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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新作】个人原创古风诗词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卢卫平   随感与联想(组诗)      父亲的火车   父亲七十岁了。一个人   住在乡下。每次打电话   我都对父亲说。年岁大了
  一个人孤单,到城里住热闹
  父亲说。乡下通火车了
  每晚都有火车从村头路过
  清明节,我回老家给母亲修坟
  陪父亲住了一夜
  在细雨中听父亲讲村里的
  婚丧嫁娶。生老病死
  过十二点了,父亲说
  火车快要来了,不到五分钟
  我就听见火车的汽笛
  翻山越岭,抵达泡桐树掩遮的村庄
  父亲说。今夜的汽笛
  好像比往常拉得长
  父亲说这句话时
  语调低沉。语速缓慢
  脸上的表情是要挽留住什么
  十五瓦的灯光把父亲的背影
  印在斑驳的墙上。窗外,雨在淅沥
  我眼睛湿润。从那长长的汽笛
  听见火车在旷野的孤独
  和火车远去后
  村庄与父亲的孤单
  
  树叶
  在春天,树叶和鲜花一起
  接受从冬天活过来的人的赞美
  这是树叶的金色年华
  它们对树充满感激
  过了春天。从鸟的远走高飞
  树叶开始抱怨,说树的根
  让它们画地为牢,说它们长了翅膀
  却到不了天空
  只能听风的口令,雨的冷语
  这时的树叶,常在蝉的鸣叫里
  烦躁,失眠。当果实成熟
  庆丰收的锣鼓响起
  树叶终于难以忍受
  不顾一切从树上逃离
  它们的自由断送了它们的前途
  一夜狂欢后,它们被一把扫帚
  赶到郊外。等待它们的
  是一次集体的焚烧
  在雪花纷飞的挽联中
  树说,它们肥沃了大地
  温暖了大地。树的语气
  像一个白发人给黑发人致悼词
  
  邻居
  出差回来。看见隔壁在搬家
  你要搬走了,我问主人模样的中年男子
  是搬来。而不是搬走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哦,我只哦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我在想。是谁搬走了呢
  五年来。在黎明或深夜
  我很多次听到隔壁用力关门的
  声音,但不知道关门的人是谁
  也从未去想门后的人在干什么
  我出差前的下午
  我隐约听见有人敲我家的门
  我躺在沙发上,没去开门
  现在想想,说不定是用力关门的人
  来向我道别
  
  高处的事物
  高处的事物在高高的高处
  比如鹰,白云,日月和星辰
  曾经爬上树梢,站在楼顶
  登上山峰,曾经伸开双臂
  高处的事物仍高不可及
  直到我学会铺开稿纸
  高处的事物才渐渐向我走近
  薄暮时分,倦鸟归林
  我不止一次看见神秘的鹰
  收拢翅膀,在稿纸上慢慢走动
  握住它,比握住一枝笔还轻松
  还有那白云,‘经常变成一群羊
  在稿纸绿色的格子里放牧
  它们靠着梦想成长
  我一声叹息它们都能听见
  至于日月和星辰
  它们在夜深人静照亮稿纸
  让黑暗中的我闪耀着
  灵感和智慧的光芒
  
  一棵树的成长
  每一阵风过,树都会张开
  枝条的翅膀。天空是树的梦想
  树在大地上让鸟安家。是鸟的歌声里
  有星辰的消息。为了阳光
  树把阴凉留给栽树的人
  但树有把握自己的天赋
  它永远不会真正飞走
  翅膀张得越开
  它的根,会将大地抱得更紧
  树在摇晃,那是树在理想和现实
  最合适的分寸上成长
  
  看望病人
  他住318房。这是他住酒店
  最喜欢的房间号
  医生说,他换了三次房间
  才换到这里。他已没有机会再换了
  一个呼风唤雨的生意人
  刚过不惑,就要走完从宾馆
  到殡仪馆的路程
  我从千里之外来看望他
  想告诉他一件让我愧疚了三十年的事
  岁月已经原谅了一块石头
  但我仍然没有原谅自己
  我希望我说出真相后
  他能长叹一声。豁然开朗
  从此喜欢医生,不拒绝吃药
  相信石头开花,铁树发芽
  我到318房时,他正好睡着
  阳光透过窗纱。照着他的苍白
  但愿他的梦不是噩梦
  但愿他醒后没有疼痛
  坐在窗下的,是他的母亲
  白发苍苍。欲哭无泪
  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睡着
  他母亲说,从他住进医院
  他就经常念叨我
  但他不希望我来看他
  那么多朋友,天南地北
  忙碌奔波,我离他最远
  最贫穷,听到风声能心满意足
  他曾说。一个人病了
  最远的朋友来看望
  病人往往就离死亡最近
  放下鲜花,送上祝福
  带着永远的愧疚
  我在他的睡梦中离开318房
  在走廊外,我搀扶着他的母亲
  反复说,等他醒了
  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远去的骑手
  把世界上最好的马给我
  把世界上最辽阔的草原给我
  我也不会想到去纵横驰骋
  马背上的日子风光无限
  但都呼啸而过
  我只想马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安静地吃草
  我安静地度过落日余晖的岁月
  这样一切就会慢下来
  我们能相互看见
  马的嘶鸣不吵醒我的睡梦
  我的灯盏不遮盖马的月光
  覆盖草原的雪
  像草原上羊群
  永远让我感觉不到寒冷孤单
  我歌唱过的姑娘
  早已远走他乡
  她在幸福的时光
  也许会想起我们曾一起
  走过的那道沟坎
  那道山梁
  
  监狱上空的彩虹
  雨后,监狱的上空出现彩虹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坡
  芳草萋萋。离监狱的距离
  应该有五百多米
  不少人为这五百多米
  要耗费漫长的时光
  彩虹低矮,监狱的围墙高耸
  这是我看见的情景
  我不知在围墙里的人
  是否也看见离他们这么近的彩虹
  但愿在他们流出悔恨的泪后
  从彩虹中看见的是天空在微笑
  
  厉彦林
  我的沂蒙(纽诗)
  
  中秋节,我在地图上寻故乡
  在彩色的中国地图上,
  从左到右地仔细搜寻,
  却找不着我的故乡厉家泉。
  生僻奇怪的地名密密匝匝。
  唯独没有它瘦弱的字眼。
  但我却能准确地点明它的方位:
  在沂蒙的莒南与东港之间,
  她就处在那条乡间公路的交汇点。
  装在心窝的乡土情结,
  积攒了几十载。
  故乡那令人落泪的记忆。
  即使历经荣辱,
  仍是深藏心窝的一捧火炭。
  我抚摸沟壑纵横的地图。
  一指指度量故乡的河山。
  亲人的话语暖在胸间,
  花开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一声呼唤,故乡的山脉,
  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沂河
  由沂源起步,由西北朝东南,
  穿越绵延八百里沟壑山川,
  在沂蒙山额划出几道弯。
  那是九曲百折的愁肠,
  还是缠绕山峦的彩练?
  在临沂城东驯服成湖泊,
  一片碧波歌声,在滋养城市;
  一条流动血脉,在休养生息;
  一位待嫁新娘,在梳妆打扮!
  河边是我亲切的家园。
  来回走动的牛羊和汽车,
  草香味的柴门和炊烟,
  乞雨敬神和丰收庆典的祭坛,
  路人娶亲时扔给我的喜糖,   葬礼时我抹红了的泪眼……
  沂河记得我儿时的诺言,
  时而数落我尽孝的缺憾。
  汗水,乳汁,鲜血交汇的河,
  泥沙驮走多重的荣辱与苦难。
  我弯腰挖一捧黄沙。
  指缝滑落成堆的感叹。
  
  路遇
  走在通往山村的唯一土路,
  风雪穿透我厚厚的羽绒服,
  软泥黏在脚底,我已气喘吁吁。
  突然,有位素不相识的干瘦老人,
  正赶着牛车爬这很滑的山坡。
  那头倔犟的黄牛蹬着四蹄,
  脊背上冒着不散的热气。
  牛车慢吞吞地从我身边驶过,
  在麻木的寒冬,拉着负重的煤球,
  留下延伸到远方的温暖。
  我心头一热,赶快伸出冻僵的双手,
  为牛车送上微薄的力气。
  皮包骨头的村庄,在微微摇晃,
  在这山套里显得那么渺小,瘦弱。
  太阳正拼命睁大眼睛,
  凝视风雪重重包围着的村庄。
  
  老家的灯
  窗外一颗星,屋内一盏灯。
  那盏在黑暗里点亮又熄灭,
  熄灭又点亮了的煤油灯,
  依然在我目光里跳动。
  我的愿望在油灯下萌芽,
  伴随灯芯花成长。
  深夜,
  母亲挑亮的那盏煤油灯,
  把光撒在我的书桌。
  那光芒如温暖的手,
  呵护过我幼小的心灵。
  老家那一缕昏暗的灯光,
  穿过时光和泪水中甜蜜的梦。
  记忆中那声熟悉的咳嗽。
  让我盘腿而坐,
  一夜未眠。
  
  楝树落叶
  村头那棵歪脖子的楝树,
  长着眼睛般的大伤疤,
  把四季和风雨揽在怀中,
  几十年下来还费劲地站着。
  苦日子吃了不少,
  年年落叶却没有长高。
  夕阳把楝树涂得金黄。
  楝叶在飒飒秋风中。
  轻如金黄的羽毛……
  歪脖子的楝树上。
  树叶跌落
  安逸地贴近土地。
  时光的碎片,
  落入那记忆的口袋?
  
  阿 平
  工地(组诗)
  
  在工地施工的日子
  在工地施工时
  我对每一颗螺丝都反反复复地抚摸
  让每一根角铁都感到我的在意
  在工地施工时 我习惯太阳落山之后
  抓紧这小小的间隙再干上一阵然后
  拍拍身上的尘土
  坐上拖拉机突突地回家
  一路上聊天的声音被风吹的断断续续
  黑暗彻底淹没时 我们就到家了
  路过的村庄里 明明暗暗的灯光
  照着一群平凡的生命
  而此时拖拉机上一准有人正在梦乡
  里出出进进
  
  农历十二月
  十二月是风的世界
  与光秃秃的树站在一起荒野被照亮
  走在去工地的路上
  阳光假模假样地照在头上
  冷是从短暂的下午开始的
  风随便一吹就吹走了我的帽子
  那些钢铁啊工具啊
  在工地上隐忍着
  十二月 风吹动岁月之手
  这一年在风的吹动下即将过去
  来自四川的民工陈二算计着收入
  一边晃着头 一边唱着家乡的小调
  左脚一拐一拐的
  不平的地面更加的不平
  拐不拐的,陈二并不在乎
  在工地上干活磕磕碰碰的事
  几乎每天都有
  歇几天照样干活
  陈二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娇气的活
  陈二想着儿子快一岁了吧
  龟儿子陈二笑着骂一声
  陈二想想存在工头那里的钱
  陈二突然觉得很满足
  
  一颗螺丝在工地上能走多远
  钢铁水泥黄沙的工地上
  一颗螺丝能走多远?
  哪怕是春天或秋高气爽的时候
  一颗螺丝在我满是汗水的手里沉默
  其实 我知道螺丝的内心在尖叫
  钢铁击打钢铁的声音
  向着工地的深处飞奔
  一颗螺丝在钢铁与钢铁之间穿梭
  我迈开大步跟在后面
  遇见阳光遇见爱情我顾不上停下来
  在春天或秋高气爽的时候
  一颗螺丝就像一匹奔跑的马
  从工地的手上出发
  一颗小小螺丝在工地上能走多远呢?
  卡车在塞外的大地上跑
  卡车在塞外的大地上跑
  风把我的疼刮来了 把我的爱刮走了
  幸好有十几个人和我一起站在卡车的大厢
  上
  伴我一路沉默不语
  风提着大刀 左一下右一下
  多么坚硬的思想也被风砍得伤痕累累
  卡车一直走一直走
  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天又一天
  我开始回忆
  你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有时到家了 可我宁愿一直走下去
  卡车在风里冲撞着像受伤的人咆哮着
  我知道我必须咆哮一阵子
  然后我才能走下车
  然后我才心甘情愿被生活淹没
  
  静物
  风水一样在油画里流动着
  阳光 无所不在地照着铁塔导线和导
  线上忙碌的两个人
  铁塔是不动的 铁塔比大树更稳
  从侧面看一眼铁塔 一些光正反射过来
  持久地反射着
  导线微微动了一下 一个人的脚在导线
  上动了一下
  几滴汗水从空中飘下来
  划出一条弧线斜出二十多米
  不远处的玉米浑身冒着绿光
  地面上的草蔓延而行
  两个人走在导线上其中一个就是我
  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导线安安静静地在空中延长着自己
  直到跨过一座山 跨过无数的村庄
  直到和生活彻底融为一体
  
  李林芳
  澄澈的天空下(组诗)
  
  地图上的家乡
  我用手心里的一个地址
  打开了密集的山峦
  大地上我的村庄
  端坐在尘世的棋盘上
  右手是深深的沟壑左手的土地有些荒芜
  门前横着湍急的河流
  我的村庄倚着的山峰
  和你一样多情
  亲爱的,我还想去看看你
  把地图放大
  直到看见村街上清晰的你
  直到手指轻柔地滑过你的眉毛
  然后轻轻掩住你的嘴巴 亲爱的
  不要把这些说出来不要
  沿着一条命定的山路
  搬开碍路的石子
  给我们的村子标注一个新名字
  然后我还要写下:你在这儿
  亲爱的,这就是我们的村子
  上苍已将两把钥匙放在我们的掌心里
  
  路边的空巢
  那些被遗弃的老房子
  那些城廓和村庄的墓碑
  在时光的暗流里漂洗
  和夕阳这位端坐的老人一起
  峰线起伏一粒空空的音符
  一滴露一滴泪珠
  还原多年前童声里的清亮:
  “空中一个碗
  下雨下不满……”
  车窗紧闭 我攥紧了手指
  一丝多年前的暖意在指缝里游弋
  在树林上空在树枝和树枝之间
  一枚接不满雨水的空巢稳稳地
  握在一棵老树的掌心里
  就要被纷繁的春天淹没
  
  十五年之后
  十五年之后
  空气不再潮湿
  从中堂的画轴上起身
  木格窗栅外是澄澈的天空
  农历七月了 艾涧
  替我们吐出金黄的蕊:芝麻谷子玉米?
  这些簇拥在南山下的词
  光芒贴近内心
  风吹过山峦
  七月的两片叶子
  悬崖上的两颗野酸枣
  南山的两句耳语
  这是我们的艾涧
  十五年之后
  你依然如一块温热的石头
  对季节隐秘的纹理了然于胸
  容忍紫铜铃的小性子
  在夜间 你会攥紧我的手
  按住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的唠叨   按住随雾霭一起漫上来的长久的柔软
  六点三十八分的大车
  拨开横亘过来的大地
  拨开两行绵延不绝的树木
  我听见严阵以待的枕木
  堆积在喉咙里的尖叫
  6点38分的火车 在地平线上
  亮相 静止了三秒钟
  以犁铧的造型犁开黄昏
  一批驰骋的野马拉起了
  原野的马车拉起谷穗虫鸣 山峦村庄
  大地的细浪这世上腾起的烟尘
  裹挟着我 不可逃避的命运
  让我宁愿相信是前世的一句箴言
  将我扶上高高的马背
  五莲侧身 退后我只来得及看一眼身后的
  落日
  它收起了残损的羽毛像一颗珠泪
  滑进黑夜宽大的袖口
  五莲五莲
  我看见一只萤火虫亮起找寻的灯盏
  
  春天
  走三步退两步
  春天被秧歌鼓点缠住了腰肢
  九曲八弯十八态 红缎软鞋
  把步子迈得颠三倒四
  春天还是来了
  淡柳轻烟笼不住在一场雨夹雪的错愕之
  间
  天堂里的容颜落在城市的一瞥里
  一抹新翠两滴粉白
  你的写意你的工笔
  在被你铺排得洞房一样的春天里
  我匿身局外来不及梳理
  迅速老去
  
  我想看得更运
  我想看得更远
  看到秋天尽头
  绵延的山峦深处
  安静的天空下
  跳动着小小的火焰
  我想沿着一条河流
  追忆夏天的雨水
  它们恣肆任性
  如同他内心狂野地倾诉
  这些泛滥的词
  进入一粒棱角分明的荞麦
  那纯洁的白
  一定深藏着玄机
  秋日之神按下隐秘的开关
  大地在一夜间和缓深沉
  
  吴玉垒
  在五楼阳台(组诗选七)
  
  第1首
  天空近在头顶,大地远在脚下
  天地之间。蝉声的消失
  肯定与一个人的成长有关
  曾经的小桥、篱笆、神龛、哭泣
  交叠着花开花落,与乌龟
  也与兔子赛跑。却忘记了
  与时间赛跑
  黄昏张网以待。我侥幸逃脱
  侥幸在三十个春秋之外
  登上五楼阳台,这灵魂停靠的小小码头
  让我无数次沉默于落叶离开枝丫
  与雏鸡出壳的相似。夕阳西下
  我有时相约老天,有时相约大地
  更多的时候,我与老天和大地一起
  恭候一缕炊烟,慢慢地
  穿越九曲回肠。然后消散……
  
  第2首
  十年了,我学习苍鹰
  身怀敬畏,把日出和蛇
  尽收眼底。我学习蚂蚁不说大话
  不惧风雨,把一粒粮食
  也当成一个世界。我学习土狼
  积累冬天,我学习黑熊不急躁
  我学习爱与被爱,对那些
  正在破土的小草
  尽量不去打扰
  哦,我还要学习把该犯的错误
  犯得小一点,再小一点儿
  对脚下的落叶不忘说声“抱歉!”
  时光流转,别来无恙
  漫天里的雪花啊,风再大
  也要落下
  这么多年,我可以望不见面前的山
  但我不能看不见脚下的土地
  如何。如何像父亲一样
  华发频生
  
  第4首
  一群饥饿的老鼠啃着日子的快
  一簇寂寞的凌霄攀着日子的慢
  一些不可触摸的雷霆
  在空气中飘荡,在众多额头上
  闪闪发光
  它照见了蓬头垢面的我
  像个异乡人奔波在故乡的土地上
  所有的故事都在重复着一个故事
  在无边的风景里
  我走啊走啊走啊还将要走多少年
  
  第7首
  从前天开始,春就改名叫夏了
  从前天开始。我皮肤下退隐的油垢
  又慢慢亮出了对尘世的关注
  天空也似乎多了双窥视的眼睛
  种子对种子的叛变
  完成了大地的分割。重置
  世事无心,加深了这个世界的苍茫
  万家灯火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
  
  第8首
  对一个人的怀想使我忍受了十年的伤
  对一杯蜜汁的牵挂总能让我想到
  甜蜜岁月里的苦。从前有多少槐花
  献出了贞操,多少蜜蜂
  跑了多少趟山路而所幸没有迟到
  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这不是秘密
  一个蛋糕加上新鲜的奶油和草莓
  加上祝福和愿望。一间书房是不是
  要装下所有的书籍,当我们老了
  会有多少满足的笑不是来自于
  失落和幻象?在如烟的寻觅中
  我凭借什么来确认自己……
  昨天梨花白了。今天榴花红了
  生活或许不需要理由,但却需要勇气
  眼前这些小小的麻雀啊
  是不是还记得那些乡下的兄弟
  一片云的飞翔需要跨越多少山水
  才能抵达一个人的放弃
  
  第9首
  八月并不孤单,但他用孤单染亮了夜色
  属于一颗心的天空,栀子花香的弥漫
  浮动着尘世的表情。在钢筋与混凝土的
  注视里。灯光情不自禁
  流下了暧昧的眼泪,经年沉默的鸟巢
  正在小心地挤出楼群,高举空旷
  与我干杯,她的脚下
  我隐约明白千年的老槐树
  为什么已经托不起一片小小的绿叶
  从前,说起来太过遥远
  想起来也不过是昨天或者前天
  意外,在意料之外被定格为生活
  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
  有人称之为命运有人称之为奇迹
  还有人不知道该叫什么。悲喜交集?!
  远在异乡的二傻,毅然沿着
  流星的轨迹。走上了回家的小径
  他想不到在他和等待他的妻儿之间   埋着五个夏天的热和六个冬天的寒
  
  第11首
  送葬的花圈淤塞了小巷
  小号和唢呐。引领八面来风
  向西,向西
  大雁无声,像学前班的老师
  不厌其烦地写着“人”字
  一片云。在更高处让苍天
  露出了空白
  让我依稀看见了英雄的远去
  稻草人渴望飞翔的翅翼
  孩提时代情真意切的新嫁娘
  母亲的孤坟上。新增的荒草
  正颤抖着向大地
  索取生命的重量
  
  胡正勇
  竹坞里:记忆的碎片(组诗)
  
  萤火虫
  夏天的夜晚,它提着幽绿的小灯笼
  在我家门前的稻场上飞
  在竹坞里村的田野、河滩上飞
  它们用微弱的光向童年的我
  打招呼:“晚上好――”
  我想,我要是一只萤火虫
  那该有多好
  很多年了
  慢慢长大的我依然是村庄的一部分
  萤火虫也依然是村庄的一部分
  我们都那么微小
  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飞来飞去
  我砍倒的树木已做成了椽子
  我种下的水稻
  在秋天就可以收割
  我爱的女人出走后再没有回来
  哥哥在城里安了家,爷爷
  去年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乡下,我和我的父老乡亲
  都是一只只萤火虫,在光阴里
  发着微不足道的光
  
  还乡
  当万里油菜花的金黄拂去
  眼睛里的尘埃时
  我就回到寂寞已久的故乡
  一个安静的词语在风中走动
  丘陵深处,木门被阳光推开
  乌鸦在逢春的枯树上尖叫
  马车载着祖父渐行渐远
  “无情的是我已找不回童年”
  记忆里的伤疤被蚕蛹照亮
  干农活很晚才回的父亲
  进门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只有母亲的唠叨在屋檐下飘荡
  我说安静些、再安静些
  黑暗就从前方的石板桥上走来   站在竹坞里村的葡萄架下
  我注视头顶无限的天空
  又大又密的星星
  预测着未来的命运
  清明节,细雨纷纷
  他带着年少的儿子
  从市里赶到老家竹坞里村
  田地里的油菜花像纸钱烧出来的火
  热情四溢,温暖人心
  在祖坟前,他默默无语
  他想到在城市无奈的日子
  心升悲凉。他想,再也找不回童年了
  除非坟里的人全都回来
  回去的路上,他儿子在前面疯跑
  喊都喊不住。他把脚跺了跺
  鞋上的湿泥又回到大地上
  
  十年
  欢乐的时光太短。麦芒太短
  对于竹坞里村而言
  青春太短。十年
  夺走了我的年轻时光
  十年。竹坞里村的小枫杨树
  已经做了木料
  河滩边的野草生生死死了十次
  十年。爷爷去了另一个世界
  奶奶还在村子里忧郁地活着
  我想再过十年,我的儿子
  也会长成竹坞里的一棵小树
  而那时候的村庄又将是什么模样
  有人降生,有人死亡
  天空依然会有乌鸦飞来飞去
  
  燕子
  从我童年的火苗里飞来
  燕子,一个干净的动词
  穿梭在竹坞里的上空
  像我年少的妹妹一样空灵、轻盈
  燕子衔泥,花儿要叫
  在春天,燕子是花朵的标点
  镶嵌在乡村的绸缎上
  燕子是飞翔的火把
  点燃田野和乡亲们的心房
  我回到离别已久的村庄
  燕子正在老家的屋檐下筑巢
  每当夜晚来临,燕子
  和砖墙上妹妹的奖状,暗暗发光
  
  川布衣
  光阴的栅栏(组诗)
  
  一起走
  我看着你,你看着我
  或者,都不看,闭上眼睛
  两个明亮的瞎子
  迎着春风,手牵着手
  一起走,多么好
  可以把一个鲜活的词语捡起来
  以攥紧的形式 呵护
  任随地老或者天荒
  风吹或者雨打
  寂静的路,不需要掌声
  我们的目的地,很小,很小
  就在南门外
  幸福小区的深处
  坐在红边
  礁石一样
  坐在夜晚的江边
  两块墨
  探索着黑夜
  距离,只有钓鱼竿
  那么长
  只有头发丝那么短
  即使眼睛紧闭
  也看得见远远的渔火
  即使呼吸停止
  也嗅得到青草的芳香
  W,当我们站起来
  你是否看见
  我的头上。已经戴着
  一顶曙光的草帽?
  
  城墙
  旧年的时光
  累积起来
  是一道多么厚的城墙
  城墙下面我们隐身
  耗费了
  一块又一块砖瓦
  路过的人们
  请千万不要敲打
  紧闭的衰草之门
  蓄满爱情的那些
  一旦经受冲击
  就要化成破土的泪水
  新语言
  我要研究或者发明
  一种新语言
  象形的文字,表意的文字
  都可以
  只要有早晨露珠的清亮
  只要有薰衣草的芳香
  但是,懂得的人
  只能是我们两人
  这样,我们就可以
  当着全世界的人
  一直说我爱我爱
  
  光阴的栅栏
  一棵芦竹拍拍手。一棵稻草
  弯弯腰。一群芦竹和一群稻草
  牵起手来,做一个游戏
  蚂蚱跳跃,蝉声变热
  童年。结成了茂密的栅栏
  获得通知,不算太晚
  但芦竹稻草已经长势太盛
  一起变老的人,来不及
  衔草接环,向内心奔跑
  就被挡在了
  栅栏之外
  
  写在端午
  小荷停歇蜻蜓,溪水清凉脚背
  袅袅炊烟,柔声呼唤
  暮色中迟归的身影
  大地。我痴迷这一切
  曾经把所有的感激和赞美都给你
  还多次叫你母亲
  但是,大地啊,今天
  思念的粽子。哀痛的鲜花
  河流一样的泪水
  我不给你
  我要独自守着
  一株艾草。一炷香
  母亲,母亲,母亲
  大地,请原谅
  今天,我呼唤的不是你
  我希望听到的是,那个被你
  粗暴拉走的人熟悉的声音
  你没法答应
  
  牧 风
  隐忍(组诗)
  
  亲人们
  犁田插秧的人在小河里摸鱼虾的人
  被风吹走了草帽拼命追赶着的人
  远远的互相对骂着的人
  他们是我的亲人
  在灯下纺线的人搓麻绳的人
  躺在床上咳嗽的人
  睡在坟墓里的人
  他们是我的亲人
  母亲转身从厨房掏出土罐里的盐粒
  随手撒在了被镰割伤的手指上
  
  零花布
  这块从母亲旧衣服上剪下
  缝补在姐姐衬衣上的
  一块零花布,母亲又将它
  缝在我破了洞的裤子上
  这不是缺憾的缺憾,我要学会
  懂得艰辛
  无法穿它的时候,抛弃是必然的
  但母亲又把它缝到了自己的
  肩上,这块原本从母亲旧衣服剪下的
  一块零花布。重又回到母亲身上
  经历人间冷暖
  
  陷
  雨后的乡村土路一辆拖拉机
  深陷其中 深陷在女人的埋怨里
  满满一车沉沉的粮食
  女人找来些碎砖块塞到轮胎底下
  拖拉机吃力地爬着
  离镇上的粮站还很远
  干湿色泽等级
  严肃的检查员丢几粒谷子在嘴里
  慢慢咬着,仿佛要咬出
  风里的水分
  如今那辆拖拉机还陷在
  我的记忆里挣扎着气喘嘘嘘
  
  隐怒
  他一直隐忍着好多话都压在舌头底下
  仿佛偏房里的石磨紧紧咬着时光不肯吐出
  来
  一粒米灶台边坛子里的成泡菜
  屋檐下的萝卜干 嚼菜根苦
  日子就这么磨着牙过来了
  小腿上 一块泥巴下的伤口早已结痂
  偶尔从墙缝钻出一两只觅食的蚂蚁
  有谁听到过它们的叹息哪怕是
  极轻微的一声 白露重了
  父亲坐在坡上把一块石头焐热
  
  村庄
  把一座村庄搭建在心脏的附近我的想法
  简单我要将它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一间祖屋蜷缩在几栋棱角分明
  但并不算破败的房子后面
  像一位受了委屈的孩子蹲在墙角
  不肯回家几个小孩在土墙上的小洞穴挑逗
  泥蜂误入歧途钻进装有菜花的小药瓶
  回栏的牛等不及将一堆屎拉在
  别人家的门前夜说深就深了
  叔父背着旧药箱匆匆往回赶
  他已逝去多年 一支手电筒
  将他从黑暗中抢救出来
  
  乡村木匠
  乡村木匠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所有陈年往事只能从一只有裂缝的
  墨斗里牵扯出来
  我曾为他搬运过的长木凳
  沉重且遭遇过无数次的刀痕斧凿
  一直横陈在我的记忆中
  已蒙尘多年再也无人动过
  就像他至死不肯向谁去释怀
  和寡妇陈的一次偶遇但毋庸置疑
  那把几乎看不清刻度的木尺自有分寸
  在我的村庄失窃的树苗失了又栽
  他记不清自己栽过多少次了
  一生伤害过多少树木他说权当还债
  一把斧子入木三分有谁能
  从记忆中拔出来敲一敲墙角的铧犁
  我听见赫哧赫哧的斧锯声
  
  河流
  推开水面的浮藻
  舀一瓢一瓢的水烧茶煮饭
  水是小河水还混杂些细微的泥沙
  但并不妨碍取水熬药在乡村
  石头剪刀 布戏水的孩子   背一身尿液潜进水底
  西边偏房传来鸡蛋破壳时的鸣叫声
  蛋壳上还粘黏着血丝
  有孕妇双手抱着肚子从河堤上走过
  喧闹的河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一条河楔进命里
  
  熬糖的母亲
  母亲在地窖掏着红薯
  一颗一颗宛若从记忆里掏着往事
  红薯表面有些已发芽了
  新鲜的还没失去水分
  她把红薯洗净切成薄片熬糖
  木柴送进灶口 红薯在锅里翻滚着
  仿佛要死死地熬出自己骨头里
  仅剩的一点糖就像干瘪的乳房
  再也挤不出半滴乳汁
  直到灶火熄灭
  直到撒落在地上的糖块被蚂蚁们
  干净地搬回家母亲才
  吹灭灯盏安心地睡去
  
  喊
  站在屋檐下的母亲
  左手执灯右手
  拢成半圆形掩住小小火焰
  挡住吹过来的风
  喊我――
  一声声 喊疼窗前那朵桃花
  喊住门前那条小河
  静止下来的村庄
  让母亲的喊声显得那么
  温暖和清晰
  你在好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你在好多年以后都能听到啊
  
  吴乙一
  确定的,是悲伤(组诗)
  
  父亲吴桂荣,1951年生人,农民。于2007年10月检查发现身患非霍奇金氏淋巴瘤,小淋巴细胞型,位置在延髓背侧,神经外科的禁区。
  ――题记
  确定的,是悲伤
  
  园林工人在桥栏上摆设花盆
  鹅黄色的花朵密密匝匝。秋风起
  医学院的女生紧了紧飘动的裙裾
  我放下书本,收回眺望的目光
  长时间的沉默
  染上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属龙的父亲,此刻已经入睡
  面容清瘦,两颊蜡黄。透明的药液
  一滴,一滴,缓慢地穿过父亲
  穿过父亲的血液、经脉、骨骼
  寻找不确定的肿瘤。不确定的生与死
  不确定的命运
  而确定的,是我的悲伤
  正从内心流出,打湿全身
  
  给父亲理发
  作为脑外科医生,弟弟稔熟于这些程序
  他小心地在父亲脑袋上打香皂水
  接过护士的剃刀,一刀一刀剃下去
  花白的头发一片片掉落
  青白的头皮。细弱的血脉
  偶尔渗出一点血迹
  并不为我们所知道的伤疤、记忆
  渐渐显山露水
  父亲憋着气,艰难地呼吸
  他的尊严一再缩小
  而患病这个“错误”正被无限放大
  三个儿子面前,他紧张又孤立无援
  明天下午,光头的父亲
  将独自一人进入手术室。带着他的孤独
  与不安
  
  签名
  医生给我们讲解手术的风险
  从第一到第九,到其他
  每一项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闪着寒光。能救人性命,也可能
  置人于死地
  十一岁那年,我患急性阑尾炎穿孔
  你的泪水曾染湿我的手术通知单
  它也成为了一剂良药
  藏在身体内,治我一生的病
  面对一个个等待我签名的空格
  我的心止不住地疼痛
  颤抖的手无法下笔
  ――父亲,三十年前,你给我生命
  而现在,你却将自己的性命
  交回到我们儿子手上
  
  陪父亲说话
  手术过后的父亲苏醒过来了
  呼吸机、监测仪器领着他紧张地走
  他苍老的身体一次次在我面前暴露无遗
  失水的皮肤就像发皱的草纸,写着
  他的痛苦,我的悲伤
  我抚摸着父亲。教育小孩一样
  给他讲道理,不要乱动,不要乱想
  不要拔呼吸机插管。要忍受疼痛和烦躁
  我一遍遍地说。从未如此亲密地
  爱抚父亲。从未如此频繁地
  一次次叫他:爸――爸爸――
  迷迷糊糊的父亲,虚弱地望着我
  一个劲地点头。他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多好啊,几天之后,他又会
  重新做回我的父亲。继续承受苦和难
  
  这个时候的父亲
  夜凉了。秋意飘移
  住院部众多的植物沉静而安怡
  父亲被疾病伤害过的身体
  瘦得像被雨水淋湿的枯柴
  不知什么时候
  才能燃起熊熊大火
  衰老的父亲。痛苦地抽搐的父亲
  喉管切开。不能说话的父亲
  操劳一辈子。在病床上
  依旧惦记农事、家事的父亲
  糊涂的父亲
  在妻儿面前,羞惭难当的父亲
  就是这位老人。在一个个深夜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瘦西鸿
  乡愁次韵(组诗)
  
  瓷印
  一只青花的荷叶罐在江南
  还盛着满满一罐宋朝的土
  四只绿背的蟾蜍 口含洞经音乐
  像打坐的道士忽然缄口
  乃是预知了现世破土而出
  釉在罐身上的游走戛然而止
  荷叶飘动雨声罐口被铜锈紧锁
  蟾蜍轻轻一跳 已是三百年
  这泥土中的秘密潜行者
  用火封闭了身世 以自己的空
  装下宇宙的空 生命从此经过
  再不会留下灰烬和回声
  侧过罐身 会发现一方朱文小印
  红颜早被岁月舔尽 而那名字的骨架
  仍如主人的原形漫漫岁月里
  传递着永不消失的体温
  
  重合
  说不出这一身的露水是哪些时光所赐
  天那么蓝像母亲弯腰走进麦田
  寻找从她视野走散的我
  满身的汗水挂上麦芒的针尖
  而我们终究会在人世走散
  在一滴露水中低头 勿需看见真切的脸
  我也能认出 江南的梦中
  那重重叠叠掠过头顶的 深深呼啸
  从身体中走出来我被一根脐带拴着
  像风筝飞过蓝天 我以虚幻的影子
  盖住一只手我们在微微的抖中
  重合轻轻的颤
  从大地上走进去你被一根思念拴着
  如深入泥土的犁铧我翻耕着记忆的板块
  轻握一只手我会悄悄回到你身边
  用微微的呼 去重合你轻轻的吸
  
  月光打湿好的衣衫
  如展开一面淡墨的山水其间一个红亭子
  已在晚秋褪掉檐上的红晕 细雨
  如烟 滴答的秋水从那幅画
  一直漫到她单薄的胸前
  她解开衣扣 淡红的胸脯
  一起一伏地跃动着月亮升上来
  如烟 先在画中照彻山水的夜晚
  又来到她的身边翻捡落叶片片
  她打开一本诗卷行吟者的咏唱
  仿佛从那间红亭子中传出 踯踯复躅躅
  如烟平仄中匆忙走过的韵脚
  让她在夜里从里屋踱到了庭院
  其间有一丛山花开过在山水的幽暗里
  彩色的面庞盖过细雨也盖过红亭子的灰檐
  如烟 留给空蒙的山水一个湿湿的背影
  而庭院的月光 已一寸寸打湿了她的衣衫
  在深夜她又一次卷回那轴画卷
  一生的伫望回到床前往事
  如烟她赤裸地走进了黑夜
  而灵魂早已在红亭子里做了神仙
  
  甜
  那最早蔓延的 不是时光
  在舌尖上有那么一滴水
  圆润 光滑 可能照见了乡村的炊烟
  城市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和一个异乡人的
  
  身影
  它们漫漫聚集成为一滴闪光的太阳
  那开口说出的还不是甜
  没有那么早最早是一些盐粒
  从地层或皮肤深处浸出来
  一些眼球闪着光从蔚蓝的微小事物
  观察着生命中那些痛 那些流出的泪水
  它分泌从盐中散发出苦味
  两瓣嘴唇一张一合喃喃出一个憧憬的词
  但是甜一直在我们的梦里
  像一个胎记或一盏夜里燃着的灯   那么醒目 让夜晚回家的人
  周身涌滚着不尽的暖
  它也可能是最早蔓延在时光上的一粒灰尘
  绕过岁月的河流 沙金一般闪烁着
  告诉人们 甜是一种认识事物的态度
  而不是它本身 或和它相关连的那些想象
  
  芦花
  她以纤细的腰临着一河水
  河水怀里抱着那些卵石 远远地流走
  她把花开到最轻开到几近于无
  那一抹一抹的白 白到伤心
  白到就快坚持不住的抵摇
  轻轻把一些花絮 心事般植于水面
  无根也无凭 白白地让流水
  运到秋天最深处
  一阵风拂过她的腰身更低
  低于一阵轻叹低于足趾
  紧紧抓住的那一层流沙
  这是命一个低微的女子
  默默俯头 怀想着自己的家世
  深深的忧怨 从早晨便结为露珠
  
  东荡子
  宣读(组诗)
  
  宣读你内心那最后一页
  该降临的会如期到来
  花朵充分开放,种子落泥生根
  多少颜色,都陶醉其中,你不必退缩
  你追逐过,和我同样的青春
  写在纸上的,必从心里流出
  放在心上的,请在睡眠时取下
  一个人的一生将在他人那里重现
  你呀,和我走进了同一片树林
  趁河边的树叶还没有闪亮
  洪水,还没有袭击我的村庄
  宣读你内心那最后一页
  失败者举起酒杯,和胜利的喜悦一样
  
  把剩下的一半分给他
  你可见过身后的光荣
  那跑在最前面的已回过头来
  天使逗留的地方,魔鬼也曾驻足
  带上你的朋友一起走吧
  和他同步。不落下一粒尘埃
  天边的晚霞依然绚丽,虽万千变幻
  仍回映你早晨出发的地方
  你一路享饮,那里的牛奶和佳酿
  把剩下的一半分给他
  和他同醉。不要另外收藏
  
  别怪他年轻过
  他已不再谈论艰辛。就像身子随便挪一挪
  把在沙漠上的煎熬。视为手边的劳动
  你想深入其中的含义,回头你就会看见
  别怪他年轻过,你也一样,而且永远年轻
  他已回来做着自己的事情,将园子打理
  埋种,浇水,培苗,又把瓜藤扶到瓜架上
  你想深入其中的含义。转身你就会看见
  别怪他不爱黄金,可这些。并非黄金能换取
  也许他很快就会老去,尽管仍步履如飞
  跟你在园子里喝酒,下棋,谈天,一如从前
  你想深入其中的含义。闭眼你就会看见
  别怪他不再眷恋,他已收获,仿若钻石沉眠
  
  阿斯加的牧场一片安宁
  去年栽下的树,眼前就已结果
  上辈子的仇账,这辈不能不算清
  阿斯加的牧场一片安宁,除了牛羊嬉戏与
  欢腾
  快去那里和他会见,向他请教,重返你
  们的手足之林
  刚才还阳光灿烂。转瞬便乌云压顶
  人间的不幸却更加突然,远胜这暴雨凶猛
  阿斯加的牧场一片安宁,除了牛羊嬉戏与
  欢腾
  快奔赴他,在他的怀抱将得到安抚,你们
  那绝望和惊恐
  
  不要让这门手艺失传
  他们总是将我敲打,说我偏见
  说我离他们太远。我则默默地告诫自己
  不做诗人,便去牧场
  挤牛奶和写诗歌,本是一对孪生兄弟
  更何况他已跟我有约在先
  他想找到一位好帮手
  在牧场。不要让这门手艺失传
  处于另外的情形我也想过
  浪花终不能离开大海,无论它跳跃多高
  把胸怀躺开,那也只是短暂的别离
  值得我回味的或许是我已发出自己的声响
  
  30年:变革与跨越(组诗选六)――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全景式大型组诗
  丘嘲宏
  
  18只红手印
  1978年底,安徽凤阳小岗村18户不想饿死的农民秘密开会。一起发誓并按下手印,签下分田到户的“生死契约”,成为中国改革的一个重要起点。
  18个鲜红鲜红的手印啊,
  是18道嘶哑绝声的喉咙――
  一支“说凤阳,唱凤阳”的歌谣,
  从春唱到夏,从秋唱到冬,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唱成了凤阳人心头永远的苦痛。
  18个鲜红鲜红的手印啊,
  是18只鲜红鲜红的眼睛――
  都有着一双勤劳灵巧的手脚,
  却总是被无形的枷锁铐得紧紧:
  肥沃的土地行使不了养育之职。
  却总是在吞噬着一个一个的生命。
  18个鲜红鲜红的手印啊,
  是18颗炽热炽热的红心――
  为了父老乡亲摆脱灾难。
  宁愿赴汤蹈火、身陷沉冤;
  为了兄弟姐妹走向幸福,
  哪怕付出鲜血、付出牺牲!
  18个鲜红鲜红的手印啊,
  是18个沉重坚实的步履――
  一步一步走出了饥饿,
  一步一步走出了寒冷的过去:
  一步一步走向了温饱,
  一步一步走向了光明的路衢。
  
  特区之“特”
  1979年7月1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批转广东省委、福建省委关于对外经济活动实行特殊政策和灵活措施的报告,决定在深圳、珠海、汕头、厦门试办特区。确实是封闭得太久太久了。
  需要打开一个窗口驱走那重重的阴霾:
  确实是封闭得太久太久了,
  需要打开一个窗口看一看外面的精彩。
  确实是走的弯路太多太多,
  需要有人敢闯敢试敢上刀山下火海:
  确实是过的日子太穷太穷,
  需要有人敢做先锋杀出一条血路来!
  于是,一夜城就成了你的代名词。
  小渔村转眼间洋溢起大都市的气概: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追求,
  让你十年间就实现了跨越走向现代。
  一路上摸着石头过河,
  你呛了多少水却长了多少能耐:
  香一年臭一年香香臭臭又一年。
  你总是那么朝气那么招人喜爱。
  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风雨,
  送出的总是阳光总是春暖花开:
  走过了多少曲折多少坎坷,
  亮出的总是微笑总是中国气派。
  特区还要“特”下去。
  让全中国都合上现代化的节拍:
  中华民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只争朝夕啊,时不我待!
  
  小平南巡
  1977年11月和1992年春。世纪伟人邓小平两次南巡。对中国的改革开放起了重要的历史性作用。
  这里,是中国那高耸的大陆架
  深深地连接太平洋的地方:
  这里,是中国那长长的珠江水
  浩荡地流进太平洋的地方。
  源源生长出的咸淡水文化啊。
  将这里孕育成了近代史的故乡:
  有多少英雄豪杰仁人志士,
  在这里谱写出盖世的丰功华章。
  这里有无尽的矿藏――
  只要有火种。
  就会燃烧出震惊世界的能量:
  这里有知识的宝库――
  只要有名师,
  就会产生出撬动地球的思想。
  一个三起三落的巍巍老人,
  两次亲临江南的世纪绝唱,
  你是那星星的火种啊,
  让五千年华夏重放光芒:
  你是那睿智的舵手啊,
  拨正了中华之船的方向。
  你,中国人民的好儿子!
  如同你对祖国的忠诚和敬仰,
  你的品行,你的功德,你的理想,
  高山仰止,源远流长……
  
  港澳回归
  1997年7月1日。1999年12月20日,香港和澳门先后回归祖国。   曾记得一百多年前,
  月黑风高,寒流刺骨,
  两个从大洋那边来的海盗,
  强行抢走了中国两颗美丽的明珠。
  一个叫紫荆,一个叫莲花,
  从此开始了无根的漂浮。
  虽然身上穿起了异域的西装革履,
  虽然嘴里吃上了异域的西餐名厨,
  虽然白天里人模人样吆三喝四,
  虽然夜晚中灯红酒绿载歌载舞。
  身边却没有母亲的温暖寒如严冬,
  心中却没有祖国的关爱背负耻辱。
  一水的相隔割断了两岸的牵挂,
  两地的分离酿造了相亲的痛苦;
  一声声呼唤正搭起爱的桥梁――
  快来吧,我的母亲我是你不沉的疆土;
  一声声呼唤正升起爱的桅杆,
  回来吧,我的儿女我是你血缘的先祖。
  终于回来了!我们美丽的紫荆,
  当祖国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你便拥有了挺拔的腰杆从此一身甘露;
  终于回来了,我们可爱的莲花,
  当母亲的海洋风平浪静满眼蔚蓝,
  你便拥有了满怀的温馨从此一路通途。
  
  奔小康
  2002年11月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代表大会确定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的奋斗目标。
  想当年爬雪山过草地练刀枪打游击,
  想当年抛头颅洒热血齐抗战息狼烽。
  为的是驱除鞑虏终结内乱实现大同,
  为的是社稷安定国强民富天下为公。
  然而,战争和革命的惯性,
  却让我们一直处于斗争的亢奋之中――
  与天斗,我们其乐无穷,
  与地斗,我们其乐无穷,
  与人斗,我们其乐无穷。
  于是。青山穷了,
  穷得只剩下一片光秃不见葱茏;
  于是,江河穷了,
  穷得只剩下一线干涸面朝苍穹;
  于是。人民穷了,
  穷得只剩下一点政治空对西风。
  今天,让亿万人民觉醒过来奋发起来吧,
  让我们迈开大步走向明天同创大繁荣;
  让我们告别昨天告别贫穷告别落后,
  一起去拥抱2020年小康社会的真实彩虹!
  
  和谐颂
  2006年10月,中国共产党第十六届六中全会作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大决定;2007年10月。中国共产党第十七代表大会正式将科学发展观写入党章。
  30年。人类社会发展长河中短暂的一瞬,
  30年,中国矗立于世界之林精彩的一跳。
  沧海桑田无论如何也描摹不了30年巨变
  翻天覆地也仅仅是30年一份小小的写照。
  面对着古今中外这绝世的奇迹。
  中国,又开始了深深的思考一
  五千年的文明时刻在提醒我们,
  30年的辉煌值得自豪决不能居功自傲。
  于是,那积淀深厚经世丰润的“和”文化,
  又一次成了21世纪中国发展高高的坐
  标――
  借人类的智慧偕世界的力量我们将和平崛
  起。
  让和谐社会文明古国展示出全新的现代风
  貌。
  全面发展协调发展科学发展的普世真理,
  好像新一轮红日在晴朗的天空高高照耀;
  尊天善地以人为本天地人永远和谐共处。
  青山绿水城乡一体全社会永远同享妖娆。
  坚实的脚步已经震动深沉的土地,
  雄浑的鼓声已经响彻浩渺的九霄;
  一个如诗如画美轮美奂的中国啊,
  将永远在地球的东方独领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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