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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玮作品:仰望源头的河流(组诗)|河流源头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诗人简介]   董玮。生于山东东营,现供职于胜利油田,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文学》、《时代文学》、《青海湖》等刊物,出版诗集《地脉》(合集)等。
  
  仰望源头的河流(组诗)
  
  那么,你就不能称之为这里的人
  如果你没痛恨过咒骂过:这里的风沙
  盐碱地,三个蚊子一盘某;如果你从没
  向她索取过,摸到绝望深处的茅草根
  你就不能称之为这里的人
  在三月或十一月,缺乏过渡的春天
  留在湿地靠草籽寒风过冬的天鹅
  绿头鸭,片言只语是讲给外来客的
  如果你不能一下子说出:马场酒
  一霉霎就不见了的槐树林、干打垒
  苇絮一样翻卷的羊群:如果你不能
  一眼认出逃婚的野菊花,坟头压上黄裱纸的
  看麦娘:烧到天边的碱蓬草
  如果你没戏谑过河岸上的歪脖柳
  抽油机像磕头虫:不能
  像叫出芦苇、马齿苋、红柳林一样
  叫出:采油树、油鬼子,孤岛一棵树
  你没深深注视过一条大河,静静卷走麦秆
  风声,两岸幻灯片一样更迭的节气
  不成不淡的日子。直至两眼生涩模糊
  饱含一粒沙――
  如果没为她伤透了心:暗暗发过誓
  没真正爱过悔恨过,默默感恩过上苍
  如果你没有亲人掩埋在这里,你就
  不能称之为这里的人
  
  秋天,在黄河口
  深吸下这微凉的空气吧
  这蔚蓝至深邃的宁静
  心就会微蓝,就会沿海水无限敞开
  我与九月一起呼吸着
  丝丝缕缕草木干爽的气息
  从未这样真切地需要
  察觉到内心,虫吟一点点啃咬着
  拇指盖大小的苦甜。这微成的风里
  盛产石油,白蒿根连根的苦涩
  我总是摸到胸口一汩汩
  热爱。却无从知她们是怎样
  沿野菊、碱蒿草,一蓬蓬
  淡紫又火红着――
  我一次次用脚步经过水库和棉田
  目光总是引入空茫――
  季节如此宽广,被入海口的风四处吹散
  他们种下毛豆、水稻,连同卑微的命运
  这片刻的宁静,经过多少乌云
  玉米叶飞动的语言,多少内心的翻卷
  南岸是自生自灭的野芦苇;北岸也是
  比我醒得更早的不像是苦艾
  摸黑下地的铁锨。雾气虚淡的
  不像是坨庄的桑树林
  沦为虚空的沉年;更不像
  黄河口过也过不完的日子
  
  我要――
  我要在微风中的梧桐下走走
  伸手就够得着春天微凉的小手
  要完成你临终时的嘱托。他多羡慕
  每一个春天里随意走动的人
  要在三月,结识与拜访新知故友
  握紧紫云英和水杉一生不二的血型
  要将途经的麦苗与坟茔一一收录
  在虚幻与真实里感受片刻眩晕
  水田上那群斜飞的安徽籍阳雀,也懂得
  自己的偏狭,翅膀上一点尖锐的白
  刚好将我向南的江苏,向北的山东
  穿梭成祖国辽阔的版图
  要记住黄昏前,散落在大地上的身影
  有着怎样破烂的衣襟,不被珍视的衰老
  它们是我最远的亲人最近的热爱
  远方正无限涌来,道路又无限消逝
  若允许,我要一直一直沿无限走下去
  直至落日的磅礴,纳入我的一滴
  
  早春
  那些必将:离去和回荡中的轻雾
  那些姓草名本的灌木丛,不久前
  还开过小得可怜的野花,它们
  刚熄灭的小油灯还在
  有凭无证的一生和消逝,还在
  苇丛中,一只野禽的低咕
  几声,空旷略带血丝的暮色
  田野散落着薄雪、墓碑、抽油机
  是啊,我不再――惧怕什么
  那些被青苗覆盖、更迭的生与死
  河水向东,残阳西下
  它们有时被我混淆为一种迷茫
  在野葡萄落地,在无尽消失的版图
  在天边低垂狭长的忧伤里
  模糊成一片
  铁砂的烟红
  
  致那时
  请让我再走近些,入海口
  隐约的风,如此地渺远
  那不断低诉的,一定是冬枣林
  随风消散的炊烟,这久未谋面的事物
  请让我再走走老河道,槐树林
  乌羽下闪着悲悯的蓝天
  人们劳作起居四季轮回――
  请别漏掉,那比针脚还细密的春雨
  庄稼拔节时惊飞的一只红蜻蜓……
  那时,时间对我来说不再是
  压迫得快喘不过气来的鞭子
  那午后乡村的鸡叫,长长的啼音
  心间涌出的一道闪电,直疼到指间
  我曾多么痛心地爱着――
  请让我再好好听听,我总担心
  记忆是一张模糊得再也
  洗不出从前的底片
  那些随风而逝的苇荡
  白茫茫的烈焰,在油井
  暮色,这些我熟悉的事物间
  起伏。我总担心自己
  再也记不起。草地上
  你转而向我微笑时,睫毛上
  一闪而过的春天……
  
  今夜
  需要怎样巨大的镜面,星空
  比海洋、荒草更无边无际
  仰望中都是古老的沉寂,与生的温善
  今夜,在深深注视,在猝不及防下
  我与所有寂寞的心灵,竟以这种方式相遇
  点点孤寂。将思想连成一片浩瀚
  就算小小肉眼也能与之遥相呼应
  不单单为我,沿倾述或抵达,迷人星空
  多少尘封,你用不倦地闪烁
  显露内心如水的至境。我像真正进入
  一滴露珠的清,打开小小虫吟的求偶
  用微风的玉米叶,深深呼吸着
  用静撒的月色接纳黄河故道与河风
  露宿两岸的夜乌、坟茔、野薄荷……
  今夜叫坨庄、宁海,小如一缕麦香的村落
  定有人降生或离去,沿一颗流星和啼哭……
  今夜,灿烂的星空,盛大的星空
  进溅出心绪之外的漫天焊花
  所有彻夜狂欢和疲惫睡去的,不属于它
  为何单单是我,一支不能言语的艾草
  今夜,一条大河正横渡苍关――
  它溅起的惊叹,不能口授
  你知道一旦天明。我就会丢失才情
  月光的羊群,就会陷入流水
  怀揣漫天的璀璨,不能说出
  
  张秀英
  她不会想到她与时代,一场革命
  出身会带给她怎样的命运。她没功夫想
  埋头地里的收成,圈里的鸡鸭
  一张张吃饭的嘴,她更多求助于萨满和自己
  绾髻,月白色的对襟衫
  都是她自己剪裁。那时她老了
  野兽已一只只在她的版图绝迹
  她目光涣散悠长,多少连山关的黄昏里
  一个满族女人开启过一生怎样的狩猎
  盛夏天边空荡的青草间
  埋下多少不为人知的灵魂,她手指上有火
  农耕留下的根系,我们还有什么可依靠
  手镯上的银器氧化出陈旧古老的纹饰
  一条河涨满了水,在季节在苦难的汛期
  她手中有镰的旧伤,肩上有劈柴要生火
  它们被困在南岸,她想捂住胸口不断的汹漏
  她守寡时有五个孩子,最小的才两岁半
  像小鸟卢山上有松蘑、榛子
  地里有地豆和玉米。她不能撒手不能
  在这儿等死,雨水密集让她睁不开眼
  为不至于被突然冲走,磨镰河的草鱼   都知道死死咬住水草,那一刻她一定
  揪紧了什么,比一根水草还纤细的命
  在巨大的虚空塌陷之前,她知道
  哭喊什么用也不顶
  当我听到她时,一切都归复于平静
  也再没什么能够将她打开
  一生的每一瞬都在咝咝地消逝
  她要留在大雪封山之乡――那时
  一切农事都安顿停当,蓝天升高,粮食归仓
  她再扛不动锄头大豆最后是自己
  她再没有什么可失去,一个叫张秀英的女人
  我母亲的母亲――我想知道她和
  那些苦难和身世,有没有变迁、传承
  留下种子,在世代繁衍耕种腐殖的土地上
  又将以何种形式生长、衰败
  在连山关,在棒岭,在更辽阔的天际
  
  秋虫阵阵
  你可以打磨出它的漆黑,油亮
  却无法让心,也那么疼一下
  你可以捕捉到阵阵惶惑、凄远
  却无从知晓,为着什么
  你整夜被隔世的絮语,搅得
  不得安生,任凭它清晰又渐渐飘忽
  你可以重获一种安宁,稻香的田野
  赶远路的人、山道,低低的叮咛里远了
  你感到它的无力,忽明忽暗地挣扎
  是草木深,是整个田野发出的
  你可以被熄灭,点燃。微弱的一生短促
  又无奈,散布在乡野上的清寒,小野菊
  你可以沿它的空旷,一直走下去
  一阶阶声声慢。一弯摇橹的月色
  
  表妹的婆婆
  家属、跛子、大半辈子
  住屋顶铺油毡纸房子的女人
  再不会,在葡萄架下扇扇子
  露出肩膀上拔过的火罐印,再不用
  怄气、偷偷吞下止痛药,为区区几角
  商贩的责斥追出好远
  不到六十,这地缸一样粗壮
  生养过三个儿子的女人
  再不会出入贴着“福”字的大门
  在鸡飞狗跳的院子,晾晒雪里蕻
  被风戏弄来戏弄去的人造棉背心
  在丝瓜藤下说着:秋后给老二办喜事
  五金厂下岗的男人眼里
  一条命,远不抵贵得要命的手术费
  更让他心疼。此刻她多安静、认命
  默默地呆在黑像框里发愁
  茶几上,晌午还没收拾的碗筷
  刚想撸起袖子,才想起自己
  已死去多时
  
  这时,我是自己的
  董 玮
  
  夜的安抚,使思绪不再浑浊而清晰起来。
  在流淌着星光和流水的歌声中,有我曾不能抵达的远方。
  因着月光和星子的清辉,显得隐秘又真实,才将倾听与低语同时呈现于你。
  我依赖这种表达方式――在把我打磨擦亮的同时。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一把渴望听到自己内心音律的乐器,如此完整地诠释出我生命中那么多难以言说的。
  或许它一直在我的血流中,骨殖里,在春天的背影,紫云英战栗的喜悦里,浩瀚的大海上……一直都在,永远不会消逝――海浪翻卷如轻风吹过草原永远的潮水;星空闪耀,使万物承接它的光辉。它们是诗歌吗?!
  野草割破我的手指,宛似流星划过的凉,为什么感到痛,我痛的是什么?
  蛙声中我为什么感到舒畅和湖水那样悠远的宁静?
  沃尔科特为什么要这样提问:如果诗的价值在于诗中的盐粒,它是否只是人们能从手中放入嘴里的词句?――它还包含着别的吗?尤意问,我与这种古老的表达形式相遇。
  有时,当我经过矿区的田野时会无端喜悦起来。一丛路边随风摇曳的什么野花,也变得意味深长,柔情万种。单单是我这样吗?一声秋虫孤独的鸣叫,河水伴着内心的节拍,连绵不绝,它们无不是自然的歌者。我始终觉得,我们做的其实是同一件事。有时会想到那句:当你感受到四季带来的友情时,任何事情都不能压抑生活。
  涛歌就是风,存在,也不存在,能改变些什么么呢?有时,我感觉到一种注视,看到她走来,似等待一个瞬间,就是这样,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安静,自然,与你娓娓而谈,或什么也不用说,就这样慢慢走过河边,看落叶一片一片消散她的背影,她的美,而我又多么无能为力,想永远这样走下去,沿宁静得不可言说的忧伤――诗歌是写诗的人对能够理解他的读者的心里话,同时也是内心的独语。
  有时,我的表达又显得多么局促不安,连带着的鸟鸣也都是怯怯的,开出的花儿也是无名的。你在我这里找到的,无非每天经过的一辆辆油罐车,粘着原油的草叶,钻出水泥缝的蒲公英……
  我或许就是它们,也同样感知盐碱滩的寂寞、荒凉和年复一年的更迭。实际上,我就是它们。不然我不会一旦离开就会水土不服,魂不守舍地呆不下去了,这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次返回。我总管不住自己的日光,急切地在车窗外寻找芦苇、抽油机,内心就会一蓬蓬摇曳起来,难以按捺地跟着起伏波荡――
  这依恋让我找到自己,找到心灵深处真切地需要和归属感,只有这时,我才是真实、平和的。这时。我能够看到内心大片、大片自南起舞的菖蒲,带着我于风中轻盈而舒展。
  正是这样,它们就在我的心里,任谁也拿不走,哪怕将它们连根拔掉,也不能。
  
  推荐理由
  她的诗在流动。正如入海口的黄河:浩渺、沉稳、平静。一条自如的河流。在语言中流动:舒缓、柔软、绵延。她的诗有一种令人沉迷的节奏感。读她的诗,读者也会不知不觉地融入它的流动中。
  黄河故道、河风、野地……以及那些生活在那里的“最亲近的人”,在她的诗中我们都能看到,而在这些自然、人事的呈现中,让我们感知到浓郁的诗意在流淌。而在流动中。却又有一种开阔的气象。正如诗人所言:“落日的磅礴,纳入我的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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