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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金色】金色财经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隐瞒   上海一家医院的病房里,躺着一位来自外地的老人,每天都在挂止痛药液。医生、护士按照老人女儿的嘱咐,告诉他挂的是营养液和治疗骨质增生的药水,他也不多问,瘦削的脸庞上一片静穆。感觉好的时候,老人会在女儿的搀扶下,来到病房大楼下面的阳光中,在竖立着金色莲花雕塑的院子里散一小会儿步。
  早在几个月前,老人身体的某些部位就开始疼痛,直到前些天痛不可忍,被回娘家度假的女儿发觉,才被带到这家全国闻名的医院就诊。经反复检查,医院确诊他患了恶性肿瘤,癌细胞已经转移。女儿怀着掏空身体般的恐惧和悲伤,对他隐瞒了病情真相。
  我是她朋友,得知她爸爸的确诊结果后连夜赶去上海,大半个上午陪老人闲聊,说的尽是他退休前后的趣事。当他说到孙子孙女时,把一张纸片拿给我看,上面是孙子画的一颗大红心,心的中间写着想念、祝福爷爷的字句。他指点着纸片,眼神逐渐活泛起来。他说他教过四十年的书,最满意的是教六岁的孙子学习,“小家伙跟我最谈得来,语文数学已经学到二年级了。”老人的脸开始泛光,言语变得利索自如。为他挂水的护士来到病床旁,按惯例询问他的名字,不爱开玩笑的他居然幽了护士一默:“我不知道啊。”
  近午时分,一对从千里外赶来的夫妇进入病房看望老人。男的倒还自然得体,说些问候和宽慰老人的话,女的表现出忧伤,侧过脸去抹泪水。老人抬眼看看悬挂在钩子上的输液袋,把这女人的细微神态看在了眼里。朋友跟我交代过,跟这对夫妻也交代过,要对老人隐瞒病情。她有两个想法,对爸爸隐瞒病情到底,全力治疗、减痛,来延长他的生命。
  在和老人的交谈中,他的思维集中在往事中和孙子孙女身上,毫不触及自己的病情和治疗,也不谈明天以后的事。他对我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人到最后,就剩下回忆啦。”我隐隐觉得老人在回避什么,他可能也在隐瞒,那就是不想让家人和别人知道,他已经察觉了自己的病情。
  我出身于医生家庭,在医院的院子里长大,见识过太多的各类病人及其家属,感受和亲历过许多的生死离别。我知道家人对病人隐瞒病情的事情天天发生,病人与家人互相隐瞒病情的事情却非常少见。我非常理解这种互相隐瞒病情的做法,那是家人的爱心与病人的苦心相纠结,教彼此安心,减少焦虑苦楚,增加治疗疾病的信心。
  还有比这更少见的情况,那不是电影电视情节,而是十年前我家发生的事。当我的妻子最先知道自己身患晚期肝癌时,对家人亲戚都隐瞒了病情。她对我和女儿轻描淡写地说:“没多大的事,有病治病呗。”在去上海做手术的前几天,她照常去她工作的医院药房上班,下班后照常料理家务、照顾读小学的女儿。妻子所具有的仁爱品质和超越男人的毅力,让我和女儿在刻骨的感动中抑制住哀伤,与她一起同病魔抗争了将近一年,使她的生命超越了医生所说的三个月期限,延长了我们互相陪伴的昼夜时光。
  妻子好像不是绝症病人,她见人总是微笑,始终情绪安然、神智清晰,还常常启发女儿做功课、给亲友的事情出主意。我见过至少十个患了肝癌的大男人,被所有癌症中最极端的疼痛逼得发出哀嚎,他们无法顾及家人的感受,用头去撞墙。而我的妻子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没用过一支麻醉药,她强忍住疼痛的撕咬与呕血的折磨,决不给家人一点儿难过与绝望的理由。直到生命结束的前一天,她还在自己倒水吃药,扶着床架自己去洗手间,不给家人亲戚、医生护士增添一丝的担忧与麻烦。陷入最终昏迷的前几个小时,妻子侧过身子,用枯瘦的手指把枕边的梳子、镜子和女儿的作业本放好,把身下的床单抚平。她交代我和女儿:“我没有力气再陪伴你们了,不要悲伤,好好生活。”妻子把关于疼痛伤悲、留恋不舍的所有隐忍保持到最后一刻,仪态整洁地走完了短暂的一生。
  生命长短难以把握,生死交替是自然规律,为即将诀别之人所做的仁爱的隐瞒,维护了最艰难脆弱时的生命尊严,具有无可比拟的抚慰力量。我来上海看望的这位七旬老人,将会在若干昼夜的时间滴淌中,与他的女儿及家人忍受各自的痛苦煎熬,直到一切归于平静。现在,他享受着女儿及家人隐瞒病情而给予他的最后呵护,也许他还在隐瞒知情的事实,给女儿及家人以最后的宽心。
  老人下了病床和我握别,想对我说什么,却又什么话都没说。我走下病房大楼,经过院子中间的莲花雕塑时,看到它的金色特别鲜亮。我回头仰望病房大楼的窗子,看到玻璃上也浮现着融融金色,它是静谧的、温暖的,肯定映入了老人的心中。
  邮政所里的芝麻事
  当年,有一位瑞士老外,在市外贸公司下面的一家大企业做工程技术指导,他来到邮电所寄一封到瑞士去的国际航空挂号信。营业员售给老外十几张邮票,从八分到一元面值的都有,就是没有五元、十元那种大面额的,不然在航空信封的背面贴两三张邮票就够了。老外抓着一沓邮票来到邮箱前,看到邮箱台上放着一只白瓷碗,碗上净是黑糊糊干硬了的面浆,碗里是面糨糊,半截筷子斜插在面糨糊里。老外用半截筷子蘸上糨糊,涂在信壳的封口上把信壳封好,再用半截筷子多次蘸上糨糊,涂在一张张邮票背面,把邮票都贴在信封上,他的粗大手指上沾了不少糨糊。刚贴完信封上的邮票,他小黑皮包里的大哥大响起来,他揸着手指环顾四周,最后看到邮箱台上一小块黏叽叽的黑布。他用手指往黑布上擦了擦,结果沾上了更多的糨糊。
  他面容难堪地摇了摇头,双手互相搓着把手指上的糨糊搓干搓掉。他打开小黑皮包,拿出比电话机听筒大两倍重多倍的黑色大哥大,接通了电话。他把那封国际航空挂号信交给了营业员,然后走过几位等着接听长途电话的顾客身边,边接大哥大边走出了邮电所。这一切,被一位在场的老人看进了眼里。
  那位老人是市外贸公司的看门人兼收发员,每天都要到邮电所发两次单位的信件、邮包,时常也会发几封电报,骑自行车的他上午九点钟来一次,下午三点钟再来一次。他和老外并不认识,可看到老外寄信的情景时,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烫,浑身都不自在。第二天上午,老人来邮电所寄发完信件,从尼龙布袋里拿出一条干毛巾,放在邮箱台上,他又用废报纸把那只糨糊碗里里外外擦干净了,将一把旧牙刷放在糨糊碗里。然后,他把那块黏叽叽的黑布和半截筷子用废报纸包起来,放进尼龙包里带走。下午来邮电所发信时,他又从尼龙布袋里拿出一条干毛巾放在邮箱台面上,把那条用脏的毛巾放在尼龙布袋里换走。以后的每一天,不管刮风下雨、降霜飘雪,老人都重复着这件事。从此,那只糨糊碗都是干净着的,里面的牙刷用到一定程度就被更换掉。他对十分感谢他又不好意思阻止他这么做的邮电所人说:“我这是顺便做点儿事,不花钱也不花钞,没什么的。”
  邮电所在一条树荫遮蔽的街道上,很不起眼,一年两年、五年十年都是那个样子,几级台阶,绿色的门面,和周围不断高大起来的楼厦相比显得格外渺小。老人年近七十了,早已退休,但他身体还算硬朗腿脚还算灵便,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市外贸公司保留了他的那项工作权力,由他每天去邮电所发两次信件、邮包或电报,给予他少量的经济补贴。这样,他保持着每天为邮电所换两次擦手毛巾的规律,还把邮箱台上的那碗面糨糊调换成新型的透明糨糊。
  十五年过去了,邮电所的名字改成邮政所,营业厅的装潢和设备比从前先进得多,营业程序全部电脑化,但那几级台阶、绿色的门面依然没有改变。这条街道上的居民和行人比过去增加了几倍,纸质通信的联络功能,被普及到家庭的电话、手机、英特网取代了,没有人再来邮政所打长途电话,也几乎看不到谁来发电报。但是邮政所不但没清闲下来,反而比过去更加忙碌,除了不断增多的物品邮包和邮递快件以外,还是有不少公函及广告信函,包括很多被称为家书、书信的私人信件,都从邮政所里进进出出。老人不止一回感叹:“现在这些二十岁以下的孩子啊,整天QQ聊天,用手机发信息,如果不是寄两张圣诞卡、明信片和贺年片,都不知道纸壳里写满字的纸是什么东西,也许以后就不知道怎么寄信了。这世界变化快啊。”
  这条街道上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与全国各地的同龄人一样,习惯使用QQ和手机,认为电信、通讯类的公司才是他们的信使,而那位已经七十五岁的老人,一直做着他们、还有他们父母的编外信使,他们却不知道或不在意。老人穿着白色的太极练功服,每天步行来邮政所发两次信件或小包裹,每天为邮政所换两次擦手毛巾。
  二十年过去了,我一直在邮政所附近的单位工作,虽然到邮政所寄发信件的机会比以前少了,但每个月总要去三四次的。那位老人呢,我有两三年没看到他了,但在邮政所里邮箱台一角的弯钩上,还始终挂着一条擦手毛巾。元旦过后,我踏上那几级台阶,走进绿色的大门,去邮政所寄一封单位的公函。变得宽大了许多的邮箱台上,原来的透明糨糊碗里换进了使用效果更好的一种胶水,里面放着的牙刷丝毛齐整。我习惯地把手伸向挂在邮箱一角的毛巾,擦去手指上沾着的星点胶水。当我转身要离开邮政所时,看见营业厅一边新设了一排钢架皮面的椅子,那位老人双手拄着拐杖坐在那里,他头发全白却面色红润,身边坐着一位苗条的姑娘,老人对她指指点点交代着什么。
  苗条的姑娘大学刚毕业不久,听说已经被邮政所录用为正式员工了,就要来这里上班。应聘邮政所两个职位的应届大学生就有一百多人,而这位姑娘没有参加竞争就稳稳地占去了其中一个职位。一些人打电话给邮政所,写投诉信给它的主管单位邮政局,责问这位姑娘靠什么关系得到了那一切,而夺去了许多大学生的机会。
  邮政局很重视这件事,为此特地召开了一个解释会,参会的有一百多人。邮政所的人对大家说,这位姑娘的后台关系是她的爷爷,退休的市外贸公司看门老人,他为邮政所义务更换了十七年的擦手毛巾。姑娘在本地高校读书,也为邮政所义务更换了三年的擦手毛巾,还把贴邮票的糨糊换成了好用的胶水。姑娘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邮政所已决定录用她为职员了。当然,录用她不是让她来更换擦手毛巾和胶水的,这些芝麻事儿其他职工都可以顺手去做,录用她看重的是她的素质和品质。而且,按照市里规定的有关政策,应该照顾……
  此时,那位姑娘扶着老人走进了会场,邮政所的人迎上去把老人扶坐下来。姑娘没有落座,手里拿着一张厚纸,站在那里温和地对大家说:“爷爷三年前在去邮政所的路上,由于下雨路滑跌断了肋骨,他年纪大了不能再跑邮政所,我就代替他做着寄信、换毛巾的芝麻事儿。邮政所招聘员工,我按爷爷的意愿填了张报名表,就在这个时候,我之前报考公务员的结果出来了,我被录用了,不必再参与邮政所的竞争。这个结果我没有马上告诉爷爷,因为他总想着、总相信我有能力进邮政所工作,我想等我到机关部门上班了再告诉他也不迟。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因为他没有什么文化,退伍后被安排做看门人和收发员。我父母去世得早,爷爷对我特别的疼爱,他把我抚养成人,培养我读完大学,很不容易,他希望我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最好能进邮政所。而邮政所不知道我考取公务员的事,我也不知道邮政所决意要录用我,这里面没有任何背后的交易……现在我必须得说,感谢我亲爱的爷爷,他教我懂得生活,教我如何做人;感谢国家和社会,让我这个没有父母的孩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人;感谢邮政所对我的信任和关照,我相信邮政所会招聘到比我更合适的员工。”
  说完这些话,姑娘给大家深深鞠了一个躬。会场安静了好几秒钟,突然爆发出不息的掌声。老人抓紧孙女的手,看着她的公务员录取通知,笑得合不拢嘴,面色也更加红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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