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扉页上写着巴尔扎克的名言“小说是一部民族的秘史”,《白鹿原》以其气势磅礴的故事构架,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及细腻深邃的人物形象,生动地讲述了在白鹿原上的中华儿女们在半个多世纪里生命沉浮的辛酸史和波澜壮举的奋斗史。
社会急剧变化,封建的宗法制度和礼教思想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但是仍根深蒂固地存在扎根人民的心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受到西方新式的教育,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此大彻大悟地放弃自己坚守的价值观念。追求变革的人是先锋,顺应时代的要求,破除旧有思想,主动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墨守陈规的人在新旧思想的时代变化中苟延残喘地,坚持本身的价值。白灵、田小娥、鹿冷氏的悲剧是社会造成的。她们只是时代风云激荡下渺小的人物却显现着社会及时代的特点。
一、 白灵――具有独立意识的新时代女性
屋外梧桐树上百灵鸟婉转的叫声,吴仙草娴熟地生下了夫妻俩期盼已久的女儿。白嘉轩极为宠爱这漂亮可爱的女儿。白灵天性聪慧,看到其他孩子都上学念书,也要念书,白嘉轩虽知女子都应严管,但他无论如何都对女儿冷不下脸,答应女儿到学堂念书。白灵的越轨行为不仅使白嘉轩夫妻气恼,连干大鹿三也颇有怨言。他讨厌这个被他主人惯坏了的丫头,这个不羁的女孩子和这封建思想浓厚的社会极不和谐。
白灵的独立意识首先在她坚决和父母抗争继续上学念书,孤身一人投奔城里的二姑母,父亲到城里去接她回去,她决绝地反抗,父亲关她禁闭,她大声在家里唱革命歌曲,大喊“谁阻挡国民革命就把他踏倒”。父亲把她许配给王家,她便俏皮地写了一张恶作剧的退婚字条“难道你们非要娶我革你们的命?”,从此断绝父女关系。她冲破了家庭的束缚,坚持自己的追求。
其次,白灵在终身大事上也不屈服,坚持自己所爱。当她年少时和鹿兆海产生了朦胧的感情,他们是典型的革命加恋爱,他们政治理想一致时,互订终身。那时候的她天真、纯朴,以为只要两情相悦便能克服政治束缚,对国民革命怀着极大的热情。她坚持一人参加一个党,国共团结合作,就算不合作,两人也会继续合作,与背信弃义的行为作对。这样年少天真的想法也注定他们两人的感情无法在残酷的战争时代有美满的结果。两人果然成为了政治的对立面,鹿兆海要做一个真正的军人推进国民革命,这样的理想曾经唤起她毫无保留的赞同,但是当思想不一致时,思想上尖锐对立,减轻了感情上的依恋。鹿兆鹏没有惊慌失措,局促不安,尴尬的神色感染着她她对他渐渐由钦佩发展成爱慕,不在乎他有妻子,只要他们两人的情感是真挚的。
白灵外向热情的性格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里是不容于世。白灵死于自己所信仰的政治之下,政治悲剧无情地淹没了一个充满理想,聪慧傲气的女子。
二、 田小娥――追求幸福的风流“恶之花”
田小娥,一个柔弱女子追寻幸福而失败的悲剧。白鹿原上是父权为主导的社会,女人的幸福是受男人主宰的社会中,女人挣扎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是无用的。要争取幸福就是完全放弃自己的追求,剥掉一身的反抗,向这样的社会低头才能苟延残喘地活得如意一些。
田小娥出生在一个封建没落的秀才家庭,如花似玉,小家碧玉。父亲把她嫁给年长她几十岁的老举人做小。但是这家的大女人是个母老虎,对丈夫管得尤为的严苛,娶了这一房小女人不过是丈夫发泄性欲的对象、泡枣的工具和任意使唤的仆人,她在这个家庭没有丝毫的尊严可言,压抑着自己心理和生理上正常的需求。她爱慕年轻而精力充沛的黑娃,黑娃和她两情相悦,最终冲破了传统道德的边缘。东窗事发,黑娃逃走了,剩下她面对失贞的一切后果,被举人扫地出门,被父亲虐待成疾。黑娃不忘前情到秀才家提亲,秀才倒贴礼金把败坏门风的女儿抛弃了。至亲的父亲尚如此,社会的冷漠无情可见一斑。以前的失贞,她不能入祠做鹿家儿媳,黑娃便和她在村外的破窑里安家立户,他们为自己的幸福做争取,他们人畜无害地生存在白鹿原上,追求他们幸福。田小娥不计贫富,不计颜面和黑娃生活在破落的窑洞里,她勤劳、贤惠,操持着小小的幸福家庭。
短暂的幸福被鹿兆鹏的到来打破,黑娃被卷入了政治斗争中,没有根基仅靠贫下农民来反抗取得政权的运动失败了,黑娃被迫逃走了,剩下田小娥在村外的窑洞里担惊受怕。弱女子在孤立无援的社会中显得孤独无助,她舍下颜面去找鹿子霖,却掉进了鹿子霖的陷阱中,成为再次失贞的女人,不过是鹿子霖发泄性欲的工具。由此田小娥卷入了白、鹿两家的斗争中,与鹿子霖的奸情被发现,鹿子霖找了狗蛋做替死鬼。田小娥被刺打得体无完肤。之前还尚存的一丝尊严也被无情地剥夺了,她觉得没脸了也就无所谓了,由此陷入了鹿子霖的另一个更大的阴谋,她用自己的身体为资本,把白嘉轩的长子白孝文拉下了水。但是本以为这样的报复能获得心理的快感,此时的田小娥人性复苏、良心未泯,对白孝文非常的歉疚,在白孝文受乡约族规惩罚的当夜,她把仇恨转向鹿子霖,大胆地尿了他一脸,她反抗邪恶,坚持自我。公公鹿三对行为浪荡、伤风败俗的媳妇忍无可忍,终结了田小娥的一生。
田小娥的命运的悲剧是在社会逼迫下个性反抗,追求幸福的失败,最终沦为两个家族斗争的牺牲品。没有谁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妄图想要改变社会,田小娥的悲剧是社会造成的,是妄图改变强烈的宗法制度、家族观念的悲剧后果。
三、 鹿冷氏――包办婚姻的悲剧
鲁迅说封建包办婚姻下的女子“只好陪着作一世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帐”,封建包办婚姻和残酷的贞操观念在中华民族的文化思想深处的根深蒂固。《白鹿原》中的鹿冷氏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
她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小姐,父亲是原上有名的医者,对婚姻充满了美妙的想象。她被父亲作为礼物嫁给了鹿家,希望两家的关系持续友好。丈夫是受过前卫思想的熏陶,丈夫是被阿公三个巴掌打得强逼着和她结婚。丈夫婚后便一直不着家,她独守空闺,极度的失望,不得不强颜欢笑。为丈夫对她的冷漠找冠名堂皇的借口,丈夫不归家是男儿志在四方,在外奋斗功名前程,她总是靠着家族、名声来填充她婚姻独守空房的失落与空虚。然而她的丈夫鹿兆鹏一次次地毁灭她的幻想,回到原上对妻子不闻不问。鹿冷氏看到风情万种的田小娥会羡慕她,龌龊的思想被自己的尊重思想所压制,怎么能去羡慕那样一个女人呢?
鹿冷氏在婚姻上不曾感受丈夫带来的温暖,唯一的记忆是洞房初夜的场景,她幻想着一些性场面来慰藉自己的心灵,幻想着自己婚姻的幸福与和谐。开始走向道德破败的边缘,精神也开始走向崩溃的边缘。
鹿兆鹏很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和白灵的纯真爱情,把孤独的妻子遗忘在九霄云外。鹿兆鹏是受过前卫与思想影响,追求婚姻自由,却懦弱地不敢回家面对妻子,不敢于彻底反抗,却让包办婚姻的女子为他受伤。不情愿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却不能完全地放弃自己的信念。鹿冷氏就在他矛盾思想中夹缝中生存着,并无善终。
三个女子都是悲剧,白灵的反抗意识觉醒,换来了爱情婚姻的自由,却葬身于政治斗争岁月中,“革命烈士”的木牌草草地总结了她完美的一生。田小娥风流浪荡,良知未泯,在“恶之花”盛开的同时,却不曾闻糜烂的味道。鹿冷氏遵守着三纲五常,丈夫把她的道德一步步瓦解,将她逼入精神崩溃的边缘。命运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作为男人的附庸,作为生育、传宗接代的工具,其他的就休想。她们卑微的身份、无力的挣扎,生命黯然失色。
(杨 华 湖北武汉大学文学院 43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