钱花也不去坐牢。
   华桐知道,凯峰是把他的话当屁放了。这不,没几天的工夫,他真动手抢了人家的包。
   华桐现在觉得最对不起的是林朋,他早知道凯锋不会是说说玩而已,应早跟林朋说凯峰疯狂的念头,或许这样林朋就不会因那瞬间的迟疑而耽误逃离了。
   华桐躺在床上,想想林朋有可能被别人欧打的样子,就难以安睡。他因为害怕,不敢回去找一找林朋,他看见自己的怯懦像一只受伤的丧家犬瑟缩着躲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他翻了个身,他不知道林朋现在怎么样了,过后他又该如何跟林朋解释今晚的疯狂。
   透过值班室的窗口,林朋才发觉这城里也是有月光的。月光洒在窗外的院子里,比起乡下打谷场上的月光,显得过于凄清了。派出所那个值班的民警把林朋铐在值班室的窗下,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学起人家打劫来了,你就在这呆一晚吧,明天再审你。他啪的一声就把值班室的灯和门给关掉了,林朋眼泪的阀门并没有因此随之关闭。他流着泪,他想起了问题出在哪儿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跟凯峰和华桐一起出来。那时侯林朋已洗澡完毕,他躺在用模板搭成的简易床上看一本《故事会》。往常他总是这样,一天下来已累得筋疲力尽,吃过晚饭冲完凉,他就躺倒在床上看一会儿《故事会》才睡觉。华桐则不然,经常和凯峰出去,到半夜才回来,有时甚至通宵不回来。大家都开始上工了,他才神情倦怠地倒进床铺里去。他舅舅就说他,晚上少出去玩,要玩也别那么晚。再这样下去,就别在这里做工了。华桐是有些怕他舅舅,但他把舅舅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林朋正在看《故事会》的时候,凯峰就出现在他的床头了。凯峰问,华桐呢?林朋说在冲凉呢。凯峰说,起来,我们去玩吧。林朋问,去哪里玩?凯峰说,随便出去逛逛,要过中秋了,街上热闹得很。林朋说,太累了,不去。林朋又看他的《故事会》,可华桐再叫他的时候,他就应下了。林朋想着他乡下的爷爷和妹妹,想睡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睡着,就起身穿好衣服和华桐凯峰两人一起出去了。
   想不到自己走着走着,就走进这派出所来了。凯峰和华桐这两个卵仔也真是的,竟然拉自己下水。林朋深深地意识到,他是被凯峰和华桐给卖了,一股无名怒火像攀附在茅草房上的火蛇,噌噌地往上窜;尾随而上的,是咬得咔吧响的恶念。要是自己被拘上十几天甚至挨坐牢,出去后一定把那两个卵仔给杀了。
   这股恶念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有可能挨坐牢的想法占据了林朋的内心,那想法像充分发酵的面团膨胀开来,挤迫着他的胸腔。他觉得自己就要闷过气去了,突然一声哭嚎又引领着两串委屈的泪水打开了一条通道,越过窗口,乘着月色直抵爸爸的耳边。
   明天,或者后天,爸爸就会回来救我出去的。反正我没抢过,我自己还蒙在鼓里呢,警察问起,我就把那两个卵仔供出来。他们不仁,又怎能怪我不义。林朋这样想着,那窗外的月色竟也显得有些柔美了。
   华桐没有睡好,十二点早过了,还不见林朋回来,华桐就有些慌了。要命的是林朋没有手机,要是他有手机,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他在哪了。他只好发短信给凯峰,林朋还没有回来。凯峰回复,这卵仔跑哪里去了?华桐说,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凯峰好像生气了,你他妈的乌鸦嘴,他能有什么事。华桐说,会不会被人抓住了?凯峰说,他要是被警察抓住了,会供出我们俩的,我倒宁愿他被人逮住了揍一顿,那样倒也好过点。
   华桐不知如何回复凯峰了,他只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凯峰发来的短信。林朋被抓或是被打,都不是华桐所希望的。他想林朋也会像他们一样逃脱。在半夜或是清晨时分,他会安然回到工地。
   在第二天准备出工的时候,林朋还没有回来。华桐的舅舅就问华桐,朋昨夜去哪里,到现在还不回来?
   心里一直发虚的华桐支支吾吾,说林朋昨夜可能在网吧通宵。
   太阳照到了工地上,舅舅和工友们边做工边聊着,说今天就做一个上午的工就行了,下午大家好好休息,上街去买买月饼,舒舒服服地过这个中秋节。舅舅正把一块方方正正的火砖放在已摊好的泥浆上时,他别在裤腰带上的手机高声唱了起来: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
   舅舅把手机放回别在裤腰带上的手机夹里,目光直射向正往脚手架上搬砖头的华桐身上,华桐,昨晚你们干什么去了?
   华桐因为心虚害怕而瑟缩着。他害怕舅舅像鹰眼一样凌厉的目光和像门神一样严肃威严的神情,还害怕昨晚的事有可能带来的所有后果。但是,在舅舅不容回避的斥问面前,华桐不得不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昨晚回来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刚才林朋在派出所打来电话,说他被押在那里。我就觉得奇怪,林朋可从没有晚归或夜不归宿过。舅舅怒不可遏。
   我怕你骂,我以为林朋会跑掉的。
   你现在就不怕我骂了?脑子还没长满脑壳就学人家抢劫,真不知天高地厚。如果抢劫能行,我也不用整天做这累得卵蛋要掉的建筑了。再说了,你们去干坏事就去,干嘛要拉林朋下水,还不让人家林朋知道。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舅舅的怒火越烧越旺,一旁的工友都劝舅舅别说了,还是赶紧去看看林朋,想办法跟警察通融通融,叫他们放了林朋。
   看什么看,除非这两个野仔去自首,要不林朋就没办法出来。对了,我到派出所去跟林朋说,让他供出这两个野仔得了。
   舅舅说着就走了,他全然不理会华桐带着哭腔叫着的一声“舅”。
   华桐的舅舅还没到派出所之前,有一个女孩就先他而到了。她就是被凯峰抢包的那个女孩,她跟派出所的警察说,整件事与这个叫林朋的少年无关,他是看到他的包被人抢了才要跑过去追的,这其实是个误会。林朋听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为自己辩解,而且还说了谎,惊讶得不知所措。他刚想说不是这样的,女孩却不住地向他眨眼睛示意。女孩又说,何况她的包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离开派出所后,女孩跟林朋说,她也来自农村,她的父母都在这城里打工,她帮林朋说话,是因为有一句话像一只马蜂一样深深地蛰痛了她。
   林朋疑惑地看着女孩的时候,华桐的舅舅就来到了。他如释重负般的嘘出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
   后来只有舅舅和林朋两个人的时候,舅舅对林朋说,你就不回工地了,就买点月饼,直接坐车回家吧,我要试试凯峰和华桐这俩小子。
   舅舅回到住地后对众人说,不管我怎么说,甚至愿意给点钱给那些警察,只要他们放了林朋就行。可是那些警察就是不肯放人,说林朋虽然没抢,但是林朋和劫犯是一起的,除非他说出是谁抢的包,否则就别想为自己开脱。要命的是林朋说他没看见谁抢劫,只听见有人喊抢劫,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回事。而警察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警察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你跑什么?林朋就没话了。林朋还在派出所里呢,你们说什么办?舅舅说完看了一眼华桐,华桐一脸的忧戚。许久,他才说,我去跟凯峰说,我们俩去自首,我们不能让林朋受冤枉。
   舅舅看着华桐走出去的背影,嘴角掠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心里说道,去吧去吧,能见到林朋算你们厉害。
   华桐站在凯峰的面前,他的恐惧和忧虑一览无余。华桐说,峰,朋昨夜里被逮住了。我舅舅拿钱去赎也不行,警察非要他供出我们才放他出来。
   凯峰突然紧张起来,问,他没供出我们来?
   华桐摇摇头,凯峰似乎放松了些,喃喃说道,这小子还算仗义,可这小子也太不机灵了,他如果机灵点,会弄到这个地步吗?
   凯峰后面的话突然提高了八度,华桐说,这怎么能怪他?我们根本就没跟他说过什么。
   凯峰说,是啊,不知者无罪,他什么都不知道。
   华桐说,话虽然这样说,可我们保不准朋不会供出我们俩。
   凯峰说,供出又怎么样,我们做过什么了吗?我们什么都没做过。
   凯峰想起昨晚抢到的那个女孩的坤包,心里就有点不平,有点愤懑。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也就堂而皇之的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华桐说,朋不是傻瓜,他会供出我们俩的,我们还是去自首吧。
   凯峰恼火了,大声叫道,我也不是傻瓜。他被抓是他的事,关我卵事。你爱去自首你去,可别把我拉上。
   华桐失望极了,他看都没看凯峰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凯峰在后面追问,嗳,你真想去自首啊?
   华桐叫道,我现在就去,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能叫朋当替罪羊。
   凯峰望着华桐离去的背影,嘀咕着,真是神经病,比猪还笨。
   华桐垂头丧气地回到舅舅的住处,他告诉舅舅,他去找过凯峰了,凯峰不愿意和他一起去自首。
   舅舅问,那怎么办?
   华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说,我自己去!
   舅舅说,那怎么行?事情是你和凯峰弄出来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舅舅掏出手机拨打凯峰的手机,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舅舅收起手机,对华桐说,走,带我去找凯峰。华桐带着舅舅来到凯峰的住处,哪里还见得着,就打电话问他的爸爸,他爸爸说,我整天做得卵蛋要掉去,哪知道他去哪里。
   华桐对舅舅说,算了,不找了,说不定他因为害怕逃走了呢。我一个人去吧,只要林朋能出来。
   舅舅拍了拍华桐的肩膀,那肩膀竟也像一堵墙似的厚实了。他笑着说,像个男人了,走,我们回去,好好过这个中秋节,更要好好过往后的每一个中秋节。
   当林朋回到娄圩村的时候,凯峰也踏上了离开芒城的班车,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去往哪里。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必须远远地离开芒城,一刻也不得耽搁。而林朋,今晚,就能站在村口的大榕树旁,看着月光除了能照亮伙伴们远去的童年和寂寂的山村,还能把什么照亮?
   编 辑 杜 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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