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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陈丹青

时间:2017-03-0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篇一:陈丹青访谈

ss="txt">陈丹青:你们几位为什么要找我谈“水墨”话题?

武艺:我们感觉您对“水墨”有个人独到的看法,所以想找您谈谈这个话题。

陈丹青:我一笔水墨也不会画。我对着董其昌画册“写生”,但那是油画。你们几位画得很轻松、很随意,造型能力强。我以前不知道刘庆和的作品尺寸,在双年展看见了,这么大!很难的,可是你画起来像玩儿似的。

田黎明的画我比较早看见,很淡的墨,讲诗意。李津该算彩墨吧?大量日常生活细节都能搁进画里去,还有女人和他本人。

去年我在今日美术馆书店买了一本武艺的画册。我很想也来那样画画,没负担,很开心。我画画太严肃。你们和江苏画院那几位都画得很开心,能力又强。学你们的人肯定很多,中国是画出一个路子就一帮人学,但总不如,学不像。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你们心甘情愿把自己想成“水墨画家”呢?

如果你们在德国,可能被称作新表现主义画家,在意大利,可能被称作“新绘画”。这些欧洲当代画家和你们有点相似:造型很自由,画法很率性,既不很现代,也不很传统。画面有叙述性,甚至有点可以解读的“故事”。可是在中国,这样画就给框定在“国画”呀、“水墨”呀这些话题里,不好往下说。

其实你们和方力钧、岳敏君他们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固然有不少符号,但全部来自当代生活,主题是活的,但你们画同样的主题,立刻给塞到国画、水墨之类话题,昏天黑地谈,我看不到讲出什么道理。你们这样画是因为这类讨论吗?你们的影响来源,我看是大范围的当代艺术。你们说是不是?

刘庆和:这是一个借口。当代艺术已经很“热闹”了,如果不坚持水墨,反倒有站在此山望彼山高的感觉。但是,我们考虑的并没有单纯局限于水墨,实际上也是与当代紧密相关的问题。当代不知不觉中,就成了现在的当代样子。水墨本不是被动从属的位置,是水墨群体的无意识和对当代文化麻木的状态所形成的水墨劣势。

陈丹青:水墨和传统其实是两个概念,比如说你们想做水墨实验,重要的不是水墨,而是“实验”。问题是这种实验跟西方的“实验艺术”是什么关系?“八五”运动后,很多人用水墨工具表达所谓“观念”,谷文达最早,我记得还有人把真实的桌椅做装置,全部包裹有墨迹的宣纸,观念是西方的。

另一路国画家走很传统的路子,我认识像清华美院张仃的学生邱挺,还有大批这样的水墨画家,也不能叫做复古派,但他们试图跨越革命国画传统,回到清以前的道统,至少是他们认为的古典道统。

你们几位,要我看,第一,是人物画家;第二,是当代艺术。很简单。工具虽然是水,是墨,但一件作品那么多讯息、意图,仅仅用工具来定义,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围绕水墨两个字,各种理论就会围上来,涉及美学,涉及美术史,等等等等,油画不会有这问题。我从来没见过一群西方人谈论一组创作,关键词是“油画”。

我喜欢水墨画。我认为全世界最好的绘画是中国的水墨画。当然,我指的是古典作品。但西方人物画传来后,国画家就有点“怂”了,开始自卑,好像不如人家。可是我看了大量中国古典人物画,非常了不起,从顾恺之开始就起点很高。

不应该去和西方那个系统比,那样一比,就用了人家的标准,就会自卑。

徐悲鸿那代人开始国画革命,把西方素描和造型系统引入国画,改造国画,的确使水墨人物画有了新意,但中国人自己画人物的一整套美学、技法,逐渐失落了。1949年后,国画也好油画也好,人物画变成革命画,国画革命变成革命国画??国画的内在规律被破坏了。今天回过头看,国画革命的那些人物画,还是比不过古人。你们认为比得过吗?比顾恺之好?比武宗元好?比李公鳞好?我看比不过,远远比不过。

但问题是古人那套,画古人好,画今人不好办:你怎么用古人那套画西装?画时装?画小汽车?西方人也有同样的问题:文艺复兴画耶稣那一套办法,怎么画现在的西方人?所以西方油画也一路在变。世道变了,绘画一定跟着变。国画革命后,也出过一些了不起的画家,蒋兆和、黄胄、卢沉等等。五六十年代出过一些天才,但是画政治内容,政治宣传。“文革”后,现代主义冲进来,国画又被冲乱了,无法确认自己的文化身份。到你们这代,决定画当代生活,画自己的感受,我认为你们超越了解放后的新国画。

李津你画你的女人啊,蔬菜啊,鱼肉啊,火锅啊,多活泼,你不用怕当代艺术,不用怕(转载自:www.dXf5.cOm 东星资源网:评论陈丹青)西方,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李津:我们都被外界贴了水墨的“标签”。我是从一开始学习水墨就知道学习国画比学西画有优势。从接触水墨材料,欣赏到国画原作的机会多,再到师承关系,这些无不证明学习国画成功的可能性比学习西画更多一些,更方便一些。我的学习方法不同。我自己脑子里有很多自然图式,天津的老先生们则对我有很多传统国画的影响。

陈丹青:一提起水墨,就要说到“当代”和“传统”,这俩词是一对冤家。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超越这套话语?我定义你们,就是当代人物画,这个定位明确后,所谓水墨问题反而好谈了。

从题材看,从所谓当代性看,你们超越了黄胄、周思聪那一代人,黄胄、周思聪他们超越了明清那一代人。明清画家在当时也是“当代画家”,陈洪绶是当时的“前卫”画家。任伯年在他的年代,也很“前卫”,可是到了共和国,他们就成了古董,过时了。

中国水墨人物画在明清以后的处境,是不如唐宋。那时人物画被山水画压着,山水画最雅,最有才华的画家都画山水画,宫廷里很好的人物画家画《乾隆下江南》之类长卷,画得多好啊,可是不入画品,不入史。到了解放后,人物画又被革命内容压着,画几个工人农民,被抬得很高,变成政治正确,山水画反而是“反动腐朽”的画。所以从明清到现代,中国水墨人物画一直被扭曲,找不到端正的位置。

到了我们这一代,像江苏画院徐乐乐那批人尝试“新文人画”,但他们不是“文人”,他们的聪明才气是画“人物画”,只是不再象革命国画那样画工农兵,而是返回明清,画才子佳人。北京略晚一步,也有不少人画这一路。

朱新建是画“时人”的先驱,日常世俗,短裤衩、小胸罩??表象上看他画的是情色,但他打开一道门,既告别革命画,又告别文人画,直接肯定世俗性情。到90年代初,你们玩起来了。我不知道评论界怎样看待你们?为什么不能像古代那样用题材分类:人物、花鸟、虫草??也可以按宋元明清、民国、共和国、改革开放分类。每一个阶段都有几个杰出的画家。全要用水墨两个字谈,你

怎么谈得开?

譬如李津画你的日常,画一个性感女人,穿件小花袄,肉乎乎的,和你买菜做饭睡觉——过去几十年没人这么画过。古代是有这传统的,不入庙堂,不入文人画家的眼,可是春宫画去掉性交,其他细节丰富活泼,很日常,江南许多水印版画有这类传统。解放后这一路断掉了,于是画工农兵。其实你现在画的才叫真正的“人民”——画我家、我老婆、我爱人、我儿子??凡是古老的画种,只有找到新的、没画过的素材,它的语言就可能创新。

武艺的西画类似野兽派一路。你把国画顺到油画里,又把油画顺到国画里,是“两栖动物”。

我一直留心看当代艺术。评论家怎样评价你们?你们有没有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多数评论家不太会看画,也对绘画没多少真实的兴趣。刘庆和你被选上双年展,恐怕是为了搭配,装置有了、现代雕塑也有,再配个弄水墨的——是不是这样?

刘庆和:那次双年展的主题是都市营造,外界一直把我视为都市题材的画家,所以就把我归为这个主题之下了,可能总得归类吧。

陈丹青:当初新国画的目的是画现实生活。江丰反对旧国画,他说为什么不画人物画?不画现实生活?这句话没错,但当时提倡画现实生活,弄到后来其实是要你画革命宣传。80年代后国画界半自觉平反了这件事,和民国接触上了。民国时期,徐悲鸿提倡的也是画现实生活,画新生活,画新人。那是五四陈独秀一派的主张。80年代,新生活,新人,真的进入画面。此前像李津的短裤衩、小妞是进不了国画的。

黎明的画不太一样。你画里的人是没有文化属性的,抹去身份的,你的水墨画和他们几位不一样。

田黎明:我想人物画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它传承中国文化的时候,是借题发挥的,它借用某个人物,但它反映的并不是这个人物的本身,而是反映人物背后的一个空间的问题。比如说画女孩,乡村女孩,反映中国文化里面强调的“自然”,或者说人在自然当中的一种恬淡的心情。我觉得中国画具有意象的特征。在人物画里面,传统文化非常宽大,而当代文化中,都市文化也是非常重要的,那么都市文化跟传统文化如何衔接、怎么转型,这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这里面涉及到文化空间、人文空间,例如人在生活中的态度,人在自然中的态度,人与人之间关系等等,这些前人已经都界定得非常完美、完善了。

但是在现在改变了,有很多东西是错位的,比如刘庆和、李津、武艺画都市人物,我个人觉得,有时候他们的画有种错位的感觉。我也想找到跟传统文化空间有接近和衔接的地方。当代画家困惑就在于,笔墨的问题放到了都市文化解构里面的时候,笔墨本身需要有一个转型的方式,如何能够让人物画里具有当代性意味,有当代人所感觉到的生存的状态,同时也能够包容传统,这两者在协调的时候会出现矛盾。

比如说人物画的造型问题,它受西方的文化的影响,但是造型里面,又涉及到水墨和中国画,再深入就涉及到文化问题。于是造型就要跟文化相连。如果光是用西方的造型,必然缺少了中国文化的理念,那么造型也会出现问题。这是我们现在在教学、创作当中都遇到的矛盾课题。同时也必须用中国文化的思维方式与艺术规律来化解这些矛盾。

陈丹青:你觉得有矛盾吗?

武艺:画画是个很自然的事,我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李津:现在好多艺术家对题材用的心思非常多。对我自己来说,画什么都没区别。我眼里的菜和人体很接近,她们都具有色香味,是鲜活的、生动的,实际上是一体的。题材只是一个方面,最后给观者看的还是你的热情、绘画表现方式以及你所传达的性情和背后的文化积淀。咱们四个人背后积淀的东西都不太一样,虽然都处于同一时代,但是感兴趣的东西却大相径庭,表达各自的世界观、人生观,各自的理念。既然是画人物画,当然还是在人物上花的心思要多一点,我们没把“人”作为一个纯粹的主题,这一点可能还是和西画中的人物画存在一点区别。

陈丹青:因为你找到了题材,所以你可以不在乎题材。如果限制你题材,你怎么办?

李津:这是新课题,要真是好好限制的话,可能又进步一块。

陈丹青:在四个人里面,李津画里面烟火气最重,全是人间事。你有一点点像刘小东,刘小东什么都画:卫生纸、烟灰缸、耐克鞋??以前这些都不入油画。

李津:我画的全是身边的东西。

陈丹青:你们策划的展览叫什么名字?

武艺:“四门阵”。

陈丹青:我看你们好像还是喜欢谈水墨问题。

刘庆和:是啊,大家早已习惯了谈论水墨要在一道墙里谈才安全似的,并且基本是在说教。在教学上,先生们的说教是强调从传统的路上走而不在意是否走出来。至于走到哪里,无所谓啦,反正路远着呢。而对学生来讲,选择学习方式的机会几乎没有,我们基本上是按照统一的配餐学习,教学大纲就跟这个菜系的菜谱似的,钉在墙上与考勤值日表放在一起,用来主持学术和维护正常的教学秩序。我在教学上基本是即兴而发,这是在了解学生个性的基础上有针对地教学,所以我也报不出什么重大科研项目选题日后好混个什么奖。

陈丹青:你的风格很鲜明了,一眼就看得出来。

刘庆和:实际上我心里是厌烦学生的作品像我的风格的,我所讲的所谓个性化教学并非要求学生像我的画风,而是在强调学习的空间和怎样利用这有限的空间。但有时也是不安,比如学生特别学你的风格面貌时,就会失去他自我的感受,把画里的弱点给放大出来了。

陈丹青:这没办法。我回国看到有人学我画西藏,我很沮丧。现在没有看到你们展出的画,都是新的吗?只有你们四个人参加?

武艺:这个展览除了我们四个人以外,还有20个左右的年轻一些的学生,所以成为一个“四门阵”。这个展览的名字是范迪安先生提出的。

陈丹青:他们是你们的学生?还是社会上学你们的?

武艺:有些是有师承关系的,也有的不是师生关系。大家都是画人物画的,多少年来比较关注于当代。

陈丹青:你们的绘画完全是90年代的,新的,都有自己一套办法,很成熟了。我觉得你们是非常好的人物画家,当代画家。再过一两百年看你们的画,可能会显得比现在好。可是再过一两百年看现在的山水,别说跟宋人、元人比,跟明人、清人比,不过是复制,就像庆和说的,根本看不出是谁画的,一个套路。80年代后,人物画家的造型工夫大有进步,你们几位,还有刘小东,可以说是中央美院教学的正果。现在学生不会太花心思锤炼人物画,画人物很难的,再过10年20年,人物画可能会越来越少,变成稀缺品种。

刘庆和:是的,人物画的造型问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解决。作品形成更需要必较综合的素质来支持,这一点确实与其它画种有所不同。据说有的美院油画系大二的学生都已经与画廊签约了,榜样的力量无穷啊。

曾经有人议论怎么看待70年后水墨画家,我个人的感觉是从整体来看,在追求上还是有着本质的不同。因为有许多方面的问题在他们之前已经遇到了,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敏感性。他们在总体上具备把握画面的能力,画面里流露较多的是形象感和语言符号等。我有这种感受,这个时期的艺术家如果要想在同时代里产生超越,反而更要回归到传统中去,而不是继续面对中西方文化的接触。因为,就水墨的发展而言,文化图式的碰撞如今已不是最前沿了。但他们身上具备了我们这代人缺少的东西,就是不再盲从地听任而更相信自己。这一点比起再早一些的人要明白多了。

李津:实际上挺有压力。要想对得起冠给我们的词儿,一定是要受累的。陈老师认为理想的当代中国画应该是什么样的?

陈丹青:很简单:黄宾虹过时了,林风眠过时了,李可染过时了,张大千毫无疑问的过时了,徐悲鸿的国画也过时了——所谓过时,不是说他们画得不好,而是他们成为历史。他们的那种好,那种境界,不再能够回答今天的实践,就像他们当年看破了历史,认为元人清人的那一套,不能回答民国时期的实践。反而蒋兆和我以为不过时,我不认为他是个水墨画家,他是个伟大的素描家,是个伟大的现实主义人物画家。《流民图》不是国画,也不应该说它是什么画,它就是一件伟大的作品。

还有,齐白石没过时,经过一长段历史,我甚至觉得明人、清人到现在还没有过时。我在国外看多了毕加索等等现代主义,觉得他过时了,可是反回去看早期文艺复兴,反而没过时。越看越好。

90年代和21世纪,应该出现新的人物画。但是这样的人物画出现时,被放到“水墨”话题上,这两个字能说清楚什么问题吗?所以我宁可用中性的词,就是:你们是人物画家。

刘小东的贡献是:如果你要看当代中国,你去看他的画。

篇二:01陈丹青忆高仓健:这个沉默而孤独的老头

ss="txt">2014年11月29日 12:08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陈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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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高仓健广告海报

刀剑,保镖

年初去日本考察美术馆,趁便在东京与徐富造先生聚会,他说不巧,高仓在北海道拍戏,这次见不成了。转眼年底,高仓健走了,我即与富造兄通话。他说其实年初高仓即已住院,老头子曾想溜出病房和我碰头,医生劝阻了,富造遂不忍告诉我。这时他哭起来:“丹青啊,以后我带你去看他,他在家乡福冈的一棵大树下选好了坟墓。”

富造兄是上海老知青,父亲侨居东京,“文革”后即办他过去,教他开餐馆。今富造兄位于港区的餐馆已是日本皇室成员光顾的名店。他去东京时,《追捕》尚未在大陆公映,他在父亲餐馆的屏风后,时时窥看这位常来就餐的演员。其时高仓正当盛年,独身,没有儿女,以他在日本的大名,出行交友,诸多不便,日后却和富造成了莫逆之交。在自家楼面,富造特意腾出第四层权做高仓时来走动的“家”,高仓的六十岁生日,便在那里度过,富造给我看照片,只见高仓含笑站着,富造夫妇与三位儿女均擅演奏,各人操一乐器,为他庆生。

张艺谋请高仓出演《千里走单骑》时,老人年逾七十,出行中国,左右不离富造。2007年,高仓闻知艺谋在弄奥运会开幕式,特意去传统作坊定制了一对刀剑,装木盒里,远道送来北京给艺谋壮色,全程仍由富造兄陪同——后来这木盒就搁在办公室,直到开幕式小组散伙——那天我在办公室正听艺谋瞎聊,门开了,俩老男人怯生生站在那儿,艺谋起身迎过去,同时听得有人轻声说:高仓健。

谁曾忽然撞见三十多年前见过的银幕明星吗?我完全没认出,而是,缓缓想起他来。他见老了,浓眉倒挂着,已见灰白,像是我的哪位叔伯或姨夫。他俩停留的半小时内,高仓始终害羞而恭谨地站着,因了语言隔阂,没人与他说话。木盒开启时,众人凑过去看,他移步退后,正站我左侧,我试以英语问候,他即应答,于是交谈片刻。告辞时,大家在走道里拥着他轮流合影,我就走开,不料高仓忙完,越过人群,轻拉我的手腕,过去合影。

翌日继续开会。午间,富造兄拨来电话,开腔便是沪语,嘻嘻哈哈。老知青是片刻即熟的,富造笑说插队落户的往事,居然记得我在“文革”美展的画,又说老头子昨夜回了宾馆感慨道:这样地来一趟,为什么只有那个黑衣人说了那句话?我问哪句,他说是“what a story!”(怎样的故事啊)。那不过是英语的场面应酬,听高仓专程送剑,我便随口一说,老人当真了。

艺谋会用人,10月,他递我几枚高仓的影剧照片,说是老头儿生日,画个素描送他吧,他回去后还念叨你。我一愣,也就涂抹了,交给他。不久富造来电话,说是高仓一定要我去东京时再见。也巧,女儿正有翌年去东京谋职的计划,他即要了孩子的电话。来年女儿落户东京,旋即告知,老头子和富造很客气地招待她:“哎呀,以后再不去了!好正式啊!”是的,日本式的待人的郑重,我也害怕。富造却是开心极了,一叠声说:“你放心好了,高仓说,以后就做你女儿的保镖。”我心下叫苦:看来高仓是个孤单的老人。

1900,你的母亲

4月间陪了母亲到东京看女儿,便在富造的那个四层与高仓又见面了。他仍是笔直地站着,候在门后,脸上的意思,真好似等来什么老朋友。我想想好笑,一面之交,老头子何至于这么高兴呢。但我也高兴的,不为他是高仓健,而是难得就近观察一位伟大而垂老的演员。

那个长长的下午,我能记得的片刻是逗他谈电影,他说,他鼎鼎佩服的大演员,是美国的罗伯特·德尼罗。我说达斯汀·霍夫曼、艾尔·帕西诺,都厉害呀,老头子正了脸色,把嗓音弄粗了,连连说:“喔……no one! no one can be like him!”那一瞬,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也是大演员,却忽然像极了他扮演的角色,露出忠诚到发倔的模样,眉心拧巴起来。我们一部部数落德尼罗的电影,却没有贝托鲁奇的《1900年》。我说,德尼罗在那部片子里年轻得一塌糊涂。高仓的眉心又拧巴起来,渐渐对自己生气的样子:“耶……”他拖长声音说:“我怎么不知道?”旋即起身给助手电话,自然,换了日语,富造立即解释:他要手下马上弄到《1900年》的碟片。事后得知,日本电影商不愿进口三小时以上的电影。

傍午,母亲倦了,即被富造引进内室的沙发歇息。当我们张罗靠枕毛毯之际,高仓一直欠身注意着,似乎想来相帮而止于礼。那次女儿借故不肯来,黄昏我们告辞离去。一家人夜饭后才回宾馆,跑堂叫住我,说有人找。谁呢,返身出去,是高仓站在街沿他的车旁。这是奇怪的一刻:我立即想起他曾顺口问我住在哪个宾馆,看来早已想好单独再来。“你的母亲,可好?”他变得像在电影里似的,一脸的情况,仿佛事态很严重。我说,很好。这时他做了个难以看清的迅速的动作,从左腕褪下手表,直视我,不说话,如做黑市交易般低低地攥着,几乎触到我的手。我很难忘记那一刻:他忽然变得活像北京地面的家伙,眼神分明是说:“哥们儿,您要是不收……”待我迟疑接过,他周身一松,如所有日本男人那样猛一低头,算是告辞,上车后迅即摇下车窗,射来忠心耿耿的一瞥。

小时候,沪上常有家境好的孩子动辄拿了家里的好东西送人,换取友谊。高仓的馈赠竟使我想起那些小孩,想到时,自知不敬。我想起他致送宝剑的一幕,显然高仓十二分享受袭击般的馈赠;他又显然羡慕着别人的母亲与儿女,以至非要强行送礼才能安顿他的温柔。看来他在银幕上无数义气凛然的片刻,并非演技,而是真心,抑或,漫长的演艺久已进入他的日常,他要在过于孤独的晚岁——就像他老是形单影只的角色那样——时时找寻自己的侠骨柔肠。

可怜高仓不知道我毫不懂表,已近四十年没有戴表的习惯。我给了父亲,父亲说那是欧米茄,反面刻着“高仓健,2007”。此后他年年寄来贺卡,我第一次看见信封上的日本式称谓:“陈丹青样”。寄贺卡倒是在国外的寻常经验,不至于感动到惊慌,可他居然两次寄我冬衣:一件青灰色羽绒衣,一件棕色的皮衣,想必贵极了,那皮摸着有如人的肌肤,神奇的是,正好合身。我回赠了一件小小的我所画的唐代书帖写生,他特意站画前拍个照寄我,一脸耿耿,活像将要出征的廉颇。近年每岁入冬,我会抱歉似的穿上那件皮衣——实在暖和而轻便——走入北京的尘埃,心里想:老头子哎,可别再寄啦!

打落牙齿和血吞

此后我没再见过高仓先生。女儿也刻意逃避她的保镖,仅在两位老人的再三坚请下,去过一两回。这些天据说媒体连番出现纪念高仓健的版面,可见几代人记得他,爱敬他。但所

有巨星与爱他的人群,总是彼此隔开的。艺谋说,高仓难得露面,总有他的影迷远远鞠躬致敬,并不上前,各地黑道若是探知他的到临,会自行远距离为他设岗,虽无必要,而引为乐事。我不知道有哪种人像电影明星那样,在真身与角色之间,永难得到平实的解读。倘若高仓老母健在,妻儿环绕,他仍会活在明星的被迫的孤寂中,而况他的晚年,果真孑然一身。

他出演的片子,我只看过《追捕》与《远山的呼唤》。那已不是日本电影,而是早已入中国人后“文革”初期的集体记忆。在这两部电影中,高仓都是令人心疼的硬汉,沉默的人,中国说法,即叫做“打落牙齿和血吞”:这是最为迷人的银幕类型,国内的电影,迄今不见独擅此道的大演员。

开放后的中国青年,如今渐渐凝固了单面的日本印象:要么追慕那里的时尚,要么便是仇视。我记得1960年代周恩来做主玉成中日少年联欢节,是战后头一次日本民间派小朋友来访中国,纪录片拍下了这样的场面:两国孩子在火车站分别时,抱成一团,哇哇大哭,拉扯着,不肯分开。在日后的影视作品中,中日观众有着更为广泛而彼此无需避讳的心理缘分,近年韩国影视起来后,日本电影的魅力渐次褪色了,然而仍有无意彰显的人群,沉迷日剧,什么原因呢,我也不知。以我所知,两位日本的绝代佳人而为中国百姓所牵念者,一远一近,一雌一雄,是今年先后辞世的李香兰与高仓健。

篇三:徐岚批陈丹青没击中要害

">《求是》杂志的前身是《红旗》杂志,文革中谁要被《红旗》杂志点名批评,必死无疑。今年1月24日,《求是》刊发宁波市委宣传部徐岚的评论,题为《高校宣传思想工作难在哪里?》。文章指出,抹黑中国正成为当下某些人的时尚追寻,一些教师运用他们手中的知识权力影响青年人,不断地抹黑中国,文章特别点到了贺卫方、陈丹青两人。

陈丹青,1953年出生于上海,在中学美术老师的指导下开始学习油画,并与陈逸飞、夏葆元等青年画家结识。1970年到农村插队,先在赣南,后在陈逸飞的帮助下,到南京郊区落户。在此期间,他完成了《给毛主席写信》(表现知识青年立志扎根农村),《泪水洒满丰收田》,以及表现解放战争的若干油画作品和连环画作品,在“美术圈”内广为人知,他的速写当时已成为同行和后学者模仿的范本。1978年恢复高考时,以

同等学历被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班录取,1980年毕业留校,任教于油画系。同年,毕业作品《西藏组画》比他以前的作品在全国产生了更广泛的影响,被认为是冲击文革教条化创作模式的代表作品。1982年,陈丹青移居美国纽约,为职业画家。2000年回到中国,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004年10月,由于不满招生制度,向清华美院辞职,至2007年研究室六位学生毕业后正式离职。陈丹青曾在台北(1995年)、香港(1998年)和北京、武汉、沈阳、广州、南京、上海等地(2000年)举办个人画展。此外,他曾发表有文集《纽约琐记》(2000年)、《陈丹青音乐笔记》(2002年)、《多余的素材》(2003年)、《退步集》(2004年)、《退步集续编》(2007年)、《荒废集》(2009年),其中对教育和城市问题也发表许多见解。参与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策划设计活动,并有散文写在张艺谋设计团队中的感触。陈丹青系美国公民和中华民国公民(80年代移居美国时,因其祖父当年随国民政府前往台湾,因而有中华民国国籍,目前在大陆是持台胞证)。

陈丹青总共在中国大陆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任教4年,而且11年前已经辞职,为什么《求是》文章《高校宣传思想工作难在哪里?》还要批评他?他除了那篇《大家别去美国!一个愚蠢而落后的国家》究竟还说过什么“不讨人喜欢的”东西?有好事者从网上搜索到陈丹青的20条“反对言论”(如下),加以汇总,供大家批判用。

1.在中国,鲁迅和马克思各有分工:鲁迅专门负责诅咒万恶的旧中国,马克思专门负责证明社会主义的必然性。

2.人文艺术教育表面繁荣,扩招、创收、增加学科、重视论文等等;实则退步,学生“有知识没文化”、“有技能没常识”、“有专业没思想”。

3.所有人在这几十年里都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赶紧多捞,赶紧安顿好自己的生活,不要管这个社会。你是救不过来的,你真的到下面走走,就知道,完全一个赤裸裸的丛林社会,大家都信奉丛林法则。

4.文凭是为了混饭,跟艺术没什么关系。单位用人要文凭,因为单位的第一要义是平庸。文凭是平庸的保证,他们决不会要梵高。

5.中国连真正的公共空间还没出现,哪里来的“公共知识分子”?进入公共事务时,偶尔有像我这样的傻子出来说几句真话大家就很愿意听,这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

6.您对中国的大学教育很满意吗?您对野蛮拆迁很满意吗?您对目前的医疗系统很满意吗?假如您诚实地告诉我:是的,很满意!很开心!我立即向你低头认罪:我错了,我改,我*****了,我对不起人民,我要重新做人,封我的嘴,然后向你们好好学习——这样行吧?

7.将当今教育体制种种表面文章与严格措施删繁就简,不过四句话:将小孩当大人管,将大人当小孩管;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8.蔡元培任北大校长,胡适任中国公学校长,徐悲鸿任北平艺专校长。搁现在,第一条入党,

第二条凑够行政级别,然后呢,领导看顺眼了或把领导捋顺了。于是一层层报批、讨论、谈话、任命,转成副部级、部级之类??这样的“入世”,有利益、没担当。今日大大小小教育官员除了一层层向上负责,对青年、对学问、对教育、对社会,谁有大担当?

9.我每讲演,年轻人就上来要签名,要拍照,我只好陪着耍,不然伤了年轻人的自尊心。现在容我说句重话。真有出息的青年,不做这类事。

10.城市景观,全毁了。有哪个古老国家这样义无反顾地糟蹋自己的帝都,抹杀自己的历史?开罗?马德里?罗马?巴黎?京都?奈良?彼得堡?没有。没有一个古老的都城像咱们的北京这样持续毁容,面目全非,恨不得把北京的模样全给改了。

11.《建党伟业》是一部向北洋政府致敬的电影,该片用生动的镜头,精彩的案例,温馨的细节,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个时代:报纸可以私人控股,新闻可以批评政府,大学可以学术独立,学生可以上街示威,群众可以秘密结社,警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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