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乌梢蛇和我的故乡]乌梢蛇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从警十九个年头了,离开故乡也有九个春秋,人生的快车已驶出青春这一充满飞翔与激越的斑斓画卷,才稍稍理解在“故乡”这两个简单的汉字里,所包含的风雨飘雪。我曾在一首题为《小姑》的诗中这样写道:
  “你的童年是和/小油菜荠菜韭菜 小葱 苋菜一道/贴着地皮生长/那年干旱 你竟开成/村口井台砖缝里一朵滴水的小花/深夜 月亮下沉青苔上升/没人能觉察到你不动声色的静/和丝丝凉意/夜风吹打着窗棂上千疮百孔的塑料膜/爸爸忙于生计/奶奶一下子老成关节炎/只有你 有多少心事/像爬山虎的脚/在泥墙上又移动了几寸”。
  小姑的生活即我童年的写照。的确,构成我童年乡村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这些诸如马兰头、荠菜、椿树、苦楝一类十分朴素的植物,和蛇、壁虎、蝴蝶、蚱蜢那些卑微的生灵。村口的一株百年老树、几株垂柳,一口池塘无声无息地滋养它们;尽管是在萧瑟枯干的初春,我还是能从灰蒙蒙的天幕下辨认出年迈的父亲,他牵着牛绳从灰褐色的田塍上走过,后背微驼,大牯牛晃荡着胯下的秽物很沉重地跟在后头,直到今天我的耳畔还回荡着沉重的足音,那是我心灵的乡村之美,永远不会随岁月褪色。
  也有过些许喟叹。
  我曾极简单地将三十多年的个人生活划分为拥有乡村背景的生活,是我熟悉的袅袅炊烟和牛哞声;和拥有城市背景的生活,是我不熟悉的嘈杂与喧嚷;前者,悠然,自足;后者,阴郁,冗长。有时我甚至听见日光在城市的街巷长时间地呜咽;这时,我便忆起龙钟之态的祖母,用牙床咀嚼食物,用木盆盛水,用湿毛巾擦洗干瘪的身子;她的脸布满皱纹、褐色老年斑,宛若习以为常的古宅里的榆木,那皱纹却蓄有慈善祥和的光芒,我的童年就曾被这些树木照亮……
  盛夏的凉风从草根处吹来,比山风更凉的是一种叫乌梢蛇的动物,顺着山茅草根滑出来,常把自身盘成乌黑的发辫或游走于石苔的一抹新绿上。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有江、浙、闽商人到我的老家皖中丘陵一带收购蛇,由于收购期长,这种蛇几乎一度绝迹,以至幼年的我走在茂密的青草丛中,再也生不出一丝恐惧,我居住的那个山村斑驳的泥墙上,到处贴满晾干的蛇皮,风一吹,“哗、哗”作响,仿佛一整堵墙都在反抗。昼夜不止。
  故乡河浜的美是无法描述的。那是条透明而又纤细的小河,流经我童年的耳窝,流过翠绿的河湾,流过芬芳润湿的树林,流经生命从不停息的地方。桐子树,榆树,野杏,刺槐,绿阴胜过清泠泠的河水。盛夏的河水湍急,冬季的河槽枯竭,露出灰白色铺满鹅卵石的河床,迟钝而又寂寞,像一幅褪了色的风景画。有时,我端坐在河滩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月光落在身边白色的沙子上――月光下的雪。我又想起父亲夜宿牛棚,睡在枯草堆上,身上散发出烟味、汗味、稻草味、牛粪味,大牯牛咀嚼着干草,风从泥墙的缝隙穿过,陈旧的房梁上,夜蝙蝠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而门外,万籁俱寂,月亮向村庄撒下无数花瓣,父亲浑然不觉,似乎融入比阳光还温暖的于草的气息中。
  而我醒着,离开故乡九年,我就醒了九年,不眠的九年。从警而没有放弃分行写作,得益于文友们的鞭策,每每有写故乡的文字汇入初春的涓流,心中便有细雨飘零,看着檐角粒粒滑落成线的雨珠,我意识到以上这些有关故乡的文字正汇入2007年的涓流,这是故乡孕育的雨水。我住的公安宿舍窗外是嘈杂的马路,从二楼小房间不用低头就能看到窗外流光溢彩的街市,对于一个已经完成轮回的人来说,故乡是无形之形,无景之景,而对于我们这些活在世间心怀感恩的游子,它不问来处,只是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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