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 房 像一只衔泥的燕子 突入城市，找不到 一个低飞的屋檐 半个月下来，你的乡音
裹夹着煤屑和故乡的鹃啼
茫然打量着
贴在南郊的一个个院落
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南房
除了水暖电
租金四千五百元
一次交清
一次交清，就等于
被人一口吞掉
三百四十六斤猪肉
两年圈栏的哼叫
或十亩土地，一千七百斤黑豆
一次交清，还相当于
提前交出的汗水、困顿、疾病
和全年的城市生活
母亲跌倒了
母亲跌倒了
蜷曲的身子。无力搀起
摔疼的大地
她加倍惊慌、无助，像在犯错
雨走了，可村庄的日子
还在打滑
母亲七十多岁，从未到过医院
楼群将她的视线
一下就斩断
摸不着低飞的燕子
她找不见老家，温润的方向
母亲长时间地躺着
医生拍完片，也竟忘了扶起她
机器冰冷地看着她输液、吃药
病情好转后，母亲硬要回老家
隔些天我回乡看母亲
她和先前明显有些不一样
瘦了，腿有些瘸了
左手少了药片，可右手多了根拐杖
那根拐杖，母亲根本没在意
而它从背后
拿走了母亲多少东西
远
山
村学，被越过农历的荒草
封了门，密集的时间
也无法穿越
麻雀扑棱着翅膀抖落的
一个个季节，小青拾在手心
像乡下朴素的艾蒿
在最热的天气里
绕着村庄，留一点余香
顺着庄稼的茎脉
找到叶、枝、干、根
找到生生世世的土地
和土地上的每一点――
每一横，每一竖，每一撇，每一捺……
找到了，还不能念书
九岁的孩子，看风翻阅着
落满往事的每一枚榆叶
将小伙伴们，一个个忆念
你的姓名
写下“一点”，我将你的姓
唤出，你听见我的呼叫
在天边，忍住泪，应了一声
写下“一横”，我将你的名
说出，你深情地点头
将我从远方来的风尘抖落
将你的名字写好
你就住在，我的往事里
想你，站在我面前
十分素淡，像最初给我的
那份洁白的心情
别
后
别后，我不想让你孤单
你一个人，站在风的夜里
我会写下我的无数名字
将你围拢，给你温暖
别后，我不想让你委屈
总想将你的悲伤
化成泪，一滴一滴
在我的眼眶流出
别后，我不想让你生病
总想将你疼痛的地方
用我的身体对换
让我难受，去寻医
吃药、打针、输液、手术
别后，我只想
你没有走远，只想
你我共用一个名字
共有一腔血液，一双眼睛
你只打过一次……
你只打过一次
我的手机，就突然死机
想对你说点什么
却再也无法开机
你只打过一次
我的手机，半句话
搁在我心的最高处
半句话，坠入
夜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