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傍晚,雨中的树叶 正面是湿的,反面 是干的 雨中的房子愈发苍老,像一些 活在很久以前的人
但他们在这里,连同里面亮着的灯
雨闪着微光,像某种
被想起的过错
我记得电线上有过鸟儿伫立
而雨正穿越
曾被它们的身体占用的空间
几乎无声,雨落着
带着分歧
我摸了摸身体里干燥的一面
感到了自己的不真实
树叶
哗哗作响。树叶抛掷它的
脸。脸抛掷它的
光斑、脉络、锯齿边纹,和背面
摆脱不掉的粗糙
哗哗作响,被抛掷的
声音、阴影、气流、仿佛
静止是令人不安的
被时间看清是令人不安的而时间
正把手轻轻放在
它与树枝粘连的
柄上
废弃的古运河
安静下来,仿佛回到
被命名以前的时代。
它宽恕了所有来过的人
安静:旋律般的身体
不再接爱歌词的冲撞
它以静止,否定了
曾拥护、并输送往祖国深处的东西
――并未结束
一个空怀抱,敏感于
和世界重新摩擦时
产生的知觉
二月
天琴座的明亮
是我记忆中一段岁月的反光
许多年了,看不见的手指一直在弹奏
使我的命运
无限靠近过某支曲子
宁海路上的山茶花
在大朵大朵地落
在那里你曾告诉我:恒星才是神学
这是二月,梅花谢了,梨树尚未醒来
它们并不知道
春天曾给出过错误的听觉,
以及
值得为之去死的幸福
月亮
月亮,夜间被光捉住的东西
它的自我救赎是:让一块黑影
一次次走遍全身
满月时,光毫
逼真得像呼喊声。所以
欢乐总可以找见父亲,而悲伤
没有子嗣――它一直是它
本身
有些事确实曾发生过
有些事确实曾发生过
比如吹向玻璃的风
比如窗外悬铃木的摇晃,一次又一次
它的铃铛试图发出响声
黎明的大理石上满是露水
教堂的椅子干干净净
有些事确实曾发生过
在电梯里,我按下要到达楼层
的数字
而有人袖着手,据说,他们
可以一直
上升,到达太空
晚上六点,我吞下玫瑰的香气
我觉得,我正是从前某个
在恋爱的人
而玫瑰正是星星
星星正是知更鸟的叫声
有些事确实曾发生过
甚至,在对未来的规划中
而那被遗忘绑走的
已在远方的灯下得到确认
明故宫遗址
柱础上的虚空。
树杈间,缠绕的光线送来
金色荆棘
――灵魂和躯体并未分开
粗大的松柏在空中
吸聚阴影
而无数在阴影中停滞的瞬间,尖锐,雕着花纹
――雄狮饮下凉水
饮下老城砖心中的裂痕
望着石板路上深深辙痕的
拱形门,接受了自身宽阔的平静
花喜鹊在甬道上撒下粪便
它们啁啾、蹦跳,不知有未来
黄昏,在某咖啡吧等友人
要等到一侧暗下来,玻璃
才会专注于另一侧的事
变成镜子的过程中,它把吧台边的某人
放进外面街心的人流
――那嚣闹、匆忙之地
我也会处身其中而不自知
一会儿,我等的人要在那里出现
他也曾坐在这窗前等我
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前半生
是怎样走过来的
玻璃顶部的天空已蓝到发黑
用不了多久,一间咖啡屋便
可以替下整个世界
或者,出现在遥远的群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