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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开在什么地方 [站在梨花开过的地方]

时间:2019-02-2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闵玉吉1982年生,创作诗歌一百余首,散文十万字,有作品发表于《金山》、《青春岁月》、《心理与健康》、《民族白报》等报刊杂志。   早就知道乔要来,在心里准备了很久,可是看到乔下车、拎着行李走进我的家,我仍然感到意料之外的惊喜,就像从来不知道乔要来,只是无意间开门,猛然抬头撞见高大的乔就站在门口一样,错愕,惊讶,然后在眼底盛满欢喜。
  确实,乔长高了好多,微瘦的身材,涩白的皮肤,眉宇间有了英气,一切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就像从来就不曾离开过。
  他微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礼貌的跟我打招呼,我怔了怔,微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因为,他唤我:嫂嫂。
  ―切都在意料之中,唯独这两个字除外。
  哦,仿佛记得,我在三年前确实结了婚了,而乔是我唯一的小叔子,不叫我:嫂嫂,又能叫我什么。可是之前,我真的以为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叫我姐姐呢。
  “以前?是十年以前么”乔问。
  原来乔也不曾忘记呢。
  十年以前,乔的哥哥带我去他家。第―次见到乔,一个和我一般高的、小小的乔,―个穿着咔叽布蓝衫、站在梨树下的乔,―个不过十一二岁光景的、有一口洁白牙齿的乔。
  他低着头,羞涩的、浅浅的笑着,在他头上,是―树白色的、灿烂的梨花,有浅风吹过的时候,就间或的撤下一阵花雨。我远远的看着,从来不知道梨花可以开得这样繁华,仿佛有许多细小的密密的声音一同开在眼里,鼻息间和耳朵里。
  之后多少年.不管是从车内,路旁,山间,每每看到远的近的梨花,我都会激动的扯着旁的人大声喊:“快看。梨花,梨花。”其实,当时或许我只是想喊:“快看,乔,乔。”我怕他们都不知道,有一个穿卡叽布蓝衫的,有着羞涩笑容的少年,像梨花一样的灿烂的开在山里。
  乔很喜欢爬树,常常看到他“嗖嗖”两下爬到树上去摘李子、苹果,甚至上到那样高的木柑树上,一阵“乒乒乓乓”乱响过后,木柑就像炸弹一样“咚”“咚”的掉落下来。乔就会隐在枝叶繁茂的木柑树上大喊:“姐姐,站远些,再远些……”或者我在树下接李子的时候,他也会在树上捧着满满的李子喊:“姐,用双手,用双手接啊……”
  乔很喜欢下河捉鱼,只见他将拦河的渔网放下去,然后和他的哥哥一起在不远处的水里一阵扑腾,那些惊慌的鱼就会慌不择路的撞到渔网上……我不会游泳,也很有兴致的下到水里,跟他们一起细数战利品,这个时候,乔总是细心的不间断地提醒着他的哥哥:“四哥,姐姐过不去了,快去背背她啊……”“四哥,姐离我们太远了,快去把她拉过来……”“四哥,那里水太深了……”最后,我站到岸上,带着篾编遮阳斗笠,用柳树枝――的将他们扔上岸来的鱼串起来,擒在手里,直擒得满满两大串。回来的路上,但凡有人问:“河鱼?多少钱一斤?”我们就会“咯咯”的笑到一起,那情那景,我当真就以为自己是当地的某个渔家的女儿了。
  乔也很喜欢下象棋,他下不过他的哥哥,就总是跟我下。我斗不过他,他就一副得意的样子,要是他的哥哥在中间插上一脚,别了他的马,卡了他的象,收了他的车,他就会扯着衣服,揉着肚子,气急败坏的嚷着要想一条妙计……
  甚至,我想起了,有一年夏季,我到乔的家里去,因为乡下平时洗澡不方便的缘故,须得晚上下到河里。
  下河洗澡,不论早晚,小孩子们都喜欢,只见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扯光身上衣服,露出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各自奔跑叫喊,像子弹一样“嗖”“嗖”的射到河里……
  于是每晚下河常常是乔和他哥哥领着一群小孩子走在夜色挂满乡间的小路上,我穿着白色连衣裙,走在中间,看着乔呼前唤后的模样,头上有闪烁的星子,周围有飞舞的萤火虫……
  我说到这,问乔还记得吗,乔点头。
  真是一个孩子啊,我说。乔眼里尽是笑,说,可我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
  是的,乔已经二十二岁了,他是过来找事做的。
  我突然感到身上的责任,于是不善言谈,不长交际也帮他在超市找到―份工作。上班的那天,乔说,我一个人去吗?嫂嫂你陪我去吧。
  起了大早,陪乔一直走到超市,看他进入工作状态,又独自上街兜了一圈,为他挑了一条裤子和一件T恤,然后靠在超市门口的墙上等他下班。
  如此,便成了习惯。
  总是在要下班的时候,接到乔从公共电话亭打来的电话:“嫂嫂,你在哪儿,下班了吗?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多么好的一句话,为着这句话,有时候,走出很远,即便快要到家,接到电话,也要折回去接他。
  一次,站在桥的一端等乔,看他慢慢地从桥的那一段向我走来,身上套着我给他挑选的纯白色T恤,一如他纯白色的性格,他微笑如花,面上熠熠生辉。
  我的mp3里缓缓的响着一首歌,仿若这夏天扑面而来的微醺的风: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知道足够
  我微笑着面对走过来的乔,微笑着听这首歌,好像看到了这十年,乔一路走来的痕迹。
  乔也会去我的办公室,有时候,从窗口看外面绽满的玫瑰和月季。
  有时候,会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说他和儿时的玩伴如何掏到鸟蛋,如何挖到兰花,如何去捉螃蟹,我认真地听着,直到他沉默,不再说话。
  乔不说话的时候,有些感伤。
  有时候,他也听我说,听我幻想着,半老的时候,去到他家的老房子,在房前围个篱笆,种几杆竹子,屋后半坡梨花,然后养半笼鸡鸭半笼鹅,一条半懒不懒不乱吠的狗。炊烟四起的时候,就爬上平顶,和他媳妇一起,唤在梨树下修枝剪叶的他们回家。
  乔听到这里,就会兴奋的说,好啊好啊,我先回去,种上竹子,铺上青石板小路,旁边置半亩自留地,等着你们来。等你们来时,竹子大约已经长高了吧。
  我逗乔说,现在想得这样好,以后当真你讨了媳妇,我这样的性格未必跟她处得来呢。
  乔不等我说完,就说,不会的,嫂嫂,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你看了喜欢,才讨她。
  我笑起来,这哪里是对嫂嫂说的,仿佛是在对自己的母亲。
  Mp3柔和的唱着,旋律如游丝:
  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如果你快乐不是为我/会不会放手其实才是拥有
  我把乔衣裳洗好晾干,―件一件放进衣柜,翻来覆去,只见到一件毛衣。就是这唯一的―件,也是他的哥哥穿下不要的。
  我看着这件毛衣,对乔说,我给你织件毛衣吧。
  转回头,就看见了乔兴高采烈的笑容。
  于是就开始织起来,一心一意,用本来要给他哥哥织毛衣的线。
  我不再接送他上下班,他已经可以自己走回来了。他也不大再去我的办公室,他有了自己的朋友。
  等毛衣织好,乔已经去了消防队。那个地方在公路的―边,什么都有,除了自由。
  那个地方不适合,乔在电话里幽幽的说。
  我知道不适合像鸟一样的乔,但还是安慰他,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会―个正式的工作。乔隐忍着,很乖的样子。
  我知道,其实正式的工作对乔来说,并不需要,他想要的,是一个青年人式的流浪,流浪到远方,到 过去。到童年。
  童年,童年是背着书包上学的乔,是考全乡第二的乔。
  只是因为他的哥哥飞走了,飞离了父母的身边,他的父亲才把他从课堂下放到地里.撤了他的帆,夺了他的桨,剪掉了他的翅膀。
  我不是他的父亲,体味不到他的内心,只是遗憾荒废了全乡第二进初中的好成绩。
  乔,说到底不过一个孩子而已,何止于早早的就被度量了人生。
  想到这,就很想见到乔,很想见到那个穿咔叽布蓝衫,有―脸灿烂笑容的乔。
  抱着新织的毛衣去看他。毛衣刚洗过,微潮。
  他用一身的绿军装迎接我,微笑着喊我嫂嫂。绿军装的绿在乔的身上,闪着光,犹如乔年轻的生命。
  我看着他,眼里荡着愕然。
  就这样看着。很久很久,然后说,你瘦了。
  临别下楼梯,在转弯处被他们叫住了,我抬头看着他,他从楼上俯视着我,背后投射过来的阳光温暖亲切。
  他说,嫂嫂,谢谢,谢谢给我织的毛衣。
  我看着他。微笑,然后下楼去了。
  不能不走,我怕他看到我那时的眼眶,泛红微潮。
  为着这一句话,多少日飞针走线的辛苦便都不算什么了。
  走在路上,迎着风,边走边想,改日对他说,再为他织一件。只是。这句话还未出口,乔就微笑着对我说,嫂嫂,我要走了。
  嫂嫂,我要走了。
  乔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我的办公室。他已经很久没有来我的办公室了。
  他靠着窗,窗外兰月的阳光暖着他的脸。
  我感到意外,但没有开口留他。有时候说留下,实在是很无力的事。
  他说,家里带信来.要他回去了。
  他说,外面再美好,回去终究才是唯一的宿留。
  他说,原来他的生命里,没有他想要的自由。
  他最后说,嫂嫂,要是我有很多钱,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我想说,又在幻想,说傻话了。
  我想说,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
  我想说,做你自己吧,与钱无关。
  我想说很多的话,想故作轻松,想把一切都做得无关大雅。但最终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缓缓地说,让我再给你只―件毛衣吧,厚一点的,那边总是要比这边冷。
  MP3缓缓的唱着:
  当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临别时,我没有去送他,我告诉他我上班好忙的。
  不是真忙,我是害怕,害怕看着车轮渐行渐远,距离越拉越远,最终凝成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或哭或微笑或怅惘,我不想被人看见。
  我只是在办公室里,选了个临近的窗,捧着茶杯看他,看他瘦瘦肩膀背着所有的行李,登上远行的车。仿佛不再回来,然后茶香肆意袅袅,迷蒙我的眼……
  那天你和我那个山丘/那样唱着那一年的歌/那样的回忆那么足够/足够我天天都品尝着寂寞
  之后,我变得安静。仔细的挑了线,捉着针,―针一线的编织着承诺过的那件厚毛衣,仿佛悉心守候远行游子。
  在阳光四溢的日子,或是偶尔瞥见有着绿军装的青年擦肩而过的时候,思绪就会突然飘去好远。
  想着,不过是普通的几间农舍,养半笼鸡鸭半笼鹅,门口卧一条半懒不懒不乱吠的狗。房前围着篱笆,几杆竹子袅袅娜娜,屋后有半坡梨花,繁华终老。树下的乔和他的哥哥在修枝剪叶,风吹过的时候,就间或洒下―阵花雨,―如当年乔浅浅的笑。
  我终白弓耕山间,如~农妇,腰圆体壮,皮肤泛着健康的黑。
  炊烟四起的时候,我就爬上平顶,唤他们归家,身旁偎着的是我看了说喜欢才讨过门的,乔的年轻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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