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着一担月亮回家 遇上大旱 水就离村子低了 远了 水从水那儿爬到我家 一天难得一个来回 门前的池塘张大干裂的嘴
吞掉了最后一滴 多少美妙的事物
逃离村子的眼睛
多少次 爸爸挑着一担月亮回家
照亮了失语的村庄
照亮了黢黑的厨房
我和弟弟围着水桶
一人捧着一个月亮让 疯长的渴
痛饮那雪白的光
一直以来 那捧圣水
潮涨心中的大海 千万颗月亮
在我的血液里奔跑
往日葵花
我从小钟爱的莫过于葵花
在那个接近太阳的村庄
她无数次把村庄照亮
把我照亮我心里储满了黄金的光
春天的日子 葵花在我家的池塘边
飞快地生长 忽然有一天
就高挑得像姑妈家的姑娘
我喜欢和她的影子躺在碧波上
夏日刚过 葵花举起了花盘
开始像月亮 后来像太阳
每天举着一盘满满的香瓜子微笑
像谁家的新娘就要发放喜糖
我从小钟爱葵花 往日的葵花
像葵花钟爱天上的太阳
太阳之剑射落了葵花
多少年 让我的心一起殉葬
蜜 蜂
该要多少吨花粉 多少种技艺
方才酿出小小的一罐蜜
该穿越多少航线 多少时间
方才运回这成吨的花粉
每到春天这些颗粒状的黄金
就会箭一样在大江南北
飞来飞去没有谁
像它们这么神速这么虔诚
它们重复着从花朵飞回
飞回那摩天楼的蜂房里
谁能想象 那可怜的薄翼
竟能扇出一个春天的蜜
多少次 我在澧水岸边
展翅欲飞 终不能创造一次神奇
只能默默仰望这上帝的小天使
像在阅读月亮中的小情人
当人们毫无保留地取走了蜜
蜜蜂并不哭泣 只要翅膀在
它们还会箭一样飞遍大地
关于父亲的话题
你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把自己冷成风冷成雨冷成冰
冷成腊月十三一个灌了铅的话题
从此叫儿无法提起
一提起就有什么被砸碎
特别害怕轻闲的日子
一个影子晃得我寸步难行
风的咳嗽搅得我落魂
更怕节目来临
又要上香烧钱纸
烧得大雨滂沱 江河倒流
害怕见到与你形同的老人
满头白发让我想起雪
黄土的背 岁月的沉
见到这样的老人
我会突然变得天真
我羡慕拥有双亲的人
他们被幸福淹得太深
让我干裂为尘
如果能够嫉妒
我就嫉妒这样的人
多少次在梦中飞翔
是你给我插上了羽毛
在瓦蓝瓦蓝的天空
我寻找星星 追赶太阳
今生与来世
你都是我永恒的光
盲人的拐杖
拐杖是你的光
是你的太阳 月亮和星星
是你的萤火 野火
拐杖是你的路
是你的大路小路坎坷的路
是你播撒鼓点的路
拐杖是你的粮食
是你的稻米 大豆和骨头
是你支撑生命的骨头
拐杖是你的自由
是你的界限方向和尺度
是统治你一个人的国度
拐杖是你的酸楚
是你的疼痛 哭泣和倾诉
是伴你走向坟墓的奴仆
拐杖总是走在你的前头
拐杖是上帝赐给你的一只手
是你看不见的前途是你蹒珊的孤独
拐杖是你内心的森林
为了握紧这根魔棍
你要耗尽一生的灯油
一根木棍
让你余生的分余生的秒
都得小心翼翼地讨路
我只想低飞
我只想低飞
超低空那样低飞
贴着叶子低飞
抱着浪花低飞
在荣誉以下低飞
在财富以下低飞
在爱情以下低飞
我只想在土地之上
万物之下安静的低飞
不给他人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