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苗 地层下一定有光 它们提着灯盏，从土里拱出来 它们用婴儿的嘴唇说话，用小河的心明亮 背靠大地 它们走着，笑着
围着我，对着我手中的酒杯笑
灯啊，排着队，在我今年的新诗里排成行
从土里拱出来
它们细小着。热烈着
点点的绿，照着黄昏的旧窗户，照着千里万里
它们在村庄的四周，围着，测量着，青春着
一齐喊：用力
地层下一定有光
它们提着灯盏，从土里拱出来
田野的树
无论经历了什么
你站着，便都站着
――霜，还有霜下面的泥土，泥土里的
声音，甚至光，便都站着
光
从你的躯干里走出
它最先遇到了那个早起赶集的人
与它会合，并扶起
那些倒下的水
光站着，成为另一棵树
雨檐
它们不说话。走遍乡村
我没有遇到一个人，说话
黄昏中，我家低垂的雨檐
穿着尘土的衣裳，散发着博物馆的气味
它们不说话。从开始到结束，从生到死
与村庄别的事物一样，不说话
雨檐低垂着，是乡村全部的姿态
没有谁让它们说话，也没有哪些庄稼，牛羊
让它们说话。低垂的雨檐
像大哥的脸一样破旧，它的嘴唇被尘土掩埋
沿河一带的野菊花，是乡村唯一剩下的嘴唇
但它只对尘土说话
野菊花
野菊花的
怀里，抱着一滴露，抱着
天空的蓝，在沟沿上
走来走去
小小的野菊花
车辙轧
牛蹄子踩
小小的野菊花
用香走路，用
色彩说话
小小的野菊花
细小的命，细小的叹息，细小的
哀怨，散落在无人的原野上
因为细小，它们
面带羞愧
二月
一个细枝
对我说：二月过去了
我惊疑了一下，哦，二月过去了
看流水河岸
已是漫无边际的三月
二月过去了?那白雪的裸体，细雨之缠绵
晃动着的人脸，亮亮的屋脊――
一个伟大的建筑
用黄金建成――从内陆到海滨
从经五路到南阳盆地
世上的唯一
――二月在我的体内轰然倒塌
竟全无声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连一个尸首也没有
二月过去了
像倒在路边的一堆药渣
暴风雨
树的枝叶晃动着，像是与谁在争吵
又讨价还价
在此之前，树受到纵容
暴风雨最先就是从这棵老榆树的内部
开始的，然后蔓延到整个树冠
以及天空。它携带着树皮上暗色的疤痕
与远方的暴风雨拥抱，奔跑
又在瓦檐上跌倒
这时候有很多的人和事物
加入进去，推波助浪，发出很大的吼声
他们在这场风雨中放大或变形
众多的道路腾空而起
把这个平淡的日子举起来
又重重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