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曲的夜晚 一轮月色,引领流沙诉说不了的秘密, 躲进青藏高原的屋檐下 久了,就落成阿尼玛卿千年的寂然 年老的喇嘛,终日在退化的草场边纳闷:
谁带走了神的喻令和人的遥念?
从哪一天开始,节日里的格桑欢颜不再?
十二道长号鸣起,十二座乐坊盛开在高原
经卷问奔闪过的小孩,将一地细语撒下;
我们保守不了的秘密终将面世。――
玛曲,西羌最初的一滴乳汁
比如齐诃玛,这玛曲最古老的村庄
像一缕普通的炊烟,升飘在积雪之上
迎迓着酒与雪里穿行而至的异乡少年
看着他:记录拍摄饮酒欢爱
清晨走出卓玛的帐篷,雪地上的脚印之后
开始对《西夏史》的撰写
腾格里之南,1994年的雨声
沿伤口栽植的花朵,朝背影许诺
秋天深处,雨声相陪
栖在掌声里的疲惫,睡得如此安详
我又如何平静叙述:“我没理由让你们失望!”
拧亮在腾格里之南的灯盏,照见憔悴
黎明的入口 楼道的尽头
等待者迎迓出一个个完整黎明,始终没有警觉:
除了回忆,夜晚给了我们什么
凉州辞
谁来揭开,鹞鹰守护的殓布
察看古道上遍撒的痛楚来向
“甘肃!”――我轻轻地说出籍贯
八百里河西的雪水,便从梦中溢出
摊开双掌,风沙漫漶过公路之外的草场
玉门霜落 祁连雪飞
凉州车站,钢铁、粮棉、打工者来往出进
亦如大唐天幕下的僧侣、商队和战马,
闪现在那时亚洲的瞳孔里,成就王朝的骄傲
坐落在春天之上的月色,看着百万劳作的父兄
传承着农耕技艺和凉州的酒曲
那些走进草原深处的王朝
消失在一条条没有驿站和标牌的纹路上
退隐于文字之上和注解的古籍里
一柄柄腥血尽失锈迹斑驳的弯刀,书写凉州史
河西少女的裙裾飞舞处,帝国倒下
一地叹息,是凉州辞的结尾
石头巷,与兰州有关的记忆
怀想的时候到了,石头巷
众多兄弟早已分居外出打工
众多姐妹安分守己,拉养孩子
年迈的邻居,聊够了国计民生或家长里短
叹息着回家做晚饭,收看新闻
今年的秋水,最后一滴即将成冰
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怀想
我只能在二百七十公里之远的腾格里之南
写着、谱着、唱着惟一的挽歌
为再也见不到的古老巷道茶香遍屋的黄昏
为将成为别人新娘的肃州籍女子
明年,这里将被一簇簇楼房代替
石头巷,作为一处遗址将消失在和平岁月
我投宿夜晚的烛火古老的气息
是否会出现在隔夜的梦里
我再也无法向友善的邻居问路――
轻轻敲开第13户木门,悄然走进
将门内的女子拥入怀中,迎娶为妻
我只能在腾格里之南的深夜
眼睑低垂怀抱心事抵抗秋凉
仔细回想众多兄弟失散的情形
张望众多姐妹婚嫁后的去向
如今,我仍在怀想
以后,我还会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