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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屋顶的黑暗|黑暗幻想生存酷刑椅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在二十世纪俄罗斯诗歌史上,出现过三个以曼杰什坦姆为姓的杰出诗人,他们分别为推动和丰富俄语诗歌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而更令人动容的是,他们都未能尽展才华,过早地夭折于命运这头捕狼犬的猎杀:一个死于三十年代苏联大清洗的远东集中营,一个死于希特勒的集中营,另一个在贫病交加中死于医院。
  奥西普?曼杰什坦姆是其中最年长、也是最具世界性声誉的一位。他被阿赫玛托娃看做“白银时代”诗歌的“首席小提琴”。第二个曼杰什坦姆是一位俄罗斯流亡诗人,名叫尤利?曼杰什坦姆,是三十年代俄罗斯流亡诗歌的“巴黎音调”的代表诗人。罗阿尔特?曼杰什坦姆是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命运最坎坷的一个。
  1932年,罗阿尔特出生于列宁格勒。父亲查尔斯是一个美国人,出生于富裕的犹太家庭,信奉马克思主义。二十年代末,查尔斯来到苏联,参与建设一个理想中没有老爷、没有奴隶的自由社会。不幸的是,他在1937年就被大清洗的洪流所吞没。母亲叶莲娜?约瑟芬娜?曼杰什坦姆,是一名化学工程师。由于前述灾难性的变故,罗阿尔特在户籍登记中随了母姓(历史的偶然似乎为诗歌的必然埋下了种子)。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恐怖中和外婆一起度过了童年。战后,罗阿尔特曾考入列宁格勒大学东方学系,在那里学习中文。不久,便由于肺结核而不得不退学(历史航道的又一次拐弯使我们可能因此失去了一位出色的汉学家)。后来,他又考进了列宁格勒技术学院。遗憾的是,在这里,他再度因为疾病而退学,这一次的病因是骨结核。从此,罗阿尔特获得了一份终身残疾证明。但是,不知出于何种缘故,这份证明从来不曾带给他通常应该得到的残疾补助金。
  在日常生活中,罗阿尔特主要与活跃于列宁格勒的一部分新形式主义画家来往,并对后者在艺术观念上给予了重要的影响。这个圈子中较著名者有亚历山大?阿列弗耶夫、弗拉基米尔?沙金、李哈尔特?瓦斯米、肖洛姆?什瓦尔茨等。罗阿尔特是其中惟一的诗人。某次,一位朋友朗诵了勃柳索夫的作品《创作》,其中有这样的句子:“好似一瓣瓣蒲葵倒映在瓷砖砌成的墙上”,“赤裸的新月缓缓展露,沐浴着蔚蓝的月光”。罗阿尔特听毕耸了耸肩膀,说道:“我可以做得比这个更好!”在“做得更好”的愿望刺激下,他创作了《路灯的摇晃》:
  
  漂浮,摇晃,在黄色的风中,
  像蝙蝠的翅膀
  开始扎进屋子的眼窝:
  春天屋顶的黑暗!
  
  与象征主义前辈的作品相比,罗阿尔特的诗句在神秘的思考中漾入了更多生活的黑色素:阴郁、焦虑和不确定性。这种黑色素孕育了他写作中的悖论性修辞,把明媚的“春天”与“黑暗”组合到一起,将“银白的鹅卵石”嵌入“金灿灿的路灯”之间,从而构成某种语言的紧张感,在感慨中释放生活的自然气息。在一定程度上,诗人借助超现实的手段突破了“神秘主义”的围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罗阿尔特诗歌中的悒郁成分与诗人特殊的经历有关,自童年开始,疾病像一根钉子似的楔入了他的生命线,进而影响到了他的诗歌之旅:
  
  我病了,我的诗也病了。
  爱我――不可能,但爱诗并不困难,
  它们比清晨的月亮更透明,
  比无人的街道更空虚。
  
  在它们中间,在灾难的钓鱼杆上,
  你可以找到中毒的小鱼,
  而每一个渴望饮水的人――
  可以找到干燥的闪电――微笑。
  
  他的挚友波多尔斯基曾经这样说过:“有的人写作是为了少数亲近的朋友,有的人则是为了永恒。对于他来说,则是不得不写。”应该说,这是最贴切的知音之言。在罗阿尔特的心目中,诗就是生活的意义,就是形象本身。由于了解自己身患多种疾病,注定不可能活得太长,于是,他就以高强度的方式来生活、写作。与二十世纪初的大诗人勃洛克的写作相似,在很多诗中,罗阿尔特的抒情主人公都以一个骑士诗人的面目出现,对抗周围那个冰凉的世界,歌颂美丽而冷漠的“丽人”和美丽又恐怖的城市,赋予这座城市以金色、蓝色与红色等色彩,透过雨滴、迷雾和灰色的砖石来打量列宁格勒。此外,他还善于把粗鲁与温柔、讥讽和赞美结合在一起,创造出某种貌似不适宜或不协调的精确与妥帖,他的成名作《红色电车》所达到的艺术成就堪与古米廖夫的名诗《迷途的电车》相媲美:
  
  是谁停住了车厢?
  终点站包围了我们。
  风像一只铁铸的死乌鸦
  击打我们的脸庞。
  
  天空燃烧的边际迸裂,
  像一只铜铸的圆桶。
  一辆红色的电车被抛进
  深夜星光闪烁的雾淞!
  
  考察罗阿尔特?曼杰什坦姆的诗歌遗产,我们可以发现,尽管他生活于现实主义文学独尊和一统天下的时代,诗人秉承的却主要是俄罗斯白银时代的传统(甚至有评论家称他是最后一名阿克梅分子),对他产生影响的诗人有勃洛克、古米廖夫、安年斯基、勃柳索夫等,自然也包括大名鼎鼎的奥西普?曼杰什坦姆,罗阿尔特不仅接续了那个著名的姓氏,而且把奥西普的具象化写作发扬、光大到了某种堪称极致的境地。或许缘于这种艺术自觉,罗阿尔特生前没能在公开刊物上发表过一行诗歌,他的作品主要在熟人和朋友中间以抄写和背诵的方式传播。这种方式尽管影响到他在文学史上的排位顺序,但并不影响他在诗歌艺术上的坑道式掘进。如今,随着人们对苏联地下文学研究的愈益深入,他的诗歌价值已经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和确认。直面罗阿尔特的文本,令人不得不扼腕叹息的是,从诗歌的技术层面和开掘的精神深度而言,罗阿尔特似乎比他的两位同姓前辈拥有更远大的可能性。可惜天不假年,不到三十岁,他就被病魔无情地夺走了生命。这注定了他只能永远停留在天才的阶段,未能真正进抵大师的行列。
  综上所述,罗阿尔特是一个有点类似于法兰西天才兰波那样的诗人。他善于在语言的乌托邦里传达末世论的绝望与希望,那些彗星式的喟叹直抵人心:美梦碎裂成为碎片,忧伤也积淀为泪滴,一颗又一颗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只有寂寞的狗仿佛对他还有一丝理解,和他同时站立,对着不尽的夜空吠叫。面对行将来临的世界之夜,诗人就像先知卡桑德拉一样,发出沉重的歌吟:
  
  在没有快乐的迷雾里,
  没有人听见,
  或许,在地球上,
  最后一个诗人
  在怎样歌唱与欢笑。
  
  随后,他隐匿于漫长而悠细的回声,去聆听沉默,那与死亡同在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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