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于车上 观秋日下葬 上月你给太阳绣上的字眼 如同车窗外我的面目 模糊不清，无可辨别 你的海滩上落满樱桃
天上的云化作忧伤的鹰
从一块礁石扑向一片海浪
周而复始如同杂耍的艺人
在秋日夜晚喷火翻腾
你在悬崖背后的屋子
从龟裂的峡谷里慢慢上升
如报晓的知更鸟
宣布樱桃的成熟
所有的果实倚靠于你
如同倚靠滋养它们的母亲
秋日的遗腹子
随涨起的潮水
附着在你的脚踝
在明日清晨长大成人
爷爷
是镜子上的尘土
让黎明失去了光泽
三百公里的火车
凭窗眺望农夫和水牛
水泥桩插满视线
是占卜的仪式
风调雨顺，多子多孙
爷爷的父亲叫振祖
爷爷是云南的独子
台湾的学生，美国的摩托车手
建筑是职业，开飞机是运动。
坐着看厨房里的你
穿过黑暗穿过时光
比你苍老的人是我
和爷爷相比
我的旅行是田间散步
我过去和现在的生活都是
民国时代的枯萎树木
大清早，爷爷奔向南加州
去和老朋友喝酒
你的坐骑是七百斤的哈雷摩托
还是房后圈养的黑马?
或者就是你最爱的70年的喷气机。
骑过去，飞回来
你稀疏的白发
无法回答为何归来的疑问
在抓痒的时候，你
把成长的地方塞进了耳朵
就听不懂我的汉语了
“母亲是北京人，
父亲是河南人，
我出生在云南，
你想回来了，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你煮的炖肉
生气地掀掉锅盖
海峡那边说，福建
与我无关。这边的
五角星说，你要回来
都是一家人。还剩下
多少勇悍的年轻人
游得过海峡，开得了飞机?
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的
有两千英尺跑道的高山飞机场。
你说绕过这座山就到了
但山路崎岖，湿滑难行
明年我还来看爷爷
“你来吧，有缘就能见到。”
等我换上厚厚的冬装时
你已搬到离海最近的厦门
每给出一个承诺，我就
少活一年。没关系，反正
在黎明，我就想到了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