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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酒吧_酒吧过客(外一篇)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阮红松   1992年开始创作,在《长江文艺》《芳草》《天池》《百花园》等刊发文学作品80多万字。现在湖北《?水》文学杂志社工作。      懒觉睡到中午的赵四爹又一脚踏进了“老杜酒吧”,好像脸都没洗睡眼难开的样子,进门也不拿正眼看笑脸相迎的掌柜杜麻子,大模大样地径直奔柜台前,然后斜倚在那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酒架上陈列的酒。赵四爹的这份随意和慵懒,使在座的客人很看不顺眼,特别令老款爷和公款吃喝族们不愉快。那感受正如美丽的花园突然闯进了一条野狗。
  “老杜酒吧”是鄂西南这个小城最高档的酒吧,有浓郁的贵族味道。没有成沓儿的票子和不凡的身份很难在里面坐舒服。柜架上陈列的酒尽是珍贵名酒,有国产的茅台、五粮液,亦有外国的白兰地、威士忌、朗姆;下酒菜也稀奇古怪,尽是动物身上的鸡零狗碎,诸如狗的眼、鱼的肝,标价昂贵得让人吐出舌头吞不回去。在这座生活水平很低的小城竟然有这样的酒吧出现,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掌柜杜麻子也是个来历神秘的人物,一张麻脸高深莫测,口音又南腔北调,但小城黑白两道的显要人物好像都很买他的面子。在这个钱能通神的时代,这份神秘细品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味道。平日光临“老杜酒吧”的顾客并不多,酒吧的生意不温不火,但杜麻子一天到黑像笑弥罗汉,肥脸上笑出一对酒窝窝,像赚了不少钱似的。
  记忆中,赵四爹第一次光临“老杜酒吧”,着实将杜麻子吓了一跳,以为认错了人或者老头儿认错了门。杜麻子认得赵四爹这张菜色深重的老脸,知道他住在小城的贫民区河街。那地方临近河道,每年夏季都要淹水,家家户户穷得像刚从船上起岸。赵四爹是个六十多岁的孤老头儿,过去一直是个捡破烂儿的。成天见他弯腰驼背夹个蛇皮袋子,嘴里叼根烟屁股搓成的“喇叭筒”,穿街过巷像个幽灵,于是他便成为小城人人认得却人人都记不住的市井名人。那时候,赵四爹最阔时,也就见他坐在小巷的露水摊前,翘着二郎腿喝一杯土产的稻谷酒。
  那天赵四爹出现在“老杜酒吧”时,身穿“山羊”皮衣,几根白头发也梳得油光锃亮,嘴上叼的竟然是“红塔山”,腰不弯背不驼地站在酒吧门口,让杜麻子迷糊了好半天。
  赵四爹到“老杜酒吧”的第一个惊人之举,就是要了一瓶茅台,在大庭广众之下倒竖着瓶子像渴坏了的人喝白开水一样将一瓶酒倒进了肚里,当场就醉倒了。杜麻子将赵四爹的买酒钱验明白,然后派了个伙计将醉得两腿开叉的赵四爹送回家。伙计转回的时候得了一张“大团结”,说是赵四爹给“小费”,杜麻子的嘴巴惊成一个洞。
  没错,赵四爹乍富了!只是谁也没留神老家伙有乍富的兆头。当然,如今许多默默无闻的家伙乍富好像都没什么兆头的。对于赵四爹的乍富,一时成为酒吧诸饮者的下酒话题。各种揣测都有。有人说老东西一贯手脚不干净,平日打着捡破烂儿的幌子,专干顺手牵羊的勾当,发了闷财;有人说老东西捡到了黄货,至少有半块砖那么重;有人说老东西捡到了贪官塞在破衣烂衫里的不义之财,据说世上有不少贪官污吏是喜欢将黑钱放在脏地方以避人耳目的。其中有种说法传得有板有眼,说是赵四爹找到解放前跑到台湾的老哥哥了。四爹他哥在台湾成了亿万富翁,近年在武汉投资,顺便在电视台登了寻亲启事,就找到白发弟弟了。事实也正如所说,赵四爹的确是到武汉去了一趟回来就变了样,阔得让人眼睛发红。
  真是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人是不能一碗水看到底的。
  赵四爹再一次出现在“老杜酒吧”,按俗人的眼光,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赵四爹倚柜台上好像瞌睡了一小会儿,睁开眼抹了抹嘴,打了个呵欠,“老杜,我今天要喝外国酒。”一语惊四座,杜麻子也愣了愣,不知深浅地望着赵四爹。
  “不知您老要哪种外国酒?我这儿有好几种外国酒。”
  赵四爹想了想,大大咧咧说:“白兰地。不错,是法国的白兰地。那星儿多些的,听说酒瓶上刻有星星,星儿越多越好!”
  杜麻子的麻脸顿时笑开了花,“您老真是喝酒的行家!白兰地星儿最多的酒叫XO,是白兰地中最好的酒。前几天财政局长买走了一瓶,农牧局长只问了价钱,没敢买。据说这种酒存放了四十年,这酒出产的时候,我才只有两岁,还在地上摸鸡屎当点心吃呢。”赵四爹也笑了,“就来这种酒吧。”杜麻子打了个响指,一个伙计应声进屋去了。
  不一会儿,伙计捧出一个像夜壶一样亮晶晶的小瓶子出来。赵四爹说:“先来一杯尝尝。我在省城见人都这么买,一杯一杯地来,大城市人秀气!”
  杜麻子点点头,小心地将酒瓶放在桌上。赵四爹歪着头看酒瓶上的外国字。只见杜麻子从酒柜下摸出一只鸡蛋大的墨绿色酒盅。赵四爹见了,喊着:“这酒盅小得像屁眼,装不下一口口水!”杜麻子乜斜着眼说:“哎呀呀,这外国酒珍贵,享用起来自然不像喝稻谷酒――讲品不讲喝。”
  赵四爹愕然,小声问:“老杜,一杯多少钱?”
  杜麻子在赵四爹眼皮下将肥巴掌伸了两下,亮着嗓门说:“这酒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我刚才说过,农牧局长也只敢问价,不敢买一杯尝尝。”酒吧诸饮者立刻“啧啧”成一片。
  赵四爹心里甜得像吃了块糖,小城第一饮者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端起酒盅就啜了一口,含着酒,舍不得吞,用舌头搅着,口内酸甜苦辣麻五味俱全,好像还有种猴尿味,差点要吐。
  “味道怎样?”杜麻子歪着脑壳问。
  赵四爹苦着脸,斜眼瞅见酒吧诸饮者都瞪圆了眼望着自己,赶忙说:“妙极了,真是人间极品!”挪屁股就放了个响屁。看赵四爹很难为情的样子,杜麻子捂着鼻孔笑道:“好香!这洋玩意儿就是发散快,您老放的屁都酒气冲人。”
  赵四爹一高兴,仰脖就将那杯不是滋味的酒干了,然后在皮衣里面抠出一把大面额票子,在手心摔打着:“结账。”
  杜麻子眨巴着眼,一把拦住:“莫忙。这瓶酒就存放在我这儿,您老喝完一块儿结账。”
  赵四爹马上笑容满面,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
  赵四爹走后,再没到“老杜酒吧”来过。杜麻子急不过就让伙计领路,拎着那瓶外国酒摸上赵四爹的门。在河街一间东倒西歪的小屋里,赵四爹平静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喝剩的稻谷酒,旁边还有两张纸片儿。一张是武汉一家大医院的诊断书,上面写着“肝癌晚期”的字样;另一张纸片儿是一份存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历年的存款,数目不等,总计是万把块钱,这会儿存单只剩一块钱。杜麻子摸一把赵四爹的额头,已经冰凉。
  这个捡了一辈子破烂儿的老头,人模人样儿度过他人生的最后几天,心满意足地告别了人世。
  家里来了一只狗
  王阿五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三十几岁了还没哪家姑娘愿做他的媳妇。白天不开锅,晚上不点灯,整天在外混吃混喝,回家只知道死睡。左邻右舍的鸡在他家蹲了野窝,不仅留下的蛋收不回,连鸡也会被他炖了,喝得连汤都不剩。
  这年秋季的一天上午,王阿五正在家睡懒觉,猛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响。他开始还以为是被风吹开了,接着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他欠起身子向堂屋里一瞅,顿时吃了一惊,只见一条肥壮的黑狗大摇大摆进屋了,正嗅着地上他昨晚酒后呕吐的秽物。
  王阿五心想,这是谁家的狗呢?前几年闹狂犬病,村里的狗都被杀绝,这么肥这么壮的一条狗显然来自村外。想着想着,王阿五兴奋地叫了声“我的娘”,也顾不上穿衣服,轻手轻脚起了床,从狗身边绕过时,脚步比猫还轻。狗这会儿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对不怀好意的王阿五看都没看一眼。
  王阿五摸到大门口,一下子关死了门,并用一张破桌子将门顶死,然后在门后角落里寻了一根锄头把,眼里顿生杀机。狗见堂屋里光线一暗,就停止了吃东西,警惕地瞪着王阿五。
  人与狗对视了片刻,狗先怯了,惶惶地往门口跑。狗一跑,王阿五就开始了进攻,一棍抡过去,打了个空。狗一下子跳到堂屋的架柜上。王阿五使出吃奶的劲儿,又狠狠一棍打下去,狗又敏捷地跑开了。这泰山压顶般的一棍原打算将狗致于死地,结果将柜子打散了架,棍子也断成了三截。王阿五恼羞成怒,又顺手抄起墙边竖着的一根扁担,将狗逼到了他睡觉的屋里。
  狗逃到屋里后,情况变得复杂了,因为屋内有床有柜,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狗躲藏起来十分方便。它首先选择了床底下,王阿五不敢钻进去,就伸出扁担在床底下乱捅。这一捅不打紧,只听“哗啦”一声,床下流出一摊油。
  王阿五惊出一头大汗,这才想起床下放着一坛芝麻油,足足有二十来斤。原打算腊月拎到街上卖个好价钱,现在竟被自己一扁担给捅没了。他气得连刮了自己三个耳光还不解恨,又捶了脑壳几拳。
  王阿五正发蒙,狗从床底下蹿出来跳到床头柜上,稀里哗啦一阵响,柜上的茶壶茶杯一股脑儿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狗被自己弄出的响声吓坏了,纵身一跃,跳到王阿五床上,床上罩着的尼龙帐顷刻间就被狗爪撕成了鱼网。王阿五心疼得直吸冷气,他狂叫一声:“老子跟你拼了!”一扁担砍过去,正好砍在狗屁股上。狗痛得屎尿流了一床,哀嚎着跳到地上,又慌不择路地逃进了灶屋。
  王阿五气急败坏地追出来,刚进灶屋,便见橱柜迎面倒下,锅碗瓢盆摔得七零八落。一个盐罐正好落在锅里,将锅砸了拳头大的一个洞。王阿五顿时两眼发黑,差点栽在地上。狗也累了,蹲在盛米桶上痛痛快快拉了一泡尿。王阿五红着眼,一扁担砍过去,狗惨叫一声,爪子伸了两伸,终于断了气。
  王阿五将死狗拖到堂屋中央,歪在地上大口喘气。望着死狗,又望一眼一片狼藉的家,他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简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完全没有了吃肉的欲望,要将狗卖个好价钱,多少挽回一点损失。
  王阿五找到一个杀猪的朋友,问他要不要狗。杀猪的听说是条死狗就不感兴趣,说死狗没活狗值钱,最好是将死狗剥了,又卖狗肉又卖皮,或许能卖个好价钱。杀猪佬不会剥皮,就将一个杀牛的朋友介绍给王阿五。
  杀牛佬来到王阿五家,三下五除二就将狗剥了,皮是皮,肉是肉,还有一堆狗下水。王阿五感激不尽,赶紧买来两包烟,又请杀牛佬吃狗下水喝烧酒。杀牛佬却不领情,说剥一条狗要二十块钱。王阿五一听,嘴巴上像支了根棍儿,但世上的确没有白干活不给工钱的道理,最后只好掏钱,讨价还价半天,给了杀牛佬十五块钱。
  第二天早上,王阿五将狗皮狗肉装进背篓里,到附近镇上去卖。他先来到一家皮货店,店主看后,说秋季脱的狗皮不值钱,狗正处于换毛季节,毛质不好。又说狗皮有多处暗斑,显然是狗在生前受了创伤。王阿五的鼻子都气歪了,扭头就走。
  王阿五又背着狗肉来到一家火锅店,店主将王阿五看上看下,然后用一根棍子拨了拨狗肉,不阴不阳地说:“狗肉倒不假,但会不会是疯狗肉就很难说了。”王阿五目瞪口呆,自己打死的狗的确来历不明,是不是疯狗还真说不清。这么一想,王阿五的心一下子凉到脚底板。
  在镇上转了一个上午,王阿五磨破了嘴皮,也没卖出狗皮狗肉,只好灰心丧气地回到了村里。
  当天夜里,王阿五一怒之下将狗肉一锅煮了,也不管什么狂犬病,美美地吃了三天,吃出一脸火痘,拉了好几天肚子。
  入冬以后,王阿五将狗皮做了一件皮背心。遗憾的是这年冬天并不冷,皮背心没派上用场。第二年开春,皮背心生了虫,烂掉了。
  (责任编辑 高颖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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