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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想 内蒙断想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成吉思汗的心债      生前,纵横欧亚,叱咤风云,世间每一个人的头顶都曾飞扬着你的鞭影,死后,陵寝难觅,成了雾一样永远也猜不出的一个谜。我们所拜谒的成吉思汗陵,也只不过是你的子孙为你修建的祭祀之地。
  或许,你晓得,历代的帝王,生时威势赫赫,死去亦幻想的辉煌是多么荒唐;或许,你明知,随葬着无数金银珠宝的巍峨陵墓,曾燃起多少贪婪者的觊觎,最终,也逃不出财宝被盗,尸骨曝于野的命运;也或许,你一生马背,筋骨俱疲,只想好好地歇息,静静地睡个长觉,不愿再有尘世间一丝一毫的打扰……
  在人生的暮年,在征战西夏的途中,你不幸被惊马摔成重伤,只好退回大后方,退到鄂尔多斯的阿尔寨进行疗养。我想,也就在此地,你一定作过最深刻的反思;之后,便发出了最强烈的心愿;接着,你古铜色的脸上,便荡漾着最温馨的笑意――
  苦难的童年。坚韧的青春。弓箭飞处,尸横遍野,旌纛所指,瓦砾如山……
  夕阳下,悠扬的马头琴怎么透出了苍凉和无奈?月光中,静矗的樟子松何以飘逸着苦涩?
  于是,你把目光收回到了眼前的草原。
  这就是生养自己的故乡吗?这就是自己创建的“草原之国”吗?
  曾经细绒如毡的草原,已被如雷轰响的铁蹄踏得千疮百孔;
  曾经洁净如洗的森林,如今却垂挂着血腥的征衣;
  曾经蜿蜒如带的河流,呜咽着牧民浑浊的泪水……
  奔腾起伏辽阔无国的大草原啊,那可是自己生命的襁褓;青翠欲滴五彩缤纷的大草原啊,那可是蒙古人的衣食父母;松软肥活铺锦垫绣的大草原啊,那可是蒙古高原的神圣肌肤:春来柔波似梦,夏至雨润犹墨,秋季灿黄如金……
  无休无止的扩张。太多太惨的杀戮。茫茫黄沙,掩埋了几多枭雄?巍巍青山,磨蚀了何样伟业?而草原不语,青山常在,烤羊肉马奶酒的生活依旧……
  你一定是悄然大悟:为了蒙古这“永恒之火”的熊熊燃烧,为了蒙古这“马背上的神话”的久久传递,为了蒙古这“天然大花园”的代代相续,你要尽最后一点儿力量偿还前债――珍爱生命,回归自然。死后陵中不随葬一件珍宝,陵外不冒半寸黄土,墓地仍为丰茂的草原!
  于是,在你去世之后,曾随你东征西讨的汗血马,用铁蹄踏平了一代天骄的陵寝;曾随你南下北上的铁甲骑士,用清泉浇透了“千古一帝”的墓地。
  于是,秋临草籽纷纷,如雨如雪;春来娇芽根根,似针似绣。
  于是,你的陵地与你的大草原又连缀在一起,不辨新旧,鲜美如初;你与你的故土又联接在一起,相拥相抱,酣然入睡……
  一切都归于平静。一切都归于辽远。一切都归于秀美。
  而我眼前的鄂尔多斯草原,似乎重演了你与草原的故事:那狂妄和愚昧又把她撕扯得衣衫褴褛,惨不忍睹;那弥漫的风沙,掩埋了水草,遮盖了天空……而今,惊醒了的人,封山禁牧,播绿撒青,昔日的荒漠干沟,又显“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胜景……
  我还是想起你当年那种独一无二的偿还自己的心债,想象着到处都可能有你的墓地。
  一只硕大的金雕在蓝天盘旋,威武而且悠然。可是你在巡护着祖宗馈赠的大草原,在监督着依旧生活在大草原上的你的子孙啊?
  
  自由的王昭君
  
  当你步下毡车,踏上塞北,刹那间就被惊呆了:天是那样的蓝,像一面巨大的穹形的碧湖,把周身都濯洗得一尘不染;云是那样的白,似一团团蓬松而轻盈的棉朵,将心儿都抚慰得万般缱绻。而脚下的草,丰茂、纷披、柔韧、鲜翠,风起波涌,一直翻卷到天边。你的胸襟瞬间被打开了,那曾有的一丝忧郁也都飞去了;你的天性一下被点燃了,?胸都激荡着欢快的歌乐。你收起新嫁娘的羞涩,放下母仪天下的威严,快步走向路旁的一个小丘,遥望南天,喃喃自语。片刻后,你转身向北,张开双臂,似要拥抱那无际的草原,又像要飞向那无边的蓝天。护卫的骑士似木似石,陪侍的胡姬如呆如痴。一阵沉默后,绵延百里的车队中,琵琶骤然响起来了,胡舞迅疾旋起来了,整个草原似乎成了欢腾的绿海……
  在经历了短暂的新奇、激动、自由和惬意后,你也有过不适:朱户绮窗换做简陋透风的毡房,玉液琼浆改为腥膻难咽的粗食。更有语言的阻塞,情感的隔膜。但这里有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空,绿绿的草原啊;有奔驰的骏马,欢快的牛羊,剽悍而豪爽的武士,健壮而善良的牧妇啊;还有呼韩邪单于深情的眼睛和滚烫结实的胸膛啊;更有手指云卷云舒,脚踏歌落歌起的自由!却没有禁锢青春枷锁生命的汉宫,没有专制自私蹂躏美丽的帝王,没有秋雨敲窗寂寞对镜的白发宫女。宁做平民妇,不做笼中鸟!因此,你才有了毅然决然的选择,有了义无反顾的长徙,有了随后热情似火的投入。
  于是,你以桑梓香溪般的歌声欢快了大草原,你以“沉鱼落雁”样的姿容美丽了大草原,你以儒家的仁爱养育了大草原。
  于是,你出塞60年,“边城宴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若以功名论,几与卫霍同。”
  当然,你也有你的忧伤。当北雁南飞的时节,当晚霞如血的当口,当孤月独悬的时候,它们都在诉说着一个女儿的牵挂:“高山巍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但你的忧伤也是自由的,一如你的说,你的笑,你的歌,你的舞,甚而连你的死也是自由的。请看,当秋风吹过,塞外皆白,独你的墓冢,你的头枕青山、脚蹬大黄河的墓冢,葱茏依旧。那丰茂的青草,可是你不死的灵魂?我似乎听到了那美丽、深情的灵魂在自由地歌唱……
  
  赛汗塔拉――城市里的大草原
  
  向南,向东,高楼鳞次栉比;向北,向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此时清晨的阳光正扑打着翅膀,从东方矗立的大厦间、楼顶上飞向这城市中的草原――赛汗塔拉大草原。举目望去,草儿青,花儿艳,鸟雀飞,露珠闪。而草丛深处,正传来一声声的鹿鸣。
  踏着湿漉漉的草径,吮吸着奶酪般的空气,我走进了朝雾轻飘的草原。羊草、冰草、大叶草……丰茂而鲜翠;紫色的苜蓿花,金色的沙打旺花,红色的柽柳花……多彩而娇媚。人行其间,那思绪也如碧空中的朵朵白云,冉冉而飞。
  我懂,你,包头,蒙古语为有鹿的地方。因而,你又称为鹿城。多少年前,这草原上可没有什么城市,只有梅花鹿任意出没。
  我晓得,5000年前,你这里就有了人的踪迹;200年前,你才繁盛成镇;七十多年前,你才有了今天的称谓。你的生命,既古老又青春。
  我知道,你不仅是内蒙的第一大城市,还是全国的特大城市;你不仅是内蒙的工业之城,更是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基地之一:稀土、冶金、机械制造、军工……而包头钢铁,闻名中外。因而,你又被人称为草原钢城。
  但我却不明白,你为何在这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却又留下了亚洲最大的万亩草原?不是盆景,更不是点缀,而是一望无边!
  我坐在一棵高高的、挺拔的云杉之下(那是你的市树),一边欣赏着眼前一片粉红而艳丽的小丽花(那是你的市花)一边沉思默想。突然,一声百灵(那是你的市鸟)的脆鸣,把我的灵感唤醒:
  这是质朴与浮华的对比?这高踞在蒙古高原的大城市哟,你迅疾地聚集着巨额的财富,但也会泛滥着灯红酒绿,横陈着醉生梦死,更膨胀着浅薄、庸俗和浮华。留一块祖先的大草原,让大都市的人春天来看一看吧,草是从土地下拱出来的,城是从大草原上长出来的,人是从远古走过来的,然后喝一杯马奶,吃一块扒羊肉,再对着百花烂漫的大草原呐喊几声,那头脑就清醒了,那脚步就稳当了,人即便离开了,那生生不息的力量还会在周身鼓荡。
  这是宽广与狭隘的较量?没有辽远无尽的大草原,千里马怎么跑得开?没有宽阔无边的大草原,一个草原民族怎能走上历史的舞台?没有广袤无际的大草原,“一代天骄”的后代怎能拥有未来?而城市的水泥森林会遮挡人的眼睛,城市的斗室会禁锢人的思维,城市的金钱会羁绊人的双脚。留一块祖先的大草原,请大城市的人夏天来这里走一走吧,有了大草原一样的胸怀,才有绿意葱茏的事业;有了大草原一样的畅想,才有大海般的前程。
  这是开拓与守旧的决斗?自?,让人止步;舒适,使人退化。只有开拓,才有了草原的崛起,才有了“蒙古高原”这一响亮的名字。而草原的前面,仍有比草原更壮阔的群山,有比草原更宽广的海洋,有比草原更高远的蓝天。成吉思汗的子孙,喝骆驼牌烈酒的人们,尤其是,擅长“赛马、射箭、摔跤”的蒙古男子汉,怎能没有永不?足、决不懈怠、气壮山河的基因?留一块祖先的大草原,请城里的人秋天来这里想一想吧,那金色的草原,既是丰收的今天,更是灿烂的明朝,从而再次展开垂天之翼。
  啊,内蒙古大草原,地面上奔跑着雪豹的大草原,天空中飞翔着雀鹰的大草原!
  而赛汗塔拉大草原就在城市中,就在城市人的身边。只要城里人一年四季顺便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思一思,就会受益无穷。
  噢,怪不得你是中国北方经济增长的一条小龙,中国经济增长最快的一只雄鹰,这城中的大草原,是否掩藏着你腾飞的奥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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