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来，我国外贸依存度过高的问题在国内外争论不休，然而任何问题的存在都具有相互性，世界市场对“中国制造”也具有高度反向依赖。本文以一个全新的视角，通过分析中国相对于同类型国家的比较优势以及跨国公司的路径依赖，揭示世界产业链对中国加工环节的反向依赖惯性，进而对未来中国外贸加工业的发展路径作出判断。
关键词：依赖惯性；钻石模型；路径依赖；飞轮效应；原产地效应
作者简介：许军（1960-），北京人，陕西师范大学国际商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国际经济合作与贸易。
中图分类号：F742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2-3309（s）.2012.02.22 文章编号：1672-3309（2012）02-51-03
一、问题提出的背景
改革开放以来，出口导向型的中国经济迅速发展，中国凭借廉价的劳动力优势成为世界制造加工业中心，人民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历了金融危机后，2009年世界经济开始回暖，中国外贸加工业订单量迅速增加，中国外贸加工业进而出现用工荒，农民工工资普涨30%。然而，在中国廉价劳动力优势逐渐消失的今天，跨国公司仍然选择中国作为自己产业链中重要的一环――加工业中心，这既是中国新兴比较优势的结果，也是跨国公司路径依赖的必然。
二、钻石模型分析中国的比较优势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加工制造业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产业链中的一环，是因为国际上的跨国公司看好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优势。而如今，中国更吸引跨国公司眼球的是中国相对于同类型国家的新型比较优势。凭借这些比较优势，跨国公司将继续依赖于中国的制造加工业并对中国投资。
图1 用于国家竞争优势分析的钻石图
我们利用迈克尔?波特提出的钻石模型来解释中国作为制造加工中心的比较优势。波特的钻石模型用于分析一个国家某种产业为什么会在国际上有较强的竞争力。波特认为，决定一个国家的某种产业竞争力的有4个因素，用钻石图如图1所示：
（一）有利因素状况
1、人力资源优势
跨国公司选择某个国家作为自己的加工制造中心，人力资源是其作出选择必须考虑的因素之一。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也是劳动力最丰富的国家，2007年，中国的劳动力人口是78570万，相对于印度、越南来说，劳动力数量优势显而易见，虽然中国的劳动力价格优势在逐渐消失，中国劳动力的数量优势却是一枝独秀。这种优势使中国的加工制造业保持着很高的客户服务水平①。例如,越南的人口为8400万，产业工人为2400万，而中国单纺织行业就雇佣了1400万工人，在规定交货期内，越南的加工企业很可能不能及时交货，中国的加工企业则很容易就能满足跨国公司的订单需求。
中国不仅劳动力人口众多，而且随着中国义务教育的普及以及大学的扩招，中国每年有大量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毕业，2008年就有512万人。这些劳动力“质优价廉”，给中国加工制造企业带来新鲜的活力与血液。随着他们的到来，中国制造加工业在员工素质、效率、企业的诚信等方面都有大幅提高，这种新兴人力资源优势使其他同类型国家望尘莫及。
2、基础设施完善
“纽约如果停电三分钟，全世界将为之震惊”，这句话反映了一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在整个经济中的重要作用，对于加工贸易而言，同样如此。在印度的首都新德里没有很多高层建筑, 就是因为不能保证电力的供应。[1]根据世界银行的企业调查，在关于基础设施的几项比较上来看，中国远好于同类型其他国家。
根据世界经济论坛公布的《2009-2010全球竞争力报告》，中国在基础设施方面得分5.09，全球排名第36位，而印度得分为4.18，排名79，越南得分4.02，排名92。中国在基础设施方面相对于同类型其他国家的优越性决定了跨国公司对中国制造加工业的信赖，试想理智的投资者怎会在一个时常停电的地方建一个二十层的楼房，然后随时准备爬楼梯呢？[2]
（二）相关和支持行业
对形成国家竞争优势而言，相关和支持性产业与优势产业是一种休戚与共的关系。波特的研究提醒人们注意“产业集群”这种现象，就是一个优势产业不是单独存在的，它一定是同国内相关强势产业一同崛起。本国供应商是产业创新和升级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这也是它最大的优点所在，因为产业要形成竞争优势，就不能缺少世界一流的供应商，也不能缺少上下游产业的密切合作。另一方面，有竞争力的本国产业通常会带动相关产业的竞争力。
中国在成为制造加工中心的同时，随同出现了以长三角和珠三角为代表的相关和支持产业集群，这些相关和支持性行业反过来又促进了我国加工贸易的迅速发展。中国加工制造业的集群效应，是近10年来成长起来并已经确立的竞争优势。如长三角，从原料的采购，到制造加工，再到销售或者输出国外，整个产业链完善，得到跨国公司的青睐。跨国公司纷纷将总部或者研发中心迁至中国，客观上又增强了中国加工环节的水平。
（三）钻石条件
钻石条件，是指产品或服务必须有强大的国内市场需求。在这方面，中国拥有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比拟的优势――巨大的成长市场。跨国公司进军中国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如果说选择中国作为加工基地能够降低生产成本，还不如说加工业只是跨国公司最终分享中国市场的一个跳板。
中国市场的规模是世界最大的。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决定了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消费群体，任何一个数字乘以13亿都能变成一个庞大的数字。根据《世界发展指标2009》公布的数据，中国的GNI以及人均GNI也是同类型国家中最多的。
中国不仅具有相对于同类型国家的较高的GNI及人均GNI，且可支配收入比例和储蓄比例也是很高的。在那些许多年未能花费的人群中，潜藏着对消费品巨大的、被压抑的需求。[3]据瑞信银行预计，到2020年，中国消费总额将从2009年的1.72万亿美元增长到15.94万亿美元，届时，其在全球消费总额中的占比将从2009年的5.2％增长到23.1％，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因此，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跨国公司撤出在中国的投资，就意味着中断了在中国市场的影响力，就意味着丧失了这个巨大的市场。
（四）企业战略、结构和同业竞争
跨国公司选择中国作为加工基地，实施全球化战略，是为了实现全球化成长的目标，并以此为跳板进军中国市场。其加工业务主要放在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带，不仅仅是因为那里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更重要的是跨国公司的战略部署――在那里拥有中国最庞大的消费群体。
在国际竞争中，成功的产业必然先经过国内市场的搏斗，迫使其进行改进和创新，海外市场则是竞争力的延伸。而在政府的保护和补贴下，放眼国内没有竞争对手的“超级明星企业”通常并不具有国际竞争能力。而结构和同业竞争是产业集群的一种正向效应，这种效应可以提高中国加工业在世界产业链中的地位。
长三角和珠三角一带有着数量庞大的外贸加工企业，他们之间形成了激烈的同业竞争，而同业竞争会促进企业的成长发展。在这种激烈的竞争环境中，所有的外贸加工企业为了争夺跨国公司的订单，争相改善产品品质，追求效率，提高诚信，大大提高了这些外贸加工企业的客户服务水平，也正好迎合了跨国公司的思路。而这种发展起来的比较优势，在印度、越南等其他同类型国家中是不存在的。中国政府也看到了这种优势，于2008年提出了《天津滨海新区综合配套改革试验总体方案》，以加强中国在结构和同业竞争方面的优势。
二、世界产业链对中国加工制造业依存惯性中的成本分析
路径依赖理论（path dependence）最初由Paul?A?David于1985年给出证明，W?Brian?Arthur作了进一步的拓展。诺思认为，路径依赖类似于物理学中的“惯性”，一旦进入某一路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就可能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选择不断自我强化，而且不能轻易走出去。
（一）沉没成本
沉没成本是路径依赖的主要原因。沉没成本是指由于过去的决策已经发生了的，而不能由现在或将来的任何决策改变的成本。人们在决定是否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不仅要看这件事对自己有没有好处，而且也要看过去是不是已经在这件事情上有过投入。我们把这些已经发生的不可收回的支出（如时间、金钱、精力等）称为“沉没成本”（Sunk Cost）。
因为背后都有对利益和所能付出的成本的考虑，对跨国公司而言，一旦他们做出选择以后会不断地投入精力、金钱及各种物资，如果哪天发现选择的道路不合适也不会轻易改变，因为这样会使得他们在前期的巨大投入变得一文不值。
从2003年到2008年跨国公司在中国加工装配环节每年的投资额来看，外国跨国公司已在中国加工环节中投入巨额资金，见图2。假设跨国公司放弃中国作为自己产业链的一环――制造加工中心，他们前期的巨额投入都将化作乌有，这种沉没成本是巨大的，再加上中国新型比较优势的兴起，我们有理由相信，没有一个跨国公司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二）试错成本
跨国公司是否继续选择中国作为自己的加工链环节，试错成本是他们必须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当他们把加工链环节转移到其他劳动力价格更便宜的国家时，他们将面临不计其数的不确定性，这些不确定性可以概括为新的变数、新的环境以及其他影响因素，试错的成本巨大。
1、新的变数
跨国公司实现加工链的国际转移后会遇到中国加工环节中所没有的变数，如关税、外汇及汇率的变化、不同的交通方式、国际票据和港口设施等。过去习惯于在中国做制造加工的跨国公司在这些变数方面没有经验，必须获得并分析有关这些变数的信息，以便管理层做出正确的商业决策，然而要获得这些信息要付出巨额成本，一旦获得的信息有误，或者做出的商业决策不合适，必然会产生巨大的“试错成本”。
2、新的环境
在国外进行加工制造，跨国企业将面对不熟悉的环境。许多跨国公司从中国的环境中获得的加工制造经验在国外可能用不上。跨国公司需要重新了解东道国的文化、政治体系、政局的稳定性、社会结构和语言的差异，还需要充分了解当地的法律法规，以免违规。总之，所有以前在中国所获得的经验都必须重估，这也将使跨国公司面临巨大的试错成本。
3、其他影响因素
国际转移加工链环节意味着进入其他市场，因此，变化因素大大增加。即使跨国公司了解每个变化因素，企业管理者也必须懂得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由于各种变化因素很多，它们之间相互作用的协调越来越困难，稍有不慎，就将产生巨大的试错成本，跨国公司面临巨额亏损，甚至破产倒闭。
四、结论
中国作为世界产业链的一环――加工制造中心，其加工贸易的迅速增长离不开整个世界，而世界市场同样也对中国具有反向依赖，在中国劳动力价值上升的今天，这种依赖将以惯性的姿态持续下去，这对于中国既是机遇，又是挑战。
目前，中国已经以OEM的方式成功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在跨国公司对中国加工制造业具有依赖惯性的有利条件下，要抓住机遇，通过现有的外贸加工制造企业在同一价值链上实现价值链环节的攀升和向新的价值链跃迁，稳步实现产业结构的升级，加快企业经营模式的转变，最终占据微笑曲线两端。同时，由于内陆城市的优势，包括：距离煤和其他国内能源更近、劳动力成本更低、环境法规的执行可能也不是非常严格等，中国中西部地区也应该担负起外贸加工业的转移承接任务，从而在加工贸易产业转移的过程中，仍然能够利用成本优势保持出口份额，推进中西部地区的发展。
注释：
① 客户服务水平，是指在存货政策允许下对客户订单的反应能力，100%的客户服务水平被定义为在给定时间内（如3天）满足所有订单的能力，如果在3天内仅能完成70%的订单，则客户服务水平为70%。
参考文献：
[1] 王帆、沈玉芳.中印投资环境比较研究及前景展望[J].亚太经济，2007，（0４）.
[2] Thomas L. Friedman.The world is flat[M].Farrar,Straus and Giroux. April 2005.
[3] 迈克尔?津科特、伊尔卡?朗凯恩.国际市场营销学[M].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