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民币汇率问题是中美经贸发展中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本文首先总结中关双方对人民币汇率问题的主流观点及各自论据，在对其进行辨析的基础上提出人民币确实存在低估问题，分析指出中国现在面临的人民币汇率困境不是由美方压力所致，而是现行的经济发展模式和制度安排使然，人民币升值是中国经济发展大势所趋。
关键词：人民币汇率 博弈 中美双方
一、问题的提出
在2011年5月的第三轮中美经济与战略对话中，人民币汇率依旧是热门话题。自2002年日本首提人民币升值论调以来，关于人民币的话题就从未休止。金融危机后凸显的全球经济失衡让不少国家将矛头指向了人民币汇率问题，美国的指责声甚为突出。后金融危机时代，中美之间的汇率博弈将如何演绎?人民币汇率问题将何去何从?
二、人民币汇率问题的中美博弈
(一)美方：人民币被低估，应该大幅升值
1、美方对人民币问题的频频施压
美国财长蒂莫西?盖特纳上任前后，公然指责中国是汇率操纵国；2010年1月29日，奥巴马发表国情咨文，要求人民币升值；3月15日，130名国会议员联名致信美国财政部和商务部要求认定中国为“货币操纵国”，并提出对中国输美产品征收惩罚性的反补贴税；3月24日，美国众议院筹款委员会主席桑德?莱文在国会听证会上指责人民币的低估是中国经济每年10％高速增长和美国接近10％失业率的“根源”；2010年4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和以舒默等为代表的一些国会议员相继要求美国对中国采取强硬立场，针对中国的汇率政策采取行动；2010年9月29日，美国众议院以348：79的票数通过了《汇率改革促进公平贸易法案》，旨在通过法律的形式对低估本币汇率国家征收特别关税。
关于人民币被低估程度的问题，说法不一：2004年，根据颇具代表性的是《经济学家》杂志推出的汉堡指数推算人民币汇率当年低估了57％；2005年，世界银行根据“购买力平价”机制计算称人民币对美元的合理汇率水平是1：2，而当时的官方汇率是1：8；2008年世界银行基于购买力平价再一次对人民币进行汇率测算，得出的均衡汇率水平是1：3．4，而当时人民币对美元的实际汇率大约是1：6．8；拉迪和戈德斯坦(2009)的结论是人民币被低估12％-16％；在美国国会中，一些参议员认为人民币被低估了20％；美国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则以研究称人民币对美元汇价低估了41％。
2、美国剑指人民币汇率问题的理由
第一，人民币汇率的低估导致美国巨大贸易逆差。中国是美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根据美国的统计资料，从2002年开始，中国就已取代日本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逆差来源国。美方认为由于人民币的低估，中国产品在美国市场上具有更大的竞争力，因而极大提高了中国对美国的出口，美国由此获得巨大贸易逆差。
第二，人民币汇率低估导致美国失业率居高不下。金融危机引发的经济衰退使美国陷入二战以来最为严重的失业状态中，约有850万人失去工作。2010年3月份美国劳工部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失业率仍停在9．7％的高位。其指责逻辑在于人民币低估导致中国对美出口的产品极具竞争力因而打压了美国国内相关的行业发展，引致美国相关行业的衰败进而导致失业的增加。著名经济学家克鲁格曼称由于人民币被低估，美国损失了140万个工作岗位。
(二)中方：人民币币值未被低估
1、中方的积极应对
尽管美国对人民币汇率问题频频对中国施压，但中国的态度很坚定。在中国十一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举行的记者会上，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就人民币汇率问题明确指出，人民币的币值没有低估，中国将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提出，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是不断演变和完善的过程，我国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保持基本稳定；中国商务部部长陈德铭宣称：“如果美国在汇率问题上一再坚持中国操纵汇率，并且如果伴随贸易的制裁，中国不会熟视无睹；如果伴随着法律方面的诉讼，中国也会奉陪。”
在学术界，支持声音众多。中国外汇投资研究院院长谭雅玲认为人民币没有必要升值，甚至需要贬值；复旦大学国际金融系副主任杨长江根据购买力评价认为，人民币美元汇率没有被低估，而是处于均衡水平；天大研究院课题组在其“中国金融发展战略”课题研究中提出国内外关于人民币汇率存在低估的依据(主要包括中国存在着巨额的贸易顺差以及外汇占款和通过各种模型特别是利用购买力平价理论得出的模型数值结果)均存在不合理性，并一一分析得出相反结论即人民币未被低估。
2、中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态度坚决的原因
第一，对出口企业、就业和国内金融安全的担忧。中国是出口导向型的发展中国家，且出口集中在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若人民币应美国政府呼声大幅升值必将对出口企业造成致命打击。郎咸平指出如果人民币升值3％，中国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利润将为0，如果升值5％，中国必将有大面积制造业面临倒闭，而这必将引起国内较高失业率。同时，我国的金融体系风险承接能力比较脆弱，而人民币的升值必然引起国际游资的大量涌入，其中不乏套利投机的资金，会给中国的金融体系带来不安全因素，甚至造成很大的冲击。
第二，恐步日本《广场协议》后尘。很多学者认为日本经济的衰落在很大程度上是日本参与《广场协议》让日元升值导致的，日本中了美国的阴谋才让自己陷入经济衰退的泥潭。因此，很多观点认为，美国对人民币的汇率问题横加干涉目的是为了遏制中国经济的增长，好让自己独霸世界经济之林。以史为鉴，中国政府自是不会轻易对美国的呼声言听计从。
第三，基于政治主权的考虑。汇率政策的制定是一国自己的基本权利，是一国主权的体现。一国汇率政策的制定是综合考虑本国的国际贸易、国际收支和国内相关的经济发展状况确定的，这种分析建立在该国决策者自我判断的基础之上，而不是由他国或国际组织来安排指挥。人民币汇率调整的主动权掌握在中国政府手中。美国在人民币升值问题上越是咄咄逼人，中国政府的抗击态度将越发强烈。
三、对中美双方主流观点的评析
人民币汇率中美之间的长期博弈是中美两国以利益为中心的角逐。不管是美国的人民不大幅升值要求，还是中国保持主动、渐进、可控的人民币汇率改革，均处于各自利益考虑。中美双方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论调，都有值得商榷之处。
首先，美方认为人民币低估是导致美国贸易巨额逆差和高失业率的论据是站不稳脚的。事实上，自2005年下半年汇改开始至2008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一直呈现单边上涨的走势，升值幅度超过了20％，但中国对美贸易顺差不降反升，其绝对值月均仍在千亿美元左右，而美国对华逆差年均增长21．6％，是历史上规模最大、增长最快的时期；2009年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美 国对华贸易逆差却下降了16．1％，甚至在2010年3月上旬出现了80亿美元顺差。显然，人民币汇率不是导致美国贸易逆差的根本原因。从中美的贸易结构可以发现，中美双方存在很大的贸易互补性，中国产品的出口对美国企业的挤压是有限的，因而人民币低估并不是美国高失业率的根本原因。笔者倾向于认为这些只是奥巴马政府转移其国内政治压力的借口，人民币问题并非单纯的经济问题，而是深层次的政治问题。
其次，中国对人民币汇率问题应有全盘视角，不可拘泥于出口企业利益或眼前利益。人民币升值对出口企业的发展会造成一定影响，甚至导致部分企业的倒闭，但这是优胜劣汰生存原则下的必然发展，从长远来看，是有利于产业结构升级的。对于日本《广场协议》悲剧的恐惧其实大可不必，最好的事实证明就是同时参与《广场协议》德国，其经济并未受到马克升值的冲击，反倒有所发展。实际上，日本经济当时已经被老龄化以及政府的重重管制拖死，日元升值并不是日本衰落的原因，只是在某种程度上加快了日本的衰落而已。人民币的升值有利于提升中国的国际地位，利于中国经济健康发展。
不管各自的论调如何，从中长期来看，人民币汇率升值的趋势是毫无疑问的。但人民币的升值压力并非来自美国的各种论调，而是中国经济发展模式和制度的必然发展趋势，也是中国经济健康均衡发展的内在需求。式下，汇率制度一般选择固定汇率制或准固定汇率制，官方外汇储备累积较快，而这同时也是该模式得以运行的物质保证。一方面，政府有意压低本币汇率以促进本国商品出口；另一方面，为防资本流动的冲击，又不得不保有较高的官方外汇储备。
在现行的汇率制度下，出口企业必须将获得的外汇卖给商业银行，商业银行再将外汇卖给中央银行，而中央银行用来购买外汇的人民币就增加了货币供给，形成外汇占款。在人民币低估的情况下，进口厂商进口等值的产品，需要花更多的人民币，这种情况下，进口企业缺乏进口积极性。进口企业不把央行的外汇买走而出口企业通过商业银行的中转不断的将出口所得外汇换成人民币，人民币在市场的投放必然供大于求而引起通货膨胀。我国外汇逐年增加，外汇占款也从2000年的45．58％上升到2007年的78．96％，截至2011年3月末我国外汇储备3．04万亿美元，约占2010年中国GDP的50％，央行为此多印了超过19．5万亿的人民币投放市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国内总是感觉到人民币不断地贬值的原因。
根据购买力平价，两国货币的汇率主要由两国货币的购买力决定的，购买的本质是以物易物。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其实是由中国对美国各类资源产品和美国对中国各类资源产品的供需决定的。随着生产技术的提高和经济的发展，中国的各类资源产品越来越丰富，人民币的购买力理应提高，即人民币升值趋势是必然的。根据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在长期经济增长和生产率提高背景下，一国货币实际汇率会表现出升值趋势，结合中国持续多年的高增长率(全球衰退期间依然保持9％(2009)的增长率)和中国经济的整体崛起，笔者认为人民币应该升值。
在现行体制下，人民币不升值或升值过于缓慢，将会给中国带来严重的影响：其一，财富的无偿转移。人民币低估意味着换回等值的美元需要用更多的东西，而这多出的部分就是我们无偿送给进口我们产品的国家；其二，阻止产业结构的正常升级和经济结构调整。因为币值低估，出口企业产品在国际上具有很强的竞争力，而企业低价贱卖也能赚钱，相反，进口企业却因为币值低估而缺乏进口积极性，缺乏相应的约束和激励制度下，中国的企业就愿意维持在现有的产业结构而不利于产业结构的正常升级；其三，加剧国内通货膨胀。在“投资
出口”发展模式下，以美元为主的外汇会持续增加，为了兑换美元人民币只好大量发行，在国内经济失衡的情况下必将加剧国内通货膨胀，进一步增强国内经济的不平衡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