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株精英级的麦穗对话 你真的很棒,多完美的麦穗 您来自优良品种基地 您有高贵而纯正的气度 那些学问高深架着近视眼镜的专家
亲手将你从麦地里掐回来
品样端正,基因完美
籽粒饱满,麦芒精神
天啊,谁不说你是天地共生的娇子
至少也是国徽上那株麦穗的远亲……
只是,别忘了
那些不如你幸运的麦穗
为什么,我看到你
就会想起它们
那些在磨道里被石磨碾压的
那些在粉碎机里粉身碎骨的
那些在油锅里变得焦黄的
那些还没来得及收获
就零落于风雨中的
它们也是麦子,也是你的
兄弟姐妹啊,只是它们……
啊,它们没有你那么幸运
啊,你不知道它们也不想知道
所以,我知道了,你只是一株麦穗
高贵而品级精英的标本
对的,这是我的错
你只是一株麦穗不是天使
诗人的多愁善感
强加于你,也许也是一种
转基因……
重识乌蒙山
谁说乌蒙大山就是这铁石心肠
有诗云:漫道真如铁
春厉害!春就敢拉开夜的帏帘
满山遍野花如火
花如血花
如女人的红唇
怒放的鹃花树啊
让老翁想起了初恋的热吻
让孩子想起了迪斯尼
让离人想起西窗……
……天啊,铁石大山
也有这如炽如泻的狂痴烈烈情?
春知道,有只翠鸟昨夜飞过……
那就是诗
一个皇朝的殿堂坍塌了
灰飞烟灭了多少金碧辉煌
高柱巨匾,雕檐画栋,玉笼香炉……
以及在这些巍峨建筑上停驻过的
堂皇、华贵、威严、气势、肃穆、庄严
都变成一缕缕烟雾消散
只剩下几块破碎的瓷片
将残存于上的生命的证据
让大地悄悄地收藏起来
大地说:那是诗……
一个女人把所有的都奉献了
把身体给了她的男人
把乳汁给了她的儿女
把清晨和黄昏给了年迈的公婆
甚至遗忘了窗外的雏菊
甚至不再做少女时那些羞涩的梦
这些让她羞涩的梦藏起来了
藏起的是她没有奉献而是留给自己的
藏在心的深处
心知道:那是诗……
一个男人被彻底格式化了
像一块电脑硬盘成为标准配件――
普及版的笑容加上合乎级别的手势
在属下前做文件体的指示
在上司前说政策允许的吹捧
还有认真记录的同时频频点头这类
职场潜规则的形体动作……
但有个病毒会令他走火入魔不再按程序生活
心会痛,痛心地重新发现自己是个男人!
“心病毒”:那是诗……
进化史
凤凰没有了
凤凰只是传说中的美丽大鸟
凤凰也是好的地名,那里出了黄永玉
黄永玉不是凤凰,更像猫头鹰
那里还出了沈从文,沈从文不是凤凰
他只是山溪里高蹈的鹤……
凤凰只是活在神话里
而现实最庞大的有翅一族是鸡
因为有翅却放弃了飞翔的欲望
因为安分守己而获得食物和栏笼
因为勇于向人类奉献而从此子孙绵延
鸡啊,让凤凰羞于再回到这个世界
可怕的进化,让有翅者蒙耻!
龙没有了,无论是恐龙还是神龙
龙飞凤舞这个成语更多用在
几个书生用笔涂鸦的纸
而拒绝进入化石的龙之后裔是
遍布于世界各地的蜥蜴家族
远离人类的各种各样的蜥蜴在进化中
学会了缩小躯体藏进缝隙
学会了让血液听命于太阳和月晕
学会了改变身体的颜色而随机称臣
蜥蜴啊,以最柔软的身段和最尖利的牙
侧身于肉食者的世界!
啊,领导着鸡和晰蜴同处的世界
人啊,领导着这世界的持续进化――
对当做肉食的鸡说:“努力增加禽蛋生产!”
对爱食肉的蜥蜴说:“认真保护野生动物!”
窃
窃走我的青春
在那个满天星子说话的晚上
我颤抖的手写下你的名字
那是一个能烧红笔杆的魔咒
窃贼是谁?风吹走了那张纸
这个世界从此同时遗忘了
我的青春和那个名字……
窃走我的野心
让我痴迷于字与词的角力
书生挥斥十万大军
在诗林间检阅才情雄心
稿纸当沙盘,走马吟大风
窃贼是谁?谁窃走了
那本将军授衔名册上我的名字……
窃走我的财富
让我捆在命运的过山车上
有惊无险地回到起点
童年的那个沙滩还是沙滩
海水依旧咸,太阳依然亮
只是不再向远处张望,闭上眼
看到的会比睁开眼看到的更远了
窃贼是谁?让我赤条条来
又赤条条地躺在这里
晒我半生风雨打湿的名字……
砂子
你是我眼中的一粒砂子
一粒砂子,让我疼痛的砂子
让我流泪,让我无法平静的砂子
风啊,风说让我吹走砂子
风很热情,但风中弥漫更多的砂子
我说,不,你会带来更多的砂子
牧师来帮我请走这粒砂子
他不是在用嘴吹走砂子
他在布道,对砂子
他说爱,要爱砂子
他说宽恕,会宽恕砂子
他说善良与真诚,是劝慰我还是砂子?
我的眼中没有了砂子
我不再流泪了,因为砂子
砂子到哪去了,心上有粒砂子!
啊,砂子,我的眼不流泪了
我的心却在疼痛
心不流泪,心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