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相随:明月高挂影相随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记忆中最幸福的树是银杏,最痛苦的树也是银杏。幸福的银杏身旁有一棵与之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苦银杏,根与根相连,叶与叶相接,日夜默默凝视,活在对方的视野中。每当夜色淹没树的躯干,树的灵魂便紧紧相依,太阳升起时,用含泪的微笑默默致意,互报平安。春风为他们传播爱的讯息、播撒爱的种子,从绿叶如盖到白叶飘零,幸福的日子写满每一枚蝶舞的叶片,更值得骄傲的是,他们在患难与共的岁月里,共同培育爱情的结晶,银杏果。村头的树木总是诗意的活着。脚下的泥土是肥沃的,头顶的天空是纯净的,掠过树梢的风是清新的,荷锄而过的农夫是和善的。白日里常闻村庄鸡鸣犬吠,目睹父老乡亲们的幸福和悲愁如庄稼般一茬茬静静生长;暮落时分,袅袅的炊烟总是从树枝间升腾而起,温暖着每一片枝丫,润泽每一寸叶脉,最终载着游子的乡愁,定格在画师的画板上;入夜,当最后一盏灯熄灭,疲倦的村庄闭上了最后一只眼睛,安然睡去,那些村头巷尾的树却只能在风中摇摆着打个呵欠,随即又挺直了腰身,成为村庄永远活着的保护神。
  生长在山寺的树是空灵的。山寺因了古树而森严,古树因了寺庙而神圣,一派仙风道骨,仙气氤氲。晨钟暮鼓、古磬声声,洗去了叶面上久封的俗尘,叶脉间流淌着千年的禅意。曾经,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用神谕拯救灵魂,普度众生。如今,山寺中的每一棵树仿佛都是写满神谕的菩提树,物我两忘,四大皆空地活着,成为神灵的衣钵,让信徒们顶礼膜拜,了却俗愿。
  那年暮秋,客居戈壁,看不到树影的日子很苍白。一日,夕阳西下,独行黄河古道,也无人烟,也无喧嚣,仿佛生命的河流未曾足至于此。正欲悻然离去,一株老树闯入我倦怠的视野,玉树临风,上承天庭意志,下载大地精神,孤独而坚强的活着,苦苦挣扎然而无怨无忧的活着。透过飞卷的黄沙,我仿佛看到一片盛满阳光的希望,让我惊叹的是,这棵老树为自己选择了这样一片贫瘠然而可以任意摆放思想的旷野,使我这个疲于奔命,随波逐流的过客自惭形秽,自此,人在天涯,沙海为伴的日子不再寂寞;自此不屑追赶纷纷攘攘的人流,喜欢在静处中活成树木高贵典雅的模样,在静思中,去勘破一些俗事,收获一些永恒;自此无论是在困顿的乡村,还是在浮躁的城市,我惯于仰视每一棵心无旁鹜、努力生长的树,用心感受生命的痕迹。
  也许缘于“人挪活,树挪死”的古训,人们四处奔走,而树只能静立一生,无法与我结伴而行,但树的精神始终如影相随。同行的日子里,始知大多树木都在痛苦而孤独的活着。聊以堪慰的是树木生命的春天可以轮回,年年岁岁可以萌生新叶,开出希望的花朵,结出理想的果实,而人不能。因此,比树木更痛苦的是有思想、有情感的人。
  其实,树木也是有思想的,不同的思想长成不同的叶片,开出不同色彩、不同形状的花朵,这是树木无声的语言,在四季的风雨中,喧哗成独特的风景。树木的情感写就了《乐府诗集?相和歌辞三?鸡鸣》的华彩篇章,留下了“李代桃僵”的千古佳话,每当无助之时吟咏“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让人无限感怀。而读着庾信的《枯树赋》怀念每一位逝去的至爱,更是肝肠寸断,不忍回首来时路;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无论是在树下沉思,抑或是与树擦肩而过,总会有一丝温暖的慰藉。在这个人情冷暖无常、世态炎凉的年代,我茫然间时常不辨四季,仰首读树才知寒暑相易,日月变迁。对于树的依恋,我已惯于追随树的品格,阳光下无痕生长,暴风雨中顽强活着,每一片萌生的新叶都写满生命新的誓言,每一片凋零的枯叶都载着昨天不成熟的思绪和生命最初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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