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砍伐,去年的芦苇还会以同样的高度穿行在绿色的时光中,倾听大地的风向。 水退河谷,去年的芦苇空穗寂寥,湮没在新开的苇花中。一年的汛水、云朵和月光,自是丛生的新苇轻盈举在头顶。
就像怀念和值得怀念的。往往都是一段简单缥缈的心绪。
去年的芦苇,多么希望径直射进金色的太虚,让一场大雪辽阔来年的河谷,让最初的季风洗亮一曲绿的波澜。
去年的芦苇也不想握住今秋莹莹的露水。
如果不想重来,过去的爱情始终叫爱情。
野蔷薇开在水湄
野蔷薇开在水湄,白色、粉红色、桃红色,被南方暮春的风洗过,是嫩的、柔的、净的,像刚随风飘落,又像正凌波飞起……
没有人留意,野蔷薇开在水湄,开在故乡与他乡中间。蝴蝶没来,水鸟凫得很远,一幅山水画葬在山水中。
洪水又快涨了,苍远的天空下洲土越积越厚。野蔷薇也快谢了,随水而逝的春天总是走在我们的前头。
水湄没有门,四月没有门,野蔷薇花为什么还要拥挤?湖水太辽阔了,涛声就拥挤;生命太自在了,花朵就拥挤。
我想多看一眼,竟然怕自己的目光太俗、太贪,或者因忙碌越活越愚蠢:我想把一瞬间的惊喜告诉给那团云、那条船、那还在风中流连的蜜蜂,竟然怕把故乡这个词说得太陌生、太潮湿、太轻率……
野蔷薇开在水湄,湖水攀爬了一万次,还在那里,没留下脚印。
远望湖草
一万粒尘沙颠簸着下沉,一万棵青草挣扎着上长。
万里尘沙是江河的精血,万棵青草是时光的音码。
然后才有一只白鹭擦亮初月而栖,才有一叶渔舟踏着轻浪而来,或者有一只空贝被草根悄悄掩埋……
远望湖草,绿色的焰火在洪水和季节风中跳动、生灭,如同蓝天下万古鲜亮的旗幡。
逝者如水,一粒尘沙与一棵青草不需要任何倾诉。一粒尘沙与一棵青草从没高过洪水的长波,无意问却把沧海写作桑田。
远望湖草,一瞬间的静穆,朦胧了一生的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