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时间长河的溺水者，挣扎浮沉却仍得不到救赎。 ① 开门的瞬间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左脸上火辣辣的疼。
没错，如你所想的，我挨打了。
“写，写，写，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居然还写，你还有没有脸了？你以为你几岁啊，想怎么地就能怎么地？”妈妈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我一个踉跄险些撞在炉子上。再抬头时，我的本子已经躺在了幽幽的炉火中。
“写啊，有本事你再拿出来写啊。你真以为你是神童啊，写几个字就能成作家？我告诉你常夏，下次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学你就给我别上了！” 门在我身后被重重地摔上，炉子里的火苗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是啊，常夏，你以为你是谁啊？看着烧得只剩下一个灰色外皮的本子，我突然生出一种想伸手把它从火里救出来的冲动。当然，我没那么做。我唯一做的事儿，就是像个怕冷的孩子一样蜷缩在火炉旁，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象着我写了近一年的文字一点点地变成光和热，然后慢慢冷却，最后化成一堆灰，风一吹，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次，我出奇地镇定，没吵没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呐，不会是眼泪还没有流出来就被烤干了吧？回房间时，我竟有些戏谑地想。
其实，我妈很少打我的，至少在我有限的记忆中，她打我的次数用个位数就可以数完。而她打我，说明她生气，她生气，至少说明她还在乎。我知道，其实她只想告诉我；“高三了，常夏，你没有时间去浪费了。在梦想与高考之间，你只能选择高考。”
因为你是学生，所以你必须选择高考；因为你是学生，所以你必须把握好每一秒；因为你是学生，所以你只能先放下所有与成绩无关的东西。如果说，宿命，是你生命中无法把握的那部分，那么这就是你的宿命，这段时间里你无法抵抗的宿命。
所以我不恨妈妈，真的不恨。
我也不恨自己，我坚信没有梦想的人只是行尸走肉。
我只恨时间。
②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怕睡觉，更怕会在梦中看见那些我努力忘记的东西。
青丫头是我最不想梦到的人。也许只是因为我每次梦到她，醒来时都会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其实说这话时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很没良心，毕竟，她陪我走过了那么多的时光。
我说过，我想当一名写手，我对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这样说。
不过几乎没人相信这会是真的，包括我自己。呐，你想，如果一个成绩永远踏在及格线上的人也能成为写手的话，这个世界里的写手早就通货膨胀了，哪里还轮得上我？
可她不这样认为，她说：你能行！
她每次拿着我那些被老师打了无数个叉叉的文字时都会带着笑，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读下去，边读边拼命地挤出几滴眼泪告诉我：“真的很好啊，我都感动了！”“这里这里，你怎么想到的？”“太棒了，等你拿到了稿费，咱们一定要喝啤酒庆祝一下！”……
于是我就飘飘然了，更加坚定地爬格子，笃定我会成为写手。
只是我没想到，我的写手梦还没实现，她就先我一步当了逃兵，半路撇下我就走了。
小县城，酒驾，车祸，这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连地方新闻都懒得再提一下的事儿……诶，青丫头，你说，在别人看来这么不起眼的小事怎么就让你碰上了呢？你要是知道再晚几天我就拿到稿费了，你会不会后悔走得那么急呢？要不然你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手里握着两罐啤酒站在超市里突然嚎啕大哭的傻样了呢？呐，你一定是后悔了。
我抱着两罐啤酒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打开一罐一口一口地灌下去，每喝一口就说一句：“青丫头，我敬你！”直至喝累了，哭傻了，就握着罐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然后，我看见你了，黑色的幕景下你依然带着浅浅的笑。
我说，诶，丫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撇下我就跑了呢？
我说，诶，丫头，你也太没礼貌了，我敬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理我。
我说，诶，丫头，我想你了。
你笑。
“小夏，过去我可以陪你，但是剩下的路你要一个人好好走哦，一个人，好好走。”
青丫头，你看，我好好的人生突然就分成两半了。前面的，叫过去；剩下的，叫未来；而中间的分水岭，就是你卡进去的。你真是太狡猾了。
③
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远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安静，至少，我就是一个。
有那么个瞬间，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于是就推掉手头所有的功课，一个人占据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呆呆地坐到终点站。
哦，忘了说了，那个终点站，是一条河。
哈哈，安拉，我暂时还没有跳河自杀的想法。再说，对于这种水不过小腿的“河”来说，撞死比淹死的几率大！若真的想寻死，我自己买块冻豆腐就解决了，何苦跑这么老远，还搭上一元钱车费？
我来，只是为了找点儿东西，找点儿，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
水穿过指间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伤感。于是我就很矫情地想，自己触碰到的或许不是水，而是那些挡不住、留不下的流年，河底那些没有棱角的鹅卵石，就是那些被时间冲淡的彷徨。弯弯的，是伙伴；圆圆的，是希望。
也许人就是这样，到手的东西总是用来浪费。只有被时间吞噬了，掩盖了，才会站在原地，枉自成伤。
这样有用吗？反正我是不知道。
我想，也许只有溺过水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窒息；也只有接近窒息的人，才会更加懂得珍惜。
也许，这，就是结局。
[编辑：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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